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捂脸大笑
这话让对方一下就炸了,冲上来就想教训两人,却被旁边人死死拦住了,一个貌似小队长的还踹了他一脚:“就你会犯贱,赶紧滚一边去!”
平日说两句浑话,调戏调戏这些小姑娘也就算了,真要是闹起来,那可是会军法处置的。毕竟军中不能私斗,更不能欺凌新兵,这群女子虽说瞧着瘦小,却也是整日训练,算作女兵,说不定将来还要给帮主当亲随的,哪是能随便打起来的?
挑事的被按住了,黄月和石大妮这才解除了警戒,继续拎着木箱往医院去了。
见人走远了,那小队长才让人放开那小子,怒道:“都给你说了,女兵都牙尖嘴利的,调笑两句也就算了,别给我找事!”
那小子委屈极了:“我哪找事了?营中就不该放女人进来,瞧着就晦气!”
“那你以后别惦记着往前凑,看着人就躲着点!”小队长白了他一眼,都是男人,会凑上来犯贱还能是为了什么?让他看,倒是该在女兵里找个媳妇,不说别的,也能让帮主高看一眼不是?
没想到上司不站在自己这边,那小子又羞又恼,放开了狠话:“帮里迟早被这些娘们拖累了,将来还要上船,也不知有多犯忌讳,说不定船都要被弄沉了!”
“啪”的一声,一个耳光直接扇了过来,那小队长压低了音量,怒斥道:“你他娘的管好自己的嘴,别忘了咱们帮主是谁!”
那小子被打蒙了,然而听到这话背后也是一凉,自己又给了自己两个耳光,喃喃道:“是我说错话了,队长打的对。”
他们的帮主就是个女子,还是个能让船队从飓风里撤出的人物,随口乱骂,岂不是连帮主都绕进去了?他们将来也是要出海的,可不能在这上面瞎说。
见他消停了,那小队长又摇了摇头:“走吧,赶紧去歇歇,下午还要出海操练呢。”
也不知是不是有了这档子事,两人取了棉花,再回来的路上就没了犯贱的家伙,安安稳稳回了兵营,又听闻了一个好消息,营中所有工作的女子,等到两天后的中秋都能聚在一起拜月。
“拜月是干什么的?”石大妮茫然问道。
“听说就是吃些点心,拜拜天上的月亮,好叫月宫里的娘娘保佑咱们!”黄月兴奋极了,她原先听说城里的大户人家会在中秋庆祝丰收,女眷则在晚间拜月,谁知到了赤旗帮,连她们竟然都有了拜月的资格。
月宫里的娘娘?石大妮一下就来了精神:“那娘娘啥都管吗?比镇海将军如何?烧香管用吗?”
“哪能跟镇海将军比啊。听说只管女子,能告吉凶,求姻缘也特别的灵验。”黄月赶忙解释道。
石大妮可不管什么姻缘不姻缘的,只要祭拜有用就行!趁这机会,她得好好求求月娘子,让她能出人头地,早早当上亲兵。
不多时,庆祝中秋的消息就传遍了军营。男子虽然不拜月,但是中秋这样的大节还是要过的,而且今年岸上说是丰收,粮食收了不少,因而帮主特地开恩,让他们自己砸糍粑吃。
一群男人都兴奋了起来,提前一天就挽起袖子,拿着大锤捣糯米。这玩意放在往日,可是过年才能吃一口的,平日谁舍得花钱花工夫打糕?然而现在有了帮主的命令,那还不是甩开劲儿干起来。
那么多壮劳力齐心协力,灶上也不停的开火蒸米,渐渐的一团一团香喷喷,白乎乎,软糯糯的糍粑做好了。这还不算完,到了第二天中秋的正日子,所有糍粑都被搓成小丸子,跟肥鸭子、芋头一起炖了,那才叫香飘千里,人人都吃得满嘴流油。之后还放了半天的假,若是岛上有家的,就回家团圆。若是孤身一人,就留在营中听说书先生讲些喜庆的段子。
就算没赐酒,军营里热闹的翻了天,长时间的征战、操练积累的压力,似乎都被节日的欢庆给抚平了,让人终于回过神来,长长出了一口气。
以后的好日子还多着呢,可不能前功尽弃了。
至于女子们,等天黑了全都聚在了医院里,在中庭摆了长桌,放了香烛。碟子里是一个个圆滚滚的糍粑球,外面裹了一层炒熟的黄豆面,瞧着就跟天上的月亮仿佛。还有不少干鲜果子、甜点,惹得那群小丫头都按捺不住,在一旁狂流口水。
帮主并没来,一群人由保育院的孙大娘带着,挨个对着天上的月亮和香炉叩首,所有人跪在月下,都虔诚无比,在心中念念有词。只是有人求的是家和万事兴,有人求的是个如意郎君,有人求的是早早学会医术,有人求的却是个当上个亲兵,保护帮主。
等到所有人都祭拜完了,礼成之后,大家就坐了下来,分食桌上的点心果子,闲聊喝茶。甜丝丝的糍粑球吃在嘴里,又软又香,能让人忘却所有烦恼。可惜粘不住嘴巴,让笑声在夜色中传出了老远。
第二百三十三章
远处灯火通明,笑声不断,严远却觉得有些难熬。之前赤旗帮忙于打仗,练兵,巩固基业,从未有一日放松,何况邱大将军的仇未报,谁又有心情庆祝节日?然而经过此次大战,赤旗帮算是在南海站稳了脚跟,虽说有过庆功宴,也建了将军庙,但是这一切都不如佳节时热热闹闹庆祝一番来得有效。
