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胡十八
幺妹的脸好像没一开始红润了,带着一点点苍白,“嗯。”
“给了多少?”
“一成。”
黄柔大惊,即将六百岁的小地精也只有九级灵力,给出去一成,那就是五六十年的修为了。她不知道灵力多少级算修满,也不知道这个是怎么计算的,可这份“大礼”也太大了!
幺妹觉着很累,半年时间她又回到了七级灵力,但她很开心,轻轻的勾了勾黄柔的手,糯糯的说:“妈妈不要生气,我会很快涨起来哒。”
她讨好的勾了勾妈妈的手,“思齐哥哥是好孩子。”我希望以后妈妈有困难的时候,也有很多个思齐哥哥这样的人帮助你。
但她只是在心里这么愿想,没说出来。
“怎么就这么傻乎乎的善良?”黄柔叹口气,也不需要她回答,她从小听到大的故事里,妖精都是反面角色,它们自私、贪婪、残暴,这只地精,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我走了哟,思齐哥哥。”
李思齐冲她挥手,“小绿真再见,我会去找你的。”
幺妹这才跟着妈妈离开病房,回到妇产科去。
高元珍勉强靠坐在床头,王满银正给她一勺一勺的喂红糖鸡蛋,“怎么样,甜吧?不够晚上再给你加点糖。”
“够了够了,再甜就齤了。”
幺妹进门,咽了口口水,红糖鸡蛋也太香太甜了叭!
“来。”高元珍把她叫过去,重新拿一个小碗,给她拔了一个鸡蛋,半碗红糖水,没有多余的勺子,怕她嫌弃她吃过的,就给拿了双筷子。
“谢谢姨妈。”她自个儿端着碗,用筷子小心的把鸡蛋夹起来,咬了一口,眼睛顿时亮起来,居然是溏心蛋诶!
蛋黄是金黄色的半液体,又香又甜,她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妈妈吃。”
黄柔不舍得分她的,她刚消耗了灵力,“你快吃吧,喜欢晚上回家给你煮。”
幺妹吃得更开心啦,她就知道,妈妈一定会给她做好多好多好吃的补身体哦!
有只秀色可餐的吃啥都津津有味恨不得吮手指的小地精在旁,高元珍忽然也跟着胃口大开,喝过红糖蛋,又喝了一碗鸡汤稀饭,这才浑身酸痛的躺回床上。
当然,过六岁生日的时候,顾三又从省城买了生日蛋糕回来,以及一套非常难得的文房四宝,光那砚台就值十几块。
小丫头高兴疯了,“谢谢叔叔!”她一定会好好写字,写一手只属于崔绿真的字。
当然,她的生日蛋糕是提回家,崔、顾两家人一起吃的,虽然她也很想请胡峻和菲菲去牛屎沟一起过,可他们很礼貌的拒绝了。
听说他们有一个嫁在省城的姨妈回来,把他们接去逛省城了,幺妹一个人,跟着杨丽芝,把厂区所有垃圾堆都刨了个遍的时候,终于熬到要过年了。
过年意味着新衣服和更多好吃的,也意味着压岁钱,她决定,今年的压岁钱一定要存起来,等开学的时候,每天吃一个大肉包子,哦不,两个!
考完期末考后,整个厂区忽然涌现许许多多的孩子,除了一线车间,几乎任何一个角落都能看见孩子,大的,小的,大的拖着小的,仿佛一群可怜的小叫花子,哪儿有苍蝇哪儿就有他们。
过年前两天,她陪妈妈在家扫尘收拾物件儿,今年是他们结婚后第一个年,他们打算回牛屎沟过,只是到底去崔家还是顾家,这是个问题。
两边老人都想让他们回去自家,可一家三口又不能分开各在一边,最终还是崔老太不忍黄柔为难,主动让步,说好除夕和初一在顾家,初二至初八在崔家。
“啪啪啪。”
幺妹系着小围裙,趿着小拖鞋跑过去,“耶耶耶,叔叔下班啦!”收拾好,明天上午去采买年货,下午就可以回牛屎沟啦。
站在门口的却不是顾三,而是李思齐一家三口。
少年的头发剪得短短的,像一圈刚冒土皮的青草,黑压压的,他咧着嘴,“小绿真。”
“思齐哥哥!妈妈,思齐哥哥来啦!”
