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胡十八
息天都能出去当销售员拉单,拉到一个订单奖励一块钱,!”
“啥?!三百七八?!”周永芳大惊失色,脚下踉跄了两步,要不是扶在墙上,差点就一屁股跌坐地上。
“对呀,不过这是最厉害的,一般口才的话只有一百出头。”似乎一百出头压根不是多少钱,不值得她浪费一丝感情来形容。
而周永芳,彻底傻了。
为啥?
她就在金鱼胡同办的皮革厂上班啊!可她娘的她都十多年的老工人了,一个月就拿四十五块死工资,二三十岁没啥工龄的年轻人居然一个月拿一百多还嫌少……这让她可怎么活呀?!
原本还沾沾自喜的每个月九块钱房租,忽然就心酸起来。周永芳深呼吸几口,稳了稳心神,“那你们家一个月得挣多少?”
崔绿真警惕的看她一眼,无辜的摇头,“我不知道呀,也不多吧。”
嘿,这丫头,表面看着憨憨的,还有心眼呢!周永芳发现,要单刀直入打听,她肯定不会说,估计是大人教过的。只能曲线救国:“外婆看你这双鞋有点眼熟,百货商店买的吧?”
幺妹看看自己脚下的运动鞋,是飞跃牌白球鞋,女鞋流行单品南波万,“我的不是商店里买的,去自由市场只要九块钱哦,我妈一次性给我买了好几双嘞!”
因为她正在长个子,又活蹦乱跳,爱跑爱跳,费鞋。难得遇到一次质量好的飞跃鞋,就多买几双。
可是周永芳呢?
她只听见“只要九块钱”,一双鞋子是她一个月还“只要九块钱”?!这让她怎么活?别看她穿着工装人模人样的,可她脚下的破布鞋都快散架了,鞋底磨穿后补了又补,袜子底儿秃噜了!就因为舍不得买双新鞋新袜!
而黄柔,居然给她女儿买这么贵的东西,还一次性买那么多!难怪开大黄发呢!
一开始,她以为他们的大黄发是借的,或者顾学章压根就是客运公司的司机,开来充面子的。可现在,她完全有理由相信,那车子就是他们买的!而一想到她的亲闺女,前几天还发愁没钱换辆新自行车,她这心里就不舒服。
“那你们家有几间房?能出租吗?”
幺妹不知道
这位忽然自称是她“外婆”的人为什么关心这些,因为她可能大的物质方面不缺吧,所以无法第一时间把“有几间房”和“有多少钱”关联到一处,她只是困惑的看向周永芳,“有十几间吧,不租呀,为什么要租给别人住呢?”
当然是挣钱啊小傻子!
周永芳气得吐血,更多是嫉妒,凭啥都去那么远,穷山僻壤的还让黄柔住大房子开小车嫁干部?为什么她的亲闺女哪儿也没去,嫁的也是北京人,可却连自行车也换不了一辆!
为什么?!
周永芳恨不得仰天长叹。
幺妹摘完豆角,找了找,没找到水在哪儿,“外婆,我想洗手。”剔豆角筋会把手弄得绿绿的,她想洗洗。
周永芳非常热情的说:“院里有井,外婆给你打水。”
有水井?幺妹眼睛一亮,“不用麻烦外婆啦,我自己去。”她哒哒哒跑出去,在院里找到一只破烂的倒扣着的竹箩筐,揭开下头果然是一个圆圆的黑漆漆的洞。
不知道是北京的水井都这样,还是光外公家这样,有一个铁件的压水泵,“嘎吱嘎吱”压几下,一桶水就好了。牛屎沟的水井都是小桶手柄上拴根麻绳,纯手工吊上来的。
她觉着新奇极了,“嘎吱嘎吱”压了好几下,那清澈的凉丝丝的水花溅在手上感觉特舒服。她像个孩子似的玩儿起来,压上来又倒回去,再压上来,顾学章出来,无奈的笑了。
“别把鞋子弄湿,可没换的啊。”
“没事儿,湿了咱们就去商店买双新的,正好也给爸爸买双新皮鞋。”对穿的爸爸从来不讲究,也不上心,都是妈妈给他买。可以从妈妈怀孕后卧床修养,也没时间给他打理了。
唉!可怜的爸爸诶!