军中是不能长期绷紧那根弦的,越是压抑,兵士们就越容易积累戾气。寻常的官军可以用酒水、女人来犒劳将士,赤旗帮却不能,他们毕竟是跟朝廷作对的,若是放纵,只会越来越像海盗。可是仅仅用荣誉、奖赏来节制,很难让兵士们从“战时”的状态脱离出来,要真是把人憋坏了,说不定会闹出什么。
谁能想到,帮主竟然只用一个“共度佳节”,就把所有的戾气都化解了个干净。一同打糕,一同闹腾,跟亲人团聚,跟同伴们欢聚,这“团圆”二字,才是最能消弭阴影的。而且所有人都会记得帮主的恩德,都会记得赤旗帮的情谊,等到过完节,人心也不会散,只会越来越凝聚,变成新的力量。
这样的人情味儿,寻常人岂能想到?可是所有人都在高高兴兴过节,帮主呢?
中秋是阖家团圆的日子,而邱氏一门已经没有旁人了。就连那专门为女子设置的拜月宴,她都没去参加,只是关门闭户,独守屋中。
严远也曾想过,要不要把田昱接来,再叫上几个大头目,以及何灵、林默这两个小丫头,一起聚一聚。虽说男子没有拜月的传统,但是吃个饭,热闹热闹也不错啊。
可是这个提议也被伏波否决了,还把林默也赶了回去,让她跟家人一起过节。如此的举动,难免就让严远多想了。不论她再怎么精明强干,才能过人,也只是未满双十的韶华年纪,家破人亡对她岂能没有一点影响?
可是忧虑归忧虑,天都黑了,他也不好去找人秉烛夜谈,只能站在自家的院中,颇为焦虑的转来转去。他住的小院原先建的,外面没有围墙,唯有一道篱笆,能清楚的看到街上的景色。严远也不由自主的频频看向伏波居住的小院,谁料没过多久,竟然见到有人推门走了出来,是帮主!
毫不犹豫,严远疾步出了门,迎了上去:“帮主,你这是想去哪儿?”
伏波手里拎着食盒,见到严远也稍稍有些诧异:“你没去军营?”
“下午去过了,晚上他们闹腾,我留下众人也放不开。”严远并没有说出自己的担心,只是把明面上的理由说了出来。
帮中其他头目都是有家有口的,也就严远、田昱算是孤家寡人了,伏波了然颔首,随口道:“今天月色不错,我想去山上赏月,你要一起去吗?”
中秋虽说是赏月之时,但是经常会下月天阴,未必能看到满月。然而今天的月色实在太美,浑圆明澈,让她都不由生出了观赏的心思,这才带着酒水小吃准备上山。现在碰上了严远,自然而然也就邀请了一句。
严远一怔,似乎犹豫了片刻,还是应道:“一同去吧。”
说着,他伸手接过了伏波手中的食盒,就跟个护卫一样站在了她身后,伏波微微一笑,继续迈步向前。
这个营寨本就是依山势而建,旁边有一座不算太高的小山,两人的脚程不慢,又有明月照亮前路,不多时就到了山顶。
站在高处向远方往去,那轮明月像是悬在了天际尽头,万里碧波皆是月影,灿灿生辉,夺人心魄。别说是伏波,就连严远都不由被那景色震慑了,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海上生明月……”伏波轻轻念出了半句诗,却没有接下句,而是笑着转头,“就这里吧。”
严远恍然回神,把食盒放在地上,取出了里面的东西。把布毯铺平,取出碗碟酒壶放好,却没找到酒杯和筷子。
正纳闷呢,伏波已经干脆的坐了下来,笑道:“只带了点水煮花生,凑合下酒吧。”
所谓“花生”,就是之前岛上种的那批蕃果,已经成熟了一茬,大部分都留作了种子,重新种下了,还有小部分各个头目分了点,不过他们都是带回家煮粥了,没想到还能用水煮着吃。
明白过来,严远也不再纠结,同样坐了下来。伏波把花生到了出来,分作两半,用那个空碗倒了些酒,递给了严远。
看了眼对方手里拎着的瓶子,严远也没拒绝,伸手接过,伏波冲他举了举酒瓶:“中秋快乐。”
这祝词有点古怪,然而严远心头却是一松,也有学有样道:“中秋快乐。”
酒杯和酒碗并没有相撞,只是遥遥一敬。把酒碗送到嘴边,严远轻啜了一口,那是桂花酒,入口有一种绵软的香甜,压住了酒液的辛辣,唇齿留芳。
果真是最适合中秋的酒。
然而喝了这口酒,两人却没有继续交流,而是自顾自的剥花生,看月亮。本就是入夜的山岭,四下无人,又是孤男寡女,多少让严远有些窘迫。可是花生扔进嘴里,轻轻一嚼,迸开的香气就浸满了口腔,吃上几粒再喝一口酒,意外的让人放松了下来。
两人十分随意的坐着,磕着花生,喝着小酒,赏着那压倒了一切,独占天际的明月。海风稍稍有些大,刮得云彩全无,也带来了那种熟悉的海腥味,恍惚就像置身海上。
不知不觉,严远手边的花生吃光了,碗里的桂花酒也喝没了,然而心中的忧虑却不知怎地也消失了,亦如那明月一样澄澈。
突然,身边传来了一个声音。
“你想家吗?”
