作者:绿药
乔大人赶忙附和接话:“她们舞艺能得王妃赏识,是她们的荣幸。能去王府跳舞更是三生有幸。”
“那倒不必了。”青雁一口回绝。
然后她凑到段无错耳边低声说:“我跳得比她们好。”
她知道这话不方便说出来被别人听见,才悄悄对段无错说。
她说话时带来了一丝甜甜的果子香甜。段无错有些意外地多看了她一眼,脑中不由想起了某些画面。他漆眸中生出了几分兴致,道:“那回去之后可要见识见识。”
“好呀。”青雁弯着眼睛笑。她端起面前长桌上的果酒,开心地喝了一小口。甜得要命。她不禁说:“这果子酒好好喝。”
荀宜年笑着说:“这果子酒是乔大人的千金亲手所酿,能得王妃喜欢,她心里自然欢喜。”
乔康健赶忙接话:“那是自然。”
然后,他朝自己的女儿使了个眼色。
乔敏笙起身,带着婢女,款步走向上首座位,亲自斟酒。她一手挽袖,一手提着酒壶,先给段无错倒了一盏果子酒。
青雁垂着眼睛,慢悠悠地转着手里空了的酒盏,被浓长眼睫掩藏的眸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待乔敏笙给段无错倒完酒,朝她这边走来,她捏着酒盏没有放。
乔敏笙握着酒壶的手微微用力,有些尴尬地杵在长桌前。
今日开宴前,父亲苦心叮嘱过她。
她知道自己可不是来斟酒的,而是来给湛王相看的。不仅给湛王相看,还是给面前这位湛王妃相看。若如了父亲的愿,面前这位湛王妃会是她以后的主母……
她握着酒壶的手越发用力,养尊处优的贵女头一遭遇到因卑微而产生的尴尬境地。
宴席之上,一双双眼睛望过来。
这些目光让乔敏笙更紧张了,心里越发胡思乱想起来。
段无错默许了青雁的沉默,他完全置身事外,而且是对青雁的反应有些期待。他甚至在心里默默盼着他的夫人可不要蠢笨不知其意。
“哎。”
青雁叹了口气。
段无错垂目,心里的期待感越浓。
乔敏笙的心揪紧了,其他人都悄悄竖起耳朵。
青雁将手中的酒盏放在长桌上,抬起头来。
乔敏笙看见青雁的容貌,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反倒是跟着乔敏笙身后的婢女含漾惊呼一声,脱口而出:“青儿!”
含漾惊觉失态,惊慌失措地跪地告退:“奴、奴婢失仪!”
乔敏笙惊愕地檀口微张,向后退了一步,险些没站稳。显然,她也认出了青雁。
第92章 番外:主角
乔敏笙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震惊。她想,她脸上的表情一定不太好看。她强自镇定, 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 没有像含漾一样喊出“青儿”这个名字。
这处的异象惹得宴席上的人十分诧异。
乔康健一怔, 顿时紧张起来。女儿能不能送到湛王身边看天意,若不但没能把女儿送过去,还闯了祸,那可大不妙。他赶忙开口:“府里的下人没有规矩惊扰了王妃!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滚下去领罚!”
“是、是……”含漾声音发颤。她刚想爬起来, 就听见青雁开口。
“含漾姐姐。”
含漾僵在那里。
是青儿的声音。青儿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甜甜地喊着她。尤其是撒娇央求人的时候,喊人会更甜。
含漾心尖尖猛地一颤,也忘了什么规矩身份,红着眼睛抬头望向青雁,再次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
青雁冲她慢慢翘起唇角。
那一瞬间,含漾心里的紧张顿时散了大半。久别重逢,以为丧生的人换了身份重新出现在眼前, 她不再是易家的丫鬟,摇身一变成了高高在上令人艳羡的湛王妃。
可是含漾在青雁纯粹灿烂的笑容里读出了她还是那个她。
——那个善良、正直、赤诚、乐观,永远露着一对小酒窝灿烂笑着的小小青儿。
含漾望着青雁,眼中慢慢蓄满了泪水, 竟是呆在那里, 心里思绪万千,却半晌不知做何反应。
乔敏笙要比含漾冷静许多。
首先, 青雁大大方方的一声“含漾姐姐”, 这证明她并不想掩盖自己的过去。
乔敏笙望向青雁的目光不由复杂起来。
她不知道易家千金身边的丫鬟怎么会摇身一变成为了湛王妃, 更不明白青雁如今有着湛王妃的身份为何还要将那样不算光彩的过去摆在人前,难道不该打死不认吗?只说长得像,岂不是会少去很多麻烦与轻视?
段无错问:“夫人认识这婢女?”
青雁点头,坦荡地说:“认识呀,她以前也在易家做事。”
她转而看向含漾:“含漾姐姐快起来吧,可别磕疼了膝盖。”
乔康健和在座的所有人都有些懵怔,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堂堂王妃的身份唤一个婢女为姐姐?
这……
谁也没出声,可谁心里都是百思不得其解。
青雁起身,绕过长桌,亲自将含漾扶起来,语气自然地问:“姐姐如今是在乔家做事吗?”