黄柔赶紧出来,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毛老师,苏大姐,快请进来。”
一家三口穿着暂新的棉衣棉裤,头发梳得油光水亮,鞋子也是新做的,精神风貌立马不一样了。李自平那半白的头发,仿佛也成了文化人的标签,而不是郁郁寡欢的老干部了。
李思齐客客气气的叫了声“黄阿姨”,递上几盒烟酒糖茶,身后老两口还提着几个网兜的东西,花生瓜子儿米花糖水果若干。
“哎呀,你们来就是了,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瓜子儿黄柔可以收,但烟酒糖茶这样凭票供应的稀缺品,她打定主意待会儿一定要让他们带回去,年节里走亲戚是刚需。
苏兰章不动声色的打量她们的小家,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让你们笑话了,明儿回老家,现在收拾东西,到处乱七八糟的。”
“小黄说的什么话,我们家比这还乱呢,这爷俩是甩手掌柜,油壶倒了都不扶的。”苏兰章放下东西,挽起袖子就要帮忙。
这可吓坏黄柔了,她哪敢让客人干这活,“幺妹乖,快让伯娘坐下,给他们倒水喝。”
现在的小地精,招待客人那都是手到擒来的,她还知道,给伯伯要泡茶,伯娘和哥哥要泡蜂蜜水,又从柜子里拿出一小碟果脯和蜜饯,这是买了准备带回老家过年的。
黄柔很满意她的表现,要是别的小孩,对自己喜欢吃的零嘴,那是不可能主动拿出来招待客人的。
“小黄,我们这次来是专程感谢你们家小绿真的,要不是绿真,我们家思齐现在还糊糊涂涂……”
病了一年多的傻子忽然平白无故清醒过来,别说大夫不信,就是他们当父母的也不信。小伙子见瞒不住,干脆扯个谎,在他犯傻病期间,别人说的话他都听不见,唯独幺妹去他们家那次,他能清晰的听见她的声音。
而且,她悄悄鼓励过他好几次,总是给他讲故事,陪他说话……当然,他平时也会自个儿跑出去,老两口也没怀疑。
再联系他醒来那次,也是幺妹陪在身边,李自平和苏兰章哪有不相信的?他们虽然说不上具体原因,但他们相信,一定是两个孩子的缘分!
就这么经常开导、陪伴他,他才能醒过来。
所以,崔绿真现在就是李家的大恩人!
苏兰章这人,虽然有点私心,但她恩怨分明,也讲道理,该不报恩就得报恩,这不,买点儿东西算啥,就是做牛做马她也愿意。
李思齐已经落下不少课程,这个学期也过完了,干脆不回学校了,等明年开学再念一年初二,开春后先去初一跟着其他孩子一起念。而且,为了促进他肢体运动协调,李自平最近都没去花鸟市场摆摊了,就陪着儿子打乒乓球。
才练几天,整个人都年轻几岁似的。他从靠窗的写字台上拿起一个作业本,看见封面上的“崔绿真”三个字暗暗点头,心道这个小黄老师还是有点功底的,簪花小楷能写成这样,至少也是七八年的功底了……难怪闺女这么有天分,原来是家学渊源,环境熏陶。
可等看到里头的作业后,他惊讶的挑挑眉,很明显,这是崔绿真的作业!
“你学簪花小楷?”
“是哒伯伯。”
“学多长时间了?”
“嗯,三个多月。”她掰着手指头认真的数了数。
李自平再次挑眉,不过,有她的高仿在前,这次他已经不惊讶了,只是认真的看了看,点评道:“这个‘永’字,竖勾太长,显得不够自然。”
幺妹歪着脑袋,不太懂。
“还有这个‘木’,不必要非得左右对称,那样显得太过刻意,书法的美就在自然,随心随性才是写字写字的最高境界。”他下意识就想捋一捋胡子,一把摸空才反应过来,胡子早剃了。
每一个字幺妹都知道,可放一起,她就听不懂了,什么叫“刻意”,什么叫“自然”?
