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气薰人欲破禅
一条人命,在嘉妃的口中,就像银子似的,只是个账目,花不花全看需要。
紫云低头:“娘娘放心吧,奴婢会命人办好这件事的。”
娴妃从皇后宫里离开后,皇后放下手里的账目,取了案上装在金星玻璃瓶里的薄荷油,也不要人动手,自己揉了揉。
“请贵妃来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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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到钟粹宫的时候,只见贵妃正穿着家常衣裳坐在榻上拍着手:“和顾,再动一动。”
旁边柯姑姑也难得带着慈祥的笑容,看着榻上的公主。
贵妃又叫木槿:“对了,跟小厨房说说,那个排骨松茸炖汤,就不要听林太医的话,放什么陈皮了,再好的松茸,我喝了都是一股橘子皮的味道。”
木槿就笑:“恕奴婢不能从命,得听太医的呀。”
葡萄忽然觉得有点怅然,长春宫中也有这样天伦之乐的时候,但皇后娘娘似乎从没有贵妃这股子任性自在。
娘娘手边永远有看不完的宫务,心里也盘算着她不懂的大事。
可葡萄分明看见,丝丝绕绕的沉重疲倦攀上娘娘的面容,再欢喜的笑容里都带着这样的沉。
不过,葡萄也明白,自家娘娘也要这份重量。
这才中宫皇后的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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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静姝奇道:“皇后娘娘怎么忽然叫人喊我?”
“来坐。”皇后笑着招呼。
高静姝点头,坐下后就随手抱了一个海碗大小的柚子在怀里,也不要人上来剥,只是喜欢这种沉甸甸的清香沁凉。
皇后开门见山:“纯嫔忽然去内务府查阿哥们的份例,偏生这么巧,今日三阿哥的就少了。叫她抓个正着。”
皇后一笑:“内务府的蒋礼财连着两年过年,都是跟着你分赏办差,你又素来跟纯嫔不睦,他若出事吃了挂落倒也不好,你只提醒他最近好生上心吧。若再将内务府管的像个筛子似的,本宫也就该趁早换了有用的人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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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静姝回到钟粹宫的时候,蒋礼财已经到了。
“本宫打发人请你,蒋总管知道为什么吗?”
蒋礼财汗出如浆,连忙道:“奴才当不起娘娘一个请字,自然是奴才糊涂办错了差事。”
只听贵妃坐在上首道:“世上的事就是这么巧,纯嫔到了,三阿哥的份例也就缺了。以至于闹到皇后娘娘那里去。”蒋礼财听话音不对,大着胆子抬头觑着贵妃的神色道:“奴才也觉得这事儿巧的稀罕……”
就见贵妃以手支颐,笑道:“下回说不定有更巧的呢,皇上的份例再恰巧出了岔子,蒋总管也可以恰巧去慎刑司逛逛。”
蒋礼财“噗通”跪了,声泪俱下:“奴才就知道贵妃娘娘疼奴才,必是娘娘在皇后娘娘跟前的体面,才恕过奴才这一回误了阿哥的错漏。没有娘娘,奴才就是无头苍蝇在夜里飞,娘娘就像那天上的日月……”
高静姝摸着自己的手背上竖起来的寒毛:“好了好了,你不要再说了。只管回去查吧。”
蒋礼财千恩万谢的出去了,一出门就目露凶光。
他在内务府做了八年总管,又是从下头一步步踩着别人的脑袋爬上来的,今日这个没脸真是常年打雁的被雀儿啄了眼睛。
回去就召了人手过来:“经手三阿哥东西的多少人?”
“总有一二十……”
蒋礼财当即喷回去:“一二十是多少!我不要这样含糊的人头!我要分毫不错的人头数!哪怕只是个负责装盒、或是负责跑腿从绣房往衣库送的小太监,也都给我盯紧了。”
他一字一顿道:“你们要不中用,我自会去慎刑司借中用的人。不过慎刑司少了的人,可就得你们填过去了。”
阿哥们一个个长成,这宫里的花头只会越来越多,水会越来越浑。
蒋礼财想:今日这一巴掌真是抽的恰到好处,早早抽醒他,总比将来掉脑袋的时候才醒来的强啊。
不过是三阿哥少了一对扇套,一只麻布鞋垫的小事,最后的结果也只有十来个小太监挨了十板子,据说还有一个小太监本来要送去圆明园当差的,最后却因伤势化了脓被挪了出去,也不知如何了。
这样芝麻大小的事情,后宫里的嫔妃们是不在意的。
却不知,水底下一道线,皇后、贵妃、嘉妃、纯嫔、阿哥们和内务府慎刑司都牵连了起来。
水面依旧是平静无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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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过了端午,天一天天燥热起来,树上的蝉粘也粘不干净,不停的叫唤。
高静姝这日午睡起来,就难免拥被抱怨道:“我不信蝉这种东西七年才能从地底下钻出来——它们也太多了,要是七年才有一拨,不该早就被人粘完了吗,不至于天天在外面吱吱吱的不停。”
“既如此,就去圆明园避暑吧。”
皇上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还带着笑意:“朕在门口看到你的太监双喜坐在门槛上亲自守门,就知道你在睡午觉不肯见人的。所以没叫人通传。”
高静姝本来就是被蝉鸣吵醒,脑子不甚清楚。
此时低头看看自己,寝衣上的玻璃纽扣也松了两颗,裤腿就这样撒着露出小半截晶莹如玉的脚踝——这还是她能看到的,她自己看不到的头部,估计也是发丝凌乱,实在不是见驾的体统,竟一时不知该整理哪一处。
紫藤和木槿见皇上已经进来,也不好伸手,只能用眼神不停示意贵妃。
可惜她们一个猛盯蓬松的头发,一个狂看领口处的玻璃扣,两套系统不能兼容,高静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情急之下居然立刻又躲回了纱被里去。
皇上进门,就见贵妃的身影一下子躺了回去,不由失笑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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