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砚南归
凭借着这两个月每天见面积攒下来的对道长的了解,左玟眨眨眼,挤了挤眼角还没干的一点晶莹。用来卖惨。
拉住玄都的袖摆,左玟吸了吸鼻子,语声沉痛,“道长,我真的知错了。我保证以后行事一定三思而后行,绝不轻易伤害自己。”
悔过言辞,她可怜兮兮地说出最终目的,“那药,能不吃了吗?”
周边是一片白皑皑雪景,眼前的少女拉着他的袖子轻摆,眼巴巴的模样,不由得又将他拉入了久远的回忆中。
在不周山,在其后许多的地方。她也是惯常如此,拉着他撒娇。
“大兄,草药真的不好吃啊,咱们今天吃蘑菇吧!”
“大兄,我学不会无为之道怎么办?”
“大兄,你随太清道德天尊走了,我该去哪儿?”
……
“你有你的缘法,跟着我,才是误了你。”
昔日的话不自觉脱出口,面对左玟一脸茫然的神态,玄都垂下眼,不作解释。
却是淡淡道,“药不能停。”
左玟:……
左玟霎时垮了脸,不再关注他之前说漏嘴的话是什么意思。
桃花眼的少女满面沉痛,眼角红晕楚楚,奈何没人去看。
病人需得遵循医嘱,她只能叹口气,“好吧不停……”
玄都看着她的模样,轻笑着出去一只红葫芦,放到左玟手中。抬手撩了撩她被寒风吹乱的发,温声道,
“汤药不用喝了,给你换成丹药,每日一丸。”
左玟抱紧了小葫芦,感动得热泪盈眶。
“道长,好人啊!”
玄都:……
不用吃药的快乐一直持续到下山,左玟很是开心的跟妙真小七分享了自己的快乐。获得一致的恭喜和催促她去念书备考的言论。
只因当初左玟给的说辞都是科举未成,不考虑男女之事。导致女郎们催促起她备考来,比她自己还要积极。唯一不那么急切的只有郁荼。
让左玟不适应的是,郁兄近来看她的眼神温柔地过分,且极为呵护。不似过往那般与她保持在一定的距离。
但她受伤后,妙真颜如玉她们对她都呵护了很多,把她当成了瓷娃娃一般。郁荼的转变也就没那么明显了。
就这般清晨修行,回去后读书的日子又过了几个月,会试终于在微凉的春日里,拉开了序幕。
第80章 大相国寺
京城,二月,晴。
乡试之后就是会试。
所谓会试者,便是集天下举人英才共会京城,比试科艺。因为考试在春二月举行,故又称为春闱。
会试由礼部主持,预备参加会试的举人们需要要在考试前到衙门登记自己的身份。
尔时正是春二月,会考的前几日。
春寒料峭,冰雪初融,点点绿意在冰雪中含春待放。
左玟从衙门验证了身份出来,深深吸一口微凉的空气,打了个激灵,大脑无比清明。
陆长庚并另外几个金华书院的举人已在衙门旁边的会仙楼等了许久,一眼看见左玟过来,几人皆诧异不已。
“左兄如今这风貌,和以往大不相同啊!”
“半年不见,左兄是在哪里学了一身好功夫?”
他们并非无的放矢,实则是因为左玟如今的精神风貌比起当初要好了太多。
她今日只穿了一身白底黑色横纹的单衣,袍袖宽大,仙姿飘渺。相比起来往路人穿着的夹袄,显得极为单薄。
尽管如此,她却是面色红润有光泽,气色极好。
左玟拱了拱手,一一和几个同窗问好。方才笑嘻嘻道,“功夫倒是学了,不过是打坐修道的功夫。”
她所言不虚。跟着道长修行了几个月后,她不仅摆脱了当初使用仙剑的虚弱后遗症,体质也增强不少。虽说只是打坐,也没学得什么招数,更不能腾云驾雾使用法术。且损失的寿数不能回来。但却已经能初步辟谷少食,冬暖夏凉调节体温。
别的不说,应对这春寒日的考试,是没问题的。
“打坐修道?”
