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诗情
康熙蹙了蹙眉尖:“他说的,不都是天经地义?”他也有些不解。
不知道问这个,到底有什么意思。
“天经地义?”听见这个回答,苏云溪没忍住笑了,她冷笑道:“话是这么说,但您想想,这话里头,简直血淋淋的。”
压根就没有把女人当人看,就是货物,也珍惜些许,但是他们没有。
就算在后世的时候,也有许多平权运动,但是在这个时候,女人是没有发言权的。
侍卫的话,周围人都没觉得不对,什么连女人,也没觉得不对。
和康熙一样,都觉得是天经地义的。
“万岁爷,先前的时候,由雪宝开头,臣妾就想到了女人身上。”她目光寂寂,叹了口气:“想了半晌,竟觉得越活越回去了。”
“您是明君,向来以民为本。”
“怎的突然的这女人就不算人,不在民的范围内了。”
康熙听完,噗嗤一声笑出来,捏着她的脸颊道:“妇人之仁。”
这是笑话她净想些有的没的,但是苏云溪不服气,她先前就决定,要给雪宝一个自在的空间,当然要从这个时候开始。
更别提如今还有一个严重的事,那就是裹小脚。
清廷禁的厉害,但没什么用,该偷偷的裹,还是会偷偷的裹。
然后慢慢的还向上层社会进展,到了最后,这有鞋穿的小姐,裹着小脚走不得路。这没鞋穿的丫鬟,却是一双天足。
纵然雪宝免了这一遭,但是雪宝会生孩子,雪竹会生孩子。
他们的后代,总是逃不开的。
可康熙一脸懒得提,你莫名其妙的样子。
苏云溪吸了吸鼻子,先是专心吃面,等吃完了,才轻声道:“您想想,这后宅妇人,都说什么头发长见识短,但为什么呢,还不是不让学。”
“这当母亲的不好,这养出来的孩子,又能好到哪里去。”
“就像您学识出众,养出来的太子,就是其他皇阿哥比不上的。”
当然这也不能比。
康熙板着脸冷斥她一声:“胡言乱语。”
然而神情却若有所思起来,前世的时候,他奉行愚民教育,觉得省心,但是这辈子,他想走一条不一样的路。
崇妃的肌肤,白的近乎透明,在昏黄的烛火下,染上一层薄薄的暖光,偏偏她刚吃完面条,有些热,脸颊便泛起了红晕。
四周幽暗,连天地都失了颜色。
她的眼里,映着他的身影,清晰的一塌糊涂。
可和旁边的一灯如豆比起来,简直就不值一提,她的眼眸中,能映出他,也能映出世间万物。
这么想着,康熙便忍不住深深一呼吸。
他有些不知所措,对于政务,对于人心,他都能运筹帷幄,唯独对崇妃,他有些束手无策。
“朕会考虑的。”康熙道。
苏云溪轻轻嗯了一声,没有追究到底,毕竟这样的事,突然说出来,对于古人来说,冲击力定然很大,她有事没事,多敲敲边鼓,等时机成熟才一发治人。
第二日一大早,天还未亮,周围一片的漆黑,苏云溪就被叫了起来。
这么反人类的做法,只有康熙敢。
他穿着平民衣裳,也递给苏云溪一套男装,示意她换上,压低声音道:“走,朕带你出去玩。”
苏云溪眼前一亮,登时高兴起来,这起床气瞬间消散,牵着康熙的手,快乐的起身。
这穿男装,也不用化妆,她用清水洗了一把脸,将耳饰也给取了,这才一道往外走去。
几人屏息凝神,跟做贼似得,偷偷出了营地。
“刺激。”她高兴极了。
康熙抿了抿嘴,看着她这么兴奋的样子,突然有些担忧,试图约法三章:“你要听话,不能乱跑。”
“嗯呢。”她满口应下,一点磕绊都没有。
然而越是应的快,越显得漫不经心。
几人骑着马,溜溜达达的往前面的镇上去。
“走,臣妾带您玩。”她道,说完又觉得不对:“人前定然不能这么称呼,臣妾叫您老爷?”