严远一怔,不由扭过头,身边那女子并没转身,目光依旧望向远方,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于是严远也转过了头,轻叹一声:“离家的时候太小,差不多忘干净了,倒是更想军中的日子。”
这回答让伏波笑了:“是啊,平日不会想的。”
当兵就是这样,出生入死,及时行乐,没人会经常的想家,那太消磨意志了,会扰乱军心,让自己身处陷阱。况且她家里的情况跟别人也不一样,回去总是会跟老头吵起来,一个骂不知好歹,一个喷冥顽不灵,最后闹个不欢而散,何必自找麻烦呢?
然而到了真正放空一切的时候,“家”就浮上了心头。那是床单上熟悉的气味,是书架上翻烂的小说,是味道不怎么样,但是热气腾腾的饭菜,也是晨跑回来,那杯温度正好的白开水。也许人记忆最清楚的,永远都是年幼时的晨光,大笑、争吵、褒奖、斥骂,所有让人尴尬,让人懊恼,让人恨不能发狂大叫和开怀大笑的东西。偶尔擦拭,那些记忆就鲜活的浮了上来,温暖又怅然。
她以前总是奋不顾身的前冲,也许心里也是明白的,不论落得什么下场,都有一个家在背后,可以容她栖身,不至于被风雨凋零。
只可惜,回不去了。
这一句,就像凭空拨动了心弦,让严远的手都忍不住一颤。他抓住了自己的手腕,也抿紧了双唇。此刻他前所未有的痛恨自己的笨拙,不知该说些什么,又该如何劝慰。
中秋之时,团圆之夜,又怎会有人不触景生情呢?
没人答话,伏波自然而然的说了下去:“我爹可真是个老顽固,从来都不想让我从军,偏偏又忍不住要教我武艺,盼着我出类拔萃。如今这副模样,也不知道他会高兴还是难过。”
严远的喉中哽住了,一时双眼都有些发红,然而这次,他答了出来:“他必会为你自豪。”
军门是何等痛爱这个女儿,他也是知晓的,一个深闺中的女子想要练出如此的武艺和兵法,需要付出的该是何等的艰辛?而离开闺房,创下这么大一份基业又何止是区区艰辛就能做到的。这天下,恐怕也没有几个比她更出色的男子了,军门怎会不开心?
伏波有些讶然的转过头,看向严远。她知道他说的是邱晟,是邱月华的父亲,可是这回答却又恰好戳中了她,替她给出了答案。是啊,不论再怎么愤怒,再怎么倔强,她父亲也是个老兵,一个肯把独女送上战场的共和国军人。他会为她自豪的,再怎么懊悔,再怎么悲伤,也依旧会自豪。亦如那位邱大将军。
于是伏波笑了,认真的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那明亮的黑眸有一丝悲伤,几分怅惘,却并不没有不可自拔的仇恨和伤痛,一如既往的清澈见底,如同月华一般发着光。
严远反射性的垂下了眼帘,避开了那目光,然而心却猛烈的跳了起来,似乎要冲出胸腔。
然而没等他调整好面上神情,伏波就已经站起了身,拍了拍衣服上的草屑:“回去吧。”
说着,伏波已经迈开了脚步,严远呆了片刻,立刻翻身站起,卷了卷地上的东西塞进提盒,紧紧跟了上去。
月光依旧明亮,在两人身后拉出了长长的的倒影。
第二百三十四章
刚过完中秋,赵普就急匆匆赶到了东宁大营,求见田昱。
“田先生,这两个月雨水渐少,晒盐法子显出了成效,果真更容易出盐!若是把所有盐田都改成晒盐池子,一年产盐翻上几倍都不成问题!”赵普颇为兴奋,也十分急切,毕竟这边沿海只有秋冬雨水稀少,若是错过了时节,可要耽搁大事的。改造盐田势在必行,然而这事不是他一个人能做主的,还要禀告给主事之人才行。
田昱却没有被赵普的兴奋感染,只冷冷问道:“改造盐田需要多少人手?大概什么时候完工?”