正在逗鹦鹉的李思齐“噗嗤”一声乐了,“哎呀爸,你又开始说教,小绿真才几岁,哪能听懂?”
黄柔却早已醍醐灌顶,难怪她总觉着闺女的字写是写得好看了,可就像那油墨印刷出来的一样,没有温度。
“字的温度,其实就是写字人的感情,你投入什么样的感情,别人就能感觉到什么样的温度。”
难怪,黄柔就觉着幺妹的字美则美矣,却没有灵魂。
原来是这样!
她赶紧道:“多谢毛老师指教,小丫头被我们逼着练字,有时候练得手腕都肿了,可我总觉着还是哪里不对,原来是这样……”
她如果不是真心喜爱、真心想做这件事,她就只是一台没有感情的写字机器。
黄柔觉着,自己这几个月的教育方式又错了。
李自平点点头,直截了当的问小丫头:“你想写字吗?”
幺妹下意识的点头,偷偷看妈妈一眼,又几不可闻的摇摇头。
李自平当了这么多年“老师”,对这样的情形再熟悉不过,“有时候想写,有时候又不想,对吧?”
“嗯呐!”
李自平摸了摸她脑袋,“不必自责,我这么大年纪也是一样的,想写的时候,写字就是一件好玩的事儿,对不对?”
“嗯呐!”
李自平忽然神秘兮兮的说:“我有个办法,能把写字变成一件快乐的事,你想知道吗?”
“想!”
李自平又凌空捋了捋不存在的胡子,笑眯眯的不说话。
“伯伯,你能告诉我是什么办法吗?”幺妹有点着急,双手捧着茶杯递上去。
“伯伯!伯伯!”闹闹忽然跟着小主人叫起来,弯弯的嘴巴在李思齐伸过来的手指上用力啄,翅膀还扑腾扑腾的,空气里都是它扑起来的微小颗粒。
李思齐赶紧躲开去,“嘿,还来脾气了?”
幺妹被转移了注意力,赶紧跑过去拉着李思齐,“哥哥的手是不是刚摸过狗狗,闹闹最不喜欢狗味儿啦。”她平时撸过小花生的手,回来都得用肥皂清洗两道,不然小家伙不让摸呢!
有时候她自个儿都闻不见狗味儿了,可闹闹还是会生气。它嫌弃的把脑袋别翅膀下,缩着跳得远远的,仿佛闻见一点点都不行。
李思齐嘿嘿笑了笑,他出门前确实是撸过小橘子,没想到小家伙鼻子还挺灵!
黄柔赶紧给他打一盆清水来,幺妹和他,大手小手一起放盆里洗。“哥哥我帮你打肥皂叭,我打得超好的哟!”
李思齐伸着长长的根根分明的手指,幺妹拿着小肥皂块,给他手心手背的抹,“哥哥把手叉开,手指缝是很容易藏细菌的哦。”
这还不算,“指甲缝也有很多细菌。”
“哥哥这样,你跟我学,双手交叉,搓洗,再洗指甲……”
苏兰章惊奇不已:“你怎么知道这么复杂的洗手步骤呀?”
“这叫外科消毒洗手法,我在书上看哒!”
李自平来了兴趣,忙问她都看过些什么书,见她一五一十说出二三十本来,歇口气,又继续数……得,李自平的疑惑终于解开了。
难怪她能模仿出,小丫头读的书比自家思齐还多呢,读书多,自然认字也多。看来他一开始以为的黄老师教她,也不全对。
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
“你愿不愿做我的学生?”他忽然问。
幺妹抬头,“做伯伯的学生,学什么呀?”
“写字,让你快乐写字的方法。”
“真的吗?”幺妹眼睛一亮,“那要学多久呢?”
“活到老,学到老,你怕不怕?”
幺妹认真的想了想,看向妈妈。
黄柔已经意识到自己教育方式的错误了,笑道:“你已经是六岁的大孩子啦,你自己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