顾学章想想自己现在确实所有鞋子都穿破了,“行,待会儿吃完饭咱们就去,顺便找个住宿的地方。”他才不愿闺女住这里呢,不是嫌弃脏乱差,是他听见周永芳试探幺妹的话了。
这不,刚开始进门不冷不热,现在打听出她们有家底,立马换了副笑模样。
有这样的继母,难怪阿柔一点儿也不想回娘家。要不是等也等下了,不好再走,他一刻也不想多待。
等着看岳父一面,也是他这做女
婿的心意,问问老人家身体,也算替妻子了却一桩心事。曾经,热血少年的他是鄙视黄父的,可现在他自己也当了一个行业的掌权者,知道政治一途的复杂和艰难,很多时候真是身不由己。
他对黄父,也没那么愤恨了。
七月份的北京城有多热?大河口最高温也就三十度,小地精都热得满头大汗,来到北京更是,都快热到她呼吸困难了。所以,有冰凉的井水肯定要好好玩一玩哒!
把双手泡在水桶里,哇哦!跟吃冰棍一样舒服呐!
忽然,幺妹一愣,她把手放进水里的时候,好像触碰到什么坚硬的东西,可水桶内壁是光滑的呀,水也是清澈透明的呀,什么也没有。
她碰到什么呢?
把手拿出来,那坚硬的触感没了,再放进去,又碰到了。她歪着脑袋想了想,应该是外溢的灵力触到,而不是手。她悄悄打开灵力探测一下,很快发现,水井壁里有东西!
是金属!
而且是银!
就在水井壁镶嵌的石头缝里,有银质的东西!估计是挖井的时候藏进去,这样的古井怎么说也是上百年的历史了,原主人藏着藏着就给搞忘了吧。
小地精顿时精神一震,心口“蹦跶蹦跶”跳得厉害,正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爸爸,忽然门口进来一个老人。
全白的头发,苍白不见天日的皮肤,皱纹倒是不多,也没多少老年斑,只是没有正常的健康老人的光泽。他的眼皮微微耷拉,可遮不住眼里那冷静而威严的精光,鼻子两侧深深的法令纹更增添了两分威严。可饶是如此,依然不难看出他年轻时候绝对是个英俊男人。
而他的眼睛鼻子嘴巴,都是那么的熟悉。不用任何人说,幺妹就知道,这是外公。
黄父愣愣的看着她,以为自己看错了,眨巴眨巴眼,浑浊的泪水就顺着深深的法令纹滑下,“阿……阿柔?”
幺妹咧嘴,“我不是阿柔,我是阿柔的女儿,我叫崔绿真哟!”
老人一愣,这才发现自己认错人了。
幺妹和黄柔是像,但只有眼睛和嘴巴像,大大的杏眼,小小的嘴巴,可她的鼻子和脑门遗传了崔家的优良基因,偏硬朗一些,中和下来就显得又漂亮又英朗。
比黄柔
大气多了,可以说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美。
“外公,你还记得我吗,那天在电话里我们说过话的。”绿真主动走过去,与黄父平视。
黄父身高不高,虽然背还不驼,可也只比幺妹高一丢丢。就是这样的身高,却让人有一种莫名的压抑感,大概这东西就叫气场吧。
黄父颤抖着手,想要摸摸她脑袋,却发现身高已经不够了。他又颤抖着缩回去,嘴角颤抖,“绿,绿真是吧?”
“是哒,我叫崔绿真,我马上就十四岁啦,这是我爸爸。”她大大方方接过老人家肩膀上挎着的棕色牛皮箱子,“这是什么呀外公?”
当了半辈子官的黄父一时居然局促得不知道是该回答她的问题,还是先跟女婿打招呼。双手局促不安的搓了搓,左手虚握成拳,在口鼻面前挡着咳了几声,咳着咳着,气就喘不上来。
挣得老脸通红,脖子和额头青筋直冒。
幺妹赶紧给他拍了拍背,“外公慢点儿说,你是生病了吗?”
在她的灵力作用下,黄父明显感觉胸口的气顺了,当然,他不知道,迅速的平静下来后,顾学章过来,恭恭敬敬叫了声“爸”。
老人家的局促瞬间一扫而空,他鹰隼一般的眼睛迅速的打量一眼,立马就知道这个“女婿”的基本情况了。高大英俊,站得笔直,不愧是当过兵的;神态自然而微微拘谨,眼神坚定,不愧是当局长的……阿柔眼光不错。
是的,他知道顾学章。
虽然他是坐牢了,可外头总还有几个真心老友,知道他放心不下下放的闺女,经常帮他打听着。前几年确实过得不如意,他虽然知道可也鞭长莫及,每每越了解越痛苦,倒是后面嫁给一个姓顾的军人,他是知道的。
老友早帮他调查清楚顾学章的底细了,所以他刚出狱就能知道大河口的电话,还能第一时间打过去。而这些,连聪明的崔绿真都没想到呢!
两个男人,彼此打量对方。气氛颇为尴尬,倒是崔绿真一点也不怵,他能感觉到外公的善意,外公喜欢她!