康熙不置可否,叫老爷也成,看了一眼身边跟着的侍卫太监,看来是不能叫情哥哥了。
人少的时候,这走的就特别快。没一会儿功夫,就来到一个小镇。
天刚蒙蒙亮,天边刚泛起鱼肚白,这街道上,就已经是奔走的行人,和袅袅炊烟了。
看着生活气息十足,和他们仪仗路过时,那种肃然不同,现下瞧着格外的有烟火气。
苏云溪瞧了瞧,忍不住笑道:“这才是生活的气息嘛。”
康熙也跟着点头,见一个年迈的老太太背着一捆柴,颤颤巍巍的走着,就上前问:“老太,你这柴怎么卖的。”
老太太伸出一个巴掌。
“五两银子?”康熙皱了皱眉,这一捆柴就这般值钱不成。
老太太呆呆地啊了一声,又伸出一个巴掌,五指分开。
“五贯?”康熙又问。
老太太一副我听不清的样子,苏云溪想了想,问梁九功要了五个铜板,放在手心,示意老太太看,对方登时喜笑颜开。
“还以为要抢,作孽哦。”老太太把柴往地上一扔,拿着铜板撒腿就跑。
明明头发花白,方才还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这转瞬就精神起来。
康熙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无言以对。
挥挥手,示意侍卫将柴火送给一旁的小店。
小店乐呵呵的收了,一边笑着道:“这老太今年六十了,耳朵有些背,经常在街上卖柴,寻常这么多,只要两文就能买,看她年迈,带着孙子不容易,这才给五文的。”
康熙点点头,索性坐在店家的小摊上,叫他上几碗馄饨,一边慢悠悠的问着。
“你们倒是心善,她家里头什么情况,怎的一个老太养孩子。”
这么大年纪,合该颐养天年才是。
“害,别提了,这是个命苦的人。”店主说起来就觉得唏嘘:“她这辈子,就养一个儿子,这儿子呀,也是个孝顺的。”
“老来得子,原就宠着,后来长大了,品行也是极好的,还考上秀才,生的也俊秀,可以说一表人才。”
“后来娶了个美娇娘,眼瞧着日子一天好过一天,谁知道呢,这婆媳同时病了。”
这个问题,康熙总觉得似曾相识。
“家里头的银钱,供着他读书尚且紧巴巴的,这拿药费钱,一时半会的,也凑不上。”
“统共就够一个人的药资,这秀才就选了老娘。”
一个人得救了,那个人就没了。
暖和和的美娇娘,咳死在了冬日的夜里,留下一个襁褓中的儿子,就这么没了。
苏云溪听完沉默,这样的故事,放在现在,是一个孝子的故事。
也是一个贫穷的故事,但凡家里头有钱,也不至于只治一个人。
“可是这妻子的娘家有钱,那秀才顾着自己的傲骨,不肯去拿钱。”
“后来呀,这秀才葬了妻,不等外家找上门来,便一夜白了头,没几日,也跟着去了。”
“听着跟话本一样,谁能想到,活生生的发生了呢。”
店主惋惜的紧,这老太被救回来了,可儿媳没了,儿子也没了,人就有些想不开,要不是还有襁褓中的孙子养,估摸着也活不久。
“这不是话本。”苏云溪叹了口气,若是话本,自然有一万种写法,而不是这种现实到冷漠的话。
康熙皱了皱眉,想着方才的老太,不禁叹一声造化弄人。
伉俪情深,竟也过不到白头到老。
“一夜白头,也算是白头一场。”康熙突然感叹道。
苏云溪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这么感性的话,着实不像康熙能说出来的。
“这人命也太脆弱了,短短几十年,尚得珍惜才是。”她随口道。
人活着的时间,实在是太短的,当你忙碌的时候,那真是一眨眼就过。
仔细算算,她竟然穿越两年出头了,明明现代的事,都还在眼前一样。
“ 是啊。”康熙侧眸望向自个儿的宠妃,仔细的回想,前世的时候,她寿数如何。
却不得其法。
“走吧。”将最后一口馄饨咽下,康熙这才起身,这听了一肚子的故事,又听见烟火气十足的平民交涉,不禁觉得新鲜的紧。
“大爷,买花吗?”
“大爷,您瞧瞧这姑娘,油光水滑的,养的极好。”
……
听见这话,苏云溪敏锐抬眸,看向一旁,就见几个小姑娘,双眼无神的蜷缩着,任由众人打量探看。
“老屠户来了。”
这话一出,周围人登时兴奋起来。
“这次又挑谁?”“那个又玩死了?”
男人们哄堂大笑,猥琐下流的声音不绝于耳,康熙皱了皱眉,正要走,却听老屠户说起话来,声如洪钟,却没个人样。
“这些打从京城来的小玩意儿,也太不禁玩了。”
这些属于贱奴,连寻常奴藉都不算。
死了就报病亡,一点事都没有。
苏云溪瞧着膀大腰圆的屠户,他往那一站,胳膊比地上小美人的腰还粗,哪里经得住他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