赵普见他脸色不怎么好看,不由也加上了些小心:“人手好说,从各家的盐户里抽调即可,将来都改好了还能节省不少煮盐的人手。咱们自己的盐田修好可能要花一个月,别家的盐田就难讲了。还有水泥,可能也要批拨一些……”
“水泥要用多少,修建池子具体工时都要找人算出来,呈报给我,届时大营会派人过去监工,以后要形成规制。等修好了咱们的盐池,立刻跟其他几家签订契约,帮他们改造盐池,将来拿下别处的盐田,也照章操办。”田昱说的很快,条理却异常分明,更显得话语冰冷,毫不容情。
赵普听着有些不舒服,盐田改造可是大工程,若是全程有人监工,想投机取巧可就不容易了。然而真要反对,他又不敢,赤旗帮如今势力越来越大,收权几乎是板上钉钉的。赵家虽说掌管东门的盐田,但是说白了只是个代管,真要是闹出乱子,恐怕第一个遭殃的就是他们。
而且“别处盐田”这话也值得深思啊,难不成帮中已经开始图谋其他盐田了?若真连南海的盐路也一并捏在手中,赤旗帮可就真成了庞然大物。
心中思绪电转,赵普很快就堆起了笑容:“田先生放心,我这就下去安排,定然给办的妥妥当当。”
事不宜迟,赵普立刻回去操办起改建盐池的事宜,田昱却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一是晒盐法已经有了成例,不过是个规范的问题,另一也是赵普此人心思通透,不会在这样的小事上犯浑。
如今他最重要的任务,还是隔壁县新银行的设立。跟招商银行不一样,民生银行最主要的作用就是遏制豪富们高额放贷,让小民们能有一条活路。但是这事基本就是在挖大户的根,面对的阻力可想而知,不但要打通官场上门路,还要有足够的实力跟当地豪强博弈,又不能惹得人心惶惶,造成骚动,因而操作起来十分麻烦。
不过这并不是让他心情大坏的原因。
几日前从岛上传来消息,帮主开恩,中秋时要犒军放假,共度佳节,这可超出了田昱的预料。如今是打胜了一场,也站稳了根基,但是还有长鲸帮在侧,哪是能放松的时候?谁料消息传出去,立刻就让兵士沸腾起来,到了正日子,非但大营里欢天喜地,就连县衙都配合着大肆庆祝了一场,曹县令还掂着脸来邀请田昱赴宴赏月。
田昱自然没有答应,实际上,中秋当日他连屋门都没出。外面越是欢闹,他心底就越是难受。自从逃脱牢狱之后,这还是他过的第一个中秋节,别家团圆,他却成了孤家寡人,时至今日也未能替亡母报仇。
然而之前那刻骨铭心的仇恨,不知怎地就被缓和了,他依旧恨着朝廷,恨着这世道,却不肯为了私人的恩怨,坏了赤旗帮的大局。只因有些事情,比恨更重要。
如今的他已经不再疯癫,不会因为密闭的房间喘不上气,不会捶打自己的双腿,发狂的想要行走。可是再怎么改变,他也还是他,是个只会关上门扉,不愿听人笑声的懦弱之辈,也永远比不上那个人。满门被屠,帮主承受的何尝不是让人发疯的痛苦,可是身为女子,她却永远能看得更远,还用旁人不能及的勇气担下一切。
就像这次的中秋犒军,不但能凝聚军心,也化解了长时间征战挤压的戾气,还能让所有人对帮主感恩戴德。这样的手腕,绝不是一个只顾自己的人能想出来的,不是他能想出来的。
只是真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又要如何自处?田昱有一刻都生出了冲动,想要立刻前往罗陵岛。然而下一刻,他又把这念头按灭在心底,他都无法保证自己不会失态,又如何安慰别人?
由无力生出的沮丧,和因悲愤导致的抑郁,不知哪样来的更猛烈,却着实让田昱心情低落,久久无法恢复。
处理完了桌上的卷宗,他实在忍不住,自己推着轮椅往一旁的学堂去了。
上一篇:炮灰真千金带的球重生了
下一篇:女配不做恋爱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