含漾望着眼前的青雁,还是觉得不真实,怔怔望着她。
乔敏笙蹙眉,在一旁提点:“含漾,王妃问话呢。”
含漾回过神来,这才说:“易家出事,奴仆遣散,我们都各寻了去处,我如今是在乔家做事。”
那个“我”字的自称有些刺耳,可偏偏含漾没反应过来。在过去,她与青雁同在易今泠身边做事。甚至因为她年纪大一些,在青雁犯错的时候还打过她的手板。
青雁说:“乔姑娘为人和善,待人宽厚。小姐以前没少夸乔姑娘。你在她身边做事,倒是不错。”
“是,姑娘待下人都很好。”含漾答话。
乔敏笙立在一旁,心惊肉跳地听着她们两个人的对话。她过来斟酒是什么用意,有眼睛的人都看得懂。青雁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乔敏笙对于青雁的夸赞有些意外和不安。
她偷偷打量着青雁的神情,眼前浮现曾经跟在易今泠身边的那个小丫鬟。
易今泠身为刺史之女,而她是知州的女儿。身份相当,让她和易今泠自小便认识。
易今泠身边的侍女,她见得多了也叫得出名字来。她很早就觉得总是甜甜笑着的青儿很是漂亮,只是那时候她年纪尚小,五官尚未长开。如今再看,她的五官长开了,也丰腴了些,再不是以前的瘦小枯黄,出落得越发好看,而且她身上带着一种从红尘中走出却不染纤尘的纯粹气质,总是眉眼弯弯的样子让人感觉亲切自然的同时,更甚有着心旷神怡之感。真让人挪不开眼。湛沅的美人们站在她身边,恐怕都要被比下去,尽数黯然失色。
青雁环视宴席上的人,一个个赶忙收起好奇的打量目光,不敢与她对视。
青雁笑着,十分坦荡自然地说:“我以前曾在湛沅上一任刺史易睿德府中为婢,如今回来也算归乡。兴许,在座的许多大人家中千金我都曾见过。”
鸦雀无声。
乔康健很想主动开口打圆场,可是他竟不知道说什么。这样的话题,他可没接过。
堂堂湛王妃曾是奴籍?
一双双眼睛由打量着青雁,又频频看向段无错。想看他是个什么意思。
这种死寂的气氛在继续。
青雁重新坐下来,朝乔敏笙晃了晃手中的酒盏,弯着眼睛说:“或者你将酒壶给我我自己倒来尝尝?”
乔敏笙回过神来,赶忙两步走过去,毕恭毕敬地斟酒。只是她显然还没有从震惊与尴尬中完全反应过来,有些紧张。果子酒从细细的酒壶倒出来,慢慢斟满小巧的酒盏,可她收手慢了些,又一抖,果子酒洒出来,溅落在青雁的手背上。
乔敏笙一惊,赶忙歉意地说:“是我不小心,王妃降罪。”
话说到一半,她犹豫了一瞬,然后跪了下去。
乔康健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今晚的意外也太多了些,他现在有些后悔让女儿去给湛王相看……
静默立在青雁身后的芸娘手脚麻利地拿出帕子迈前一步,可是她刚走到青雁身侧,段无错抬了手。
芸娘机敏地将帕子递给了段无错。
段无错亲自给青雁擦了手上的果子酒,口气似有些嫌弃:“酒香过重。”
乔敏笙死死低着头。
“但是味道还挺好的。”青雁口气自然。她端起满满的一盏酒,一口喝了。
她还想喝,看向乔敏笙手中的酒壶。她跪在那里,低着头,没有看青雁,也不知道青雁所想。
青雁直接端起了段无错面前的那盏果子酒,喝了。
乔敏笙这才反应过来,她偷偷去看段无错的神情,似乎并没有责罚她的意思。她大着胆子起身,主动给青雁斟酒。
“谢谢啦。”青雁端起酒盏给喝光了。
乔敏笙赶忙又倒了一杯,见青雁又喝了。她犹豫了一下,才劝:“这果子酒虽然很甜,却有些后劲。王妃眼下不觉得怎么样,过后兴许要醉的。”
青雁“哦”了一声,又喝了一杯。
乔敏笙将酒壶放在了长桌上,这才有机会转身离开。转身之后,她悄悄松了口气,脚步明显比过来时快上许多。
这似乎只是一个插曲,宴席在继续,歌舞和说笑也在继续。只是一直到宴席结束,今日来参宴的人心里的震惊还没有消化。
乔敏笙话说的不错,这果子酒的确有些后劲。
回家时,青雁懒倦地靠在段无错的胳膊上,合着眼。好像并没有喝醉,双颊却泛了红,带着几分微醺。
回家之后,段无错先去沐浴。青雁犯了懒暂时不想动,软软靠在软塌上,手中握着短梳给大白梳毛。
捡到大白的时候它小小的一点,如今越长越肥。青雁抱在膝上,甚至觉得有些重。
芸娘站在软塌后面,为青雁拆发。她说:“夫人今日何必这样说呢?”
“不然瞒着吗?我不想再撒谎了。反正所有的谎言都有揭穿的时候。”
青雁把短梳放下,把大白换了个姿势,去摸它柔软的肚子。
大白瞥了她一眼,又舒舒服服地眯了眼。
芸娘说:“奴只是觉得夫人可以提前问问殿下的意思。您贸然这样说出来,殿下未必高兴的。”
青雁随意笑了笑,懒倦的语气里带着微醺地说:“我自己的事情,他若不高兴我便不能说真话吗?”
果子酒的后劲慢慢上来了,她圆圆的杏眼眯成了缝儿,和怀里的大白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