她轻轻摇了摇外公的袖子,“外公你是不是生病了呀?咱们去医院看看吧。”
黄父没忍住又咳了两声,尚未说话,周永芳出来了,“进啥医院,这是老毛病,又没灵丹妙药,让他少喝点酒他偏不听。”
幺妹悄悄吐吐舌头,“走吧爷爷,我们人生地不熟,你带我们出去逛逛吧。”她一点儿也不怕生,抱着黄父的胳膊撒娇。
哪怕是阿柔最乖巧,父女关系最亲密那几年,黄父也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她总是怕他,他也总是忙于工作没能好好跟她建立亲昵的关系,此时居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原来,有个软糯糯的小闺女撒娇,是这种感觉!
黄父严肃的嘴角,终于微微翘起来。
就这么享受的,半推半就的被幺妹拽出了院子。
没走几步,周永芳追出来,双手叉腰站门口喊:“给割几斤肉回来,油也没了,我头昏着呢,小杨说是贫血,给带两罐老奶粉回来啊。”
黄父挺直的背就一僵,法令纹更深了。
小地精知道“外婆”的意思,她也不会吝啬这几个钱,转头大声答应:“好嘞外婆!”
黄父心头一热,他们把这姑娘教得真好!
而顾局长就像个小跟班似的,跟在他们身后,来到最近的一家医院,他赶紧上前去挂号,不由分说把岳父推进医生诊室,开单子交钱照胸片,他一手包办。幺妹就挽着外公,在凳子上坐着等。
黄父半生风光,这样的待遇在十几年前那是稀松平常,甚至只要咳一声就有人把专家院长叫到他家里去,可自从入狱后,他已经许多年没有被人这么关心过了。
这样的关心不是来自溜须拍马有求于他的人,而是跟他血脉相连的外孙女……老爷子顿时眼窝发热。
他现在这孬样,谁还会有求于他?他能给她什么?
如果,当年他要是不做那些错事该多好?以他当年的地位,不说让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至少不会来到姥爷家连吃肉都得她自个儿掏钱。
唉!
“外公别叹气,你的病不严重,好好吃药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哟。”幺妹安慰他,就像爷爷奶奶生病,就像弟弟妹妹不好好吃奶的时候,她像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大人,照顾着比她弱小的孩童。
而黄老爷子扯扯嘴角,也终于小孩似的鼓足勇气揉了揉她头顶,“嗯。”声音哽咽,鼻子发酸。
“你妈妈怎么样?”
“好着呢,妈妈上个月生了弟弟妹妹,就是外公打电话那天,妹妹是大的,叫小汤圆,弟弟晚了三分钟,叫小橄榄。”
黄老爷子叹口气,就是老友告诉他,阿柔预产期快到了,他实在放心不下,鼓起勇气给他们打了电话,想问问阿柔情况,却是小姑娘接到,他一时又是愧疚又是震惊,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就给挂了。
因为他相信,这位姓顾的女婿,不会亏待他的阿柔。
“你爸爸……”
“我爸超好,他开了两千公里的车呢,咱们从石兰省一路过来,经过湖南,安徽,河北……一共七个省份呢。”
黄老爷子翘了翘嘴角,“你妈妈当年也是经过这么多省份到大河口的。”
“对哦,我居然走了我妈妈走过的路耶!”幺妹高兴的龇出小白牙,“我妈妈可厉害啦,她现在是阳城市机关小学副校长,因为怀弟弟妹妹太累了请假在家休息,等过几个月去上班,就又是小黄老师,小黄校长啦!”
这下,黄老爷子终于被逗笑了,“嗯,我知道,她从小就聪明能干。”
跟周永芳的女儿不一样,阿柔表面是个闷葫芦,有什么心事都藏心里,可她内里最是好强,总是什么事都想争第一,想让他看见她的优秀。
其实,就算不看,他也知道自己的女儿有多优秀。
在他心里,她就是最优秀的,她不用这么努力,不用这么争取。
可惜,孩子太小,他又太忙,没有一个靠谱的同性长辈能教养她。当初,他之所以会跟周永芳结婚,就是看重她办事大方,希望女儿能在她的熏陶和教养下,改改小家子脾气。
毕竟,他跟原配妻子的感情很好,也算少年夫妻,伉俪情深,短时间内爱上别的女人那是不可能的。而刚离婚的周永芳,是皮革厂一名普通的女工,性格开朗,爱说爱笑,最关键是有一个比阿柔小两岁的闺女。他觉着,两个女孩能相伴着长大,她能教养自己女儿,也能教养阿柔。
于他,无非是多一张吃饭的嘴巴而已。
可……事与愿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