众人面面相觑,都笑了起来。
“左兄不地道,竟唬弄我等。”
“若参禅打坐就能有这样强健的身子,大家还看什么大夫吃什么药,都去找老道士学打坐了。”
见他们不信,左玟也不解释。只笑了笑作罢。
众人也无心纠结这个问题,随意调侃两句,便离开了此地。
这些同窗里,跟左玟最熟悉的还是陆斋长。
陆长庚知道左玟关心什么,主动讲起她离开后金华的情况,还有李磬的情况。左玟听得入神,得知磬哥准备来年下场参加乡试,亦是欣然。
准备记下这些,回去转述给李垣。大表哥也是很关心李家唯一的读书人的。
京城的繁华是左玟见过之最。
走在街上的,不管是普通百姓,还是打扮富贵的达官贵人,都有一种昂扬自豪的精神气。比起家乡的城镇,京城人行事说话也讲究得很。
沿街走出百来步,讲完了李磬顾衍之的情况,左玟却是想起什么一般,好奇地问,“陆兄,不知咱们现在是去何处?”
陆长庚愣了一愣,诧异道,“你不知道?他们都没告诉你吗?”
听到他们讲话的同窗纷纷开口,
“我们没说啊。”
“我以为斋长说了。”
“怎么陆斋长没说吗?”
四五个人里,几乎都以为陆长庚已经告诉了左玟。
陆长庚一脸无奈,“行行行,是我的疏忽。”
他是斋长,在书院里时就习惯了安排和背锅。
便对左玟道,“我们是去大相国寺拜佛听经的。”
左玟一懵,“听经?”
这比她打坐还听着还要玄幻。
其他学子见了左玟的样子,或大笑或吐槽。
“哈哈哈左兄的表情跟我当时一样。”
“我们也奇怪呢,都快科考了,斋长应是要我等去听和尚讲经,说什么考前静静心,沾点佛气到时候发挥更稳定。”
“哈哈哈斋长说的没错啊。沾点佛气,求佛祖保佑我等不要被分到臭号。”
“呸呸,别说那个词。当心真的……”
他们又聊得热闹起来,没有注意到陆长庚与左玟渐渐与他们拉远了距离。
左玟笑着转头,“陆兄可不像那么没谱儿瞎说的人。”
陆长庚也笑起来,“左兄知我。”
看了看周围,他便示意左玟附耳过来。
左玟好奇的凑过去,就听他问,“左兄可听说过大皇子吗?”
不仅见过大皇子,而且还跟对方又过纠葛的左玟:……
“大……”皇子?
听到这个名词,左玟差点惊呼出声。连忙捂住嘴,以免自己的声音太大。
咽了口口水,她故作茫然,“他怎么了?”
陆长庚声音压得更低,“我从本家族兄得到个消息,不知真假。据说那位病了三年,一直在大相国寺休养。近些时日听说是康复了。”
又看了看左右,见旁边无人关注他们,才含糊道,“若是运气好,说不得还能遇上……”
后面的话他没有言尽,但左玟大概能猜到。
她看着陆长庚的侧脸,只觉得相比起当初在金华分开之时,在京城陆家待了几个月的陆长庚似乎有了某些转变。就像是,背负了太多的担子,不复当初的洒脱。
深吸一口气,左玟指指前面几个丽泽书院的学子,苦笑道,“陆兄应该不曾与他们说这些吧。”
陆长庚点头,“然也。”
“那为何要告诉我?”
陆长庚笑了笑,没有再说悄悄话。
却反问左玟,“玟弟可知陆家分支有多少?”
左玟摇摇头,“不知。”她才进京没两日,哪里会去打听陆家的事。
“单本场进京的举人,陆家就来了四个。但这消息,族兄却只告诉了我一个。”
“为何?”
陆长庚转开脸,语声平静。
“因为我是解元。”
左玟哑然。不知怎么的,直觉告诉她,陆长庚说这话时半点没有得意或者快乐的情绪,反而有种莫名的愁绪和苦涩。
她轻轻抿唇,却道,“但陆兄告诉我,一定不会因为小弟也是解元。”
陆长庚脚步一顿,扭头看着她笑了起来,“何以见得?”
左玟眨眨眼,“是直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