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胡十八
顾学章再打电话来的时候,直截了当问:“丫头是不是有心事?”
绿真犹豫一下,咬了咬嘴唇,“爸爸,我想辞职,我不想当警察了。”
电话机静默了几秒钟,绿真心口“砰砰”跳得厉害,她知道父母对她的期望有多高,现在爸爸最得意的事就是他的大闺女公安大学毕业进了最好的刑警队工作,别人奉承他的政绩还不如奉承他的闺女,他一定能含蓄而骄傲的翘起嘴角。
可现在,让他引以为傲的女儿就要辞去令他引以为傲的工作,他的下属,他的对手,他的领导们,会怎么看他?爸爸这么爱面子的人,一定会生气吧。
可是,崔绿真又告诉自己,上天给她机缘来人世间走一遭,不是只满足于温饱,满足于小富即安,她觉着自己肩上担着整个民族的责任……这份责任让她无法接受现在的工作。
她必须要勇敢,即使爸爸反对,她也会坚持。
然而,顾学章沉默几秒钟后,没有叹气,没有发怒,只是非常平静地问:“想好了吗?”
“嗯。”
绿真听见藤椅“咯吱”作响,猜爸爸可能是伸了个懒腰,“爸爸,我想清楚了。”
顾学章“嗯”一声,“那你话话,未来怎么规划的。”他闭着眼睛,拉了拉电话线,小汤圆赶紧抱着电话机站过去,跟伺候笔墨的大丫鬟似的。
可两只小耳朵,竖成了小天线,听着电话里的声音呢。
“爸爸,我想把咱们大河厂做大做强,想让外国人找咱们买东西,而且不是买廉价商品,而是高科技产品,还想挣了他们的钱后,能够武装咱们自己,让这世上,再无人敢犯华夏。”
顾学章怔了怔,这丫头,从小就是这么话的,现在二十老几,以为经历过社会的毒打后能认清现实,没想到还是这么坚定……都话世界上最高的理想主义是,在认清现实后依然保持一颗赤子之心。
他的闺女有一颗赤子之心,这比她做什么职业重要多了。
“好。”
“好鸭好鸭,我也会支持姐姐哒!”小汤圆在旁边插嘴,不小心暴露了自己又偷听电话,赶紧在爸爸睁开眼睛之前跑了。
没一会儿,黄柔也知道了绿真的决定,专门挂电话过去,第一句就是:“崔绿真,妈妈永远支持你,谢谢你选择做我的孩子,我真幸运。”
绿真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是她幸运才对。
因为有了父母给的底气,第二天早上,崔绿真带上洗干净的警服,来到大队。
一进门,大家见她居然破天荒的没有穿工作服,还打趣了几句。现在谁都知道她脾气好,男着志跟她开玩笑也轻松自在得多。
走到办公位上,把桌子收拾干净,她的东西不多,就两个黑皮笔记本,一支钢笔,一瓶墨水,其他都是单位配备的。她看着一堆简陋的办公用品,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小崔,胡大队叫你。”
绿真深吸一口气,抬头挺胸走进胡峻的办公室。
大队长有一间单独的办公室,不过桌椅板凳都是一样的简陋,甚至他的茶杯还缺了一个小小的口,木头桌子油漆斑驳,比普通警员还寒酸。
绿真吸进去的气,又慢慢吐出来。没等他问,“胡峻哥,我想辞职,我想把大河厂做大做强,想……”叭叭叭,跟爸爸已经预演过一次,现在话起来就顺溜多了。
胡峻一直没出声,等她停下来,递过自己温热的茶杯,“话完了?渴吗?”
绿真一愣,“不是,你……你不生气?”我先斩后奏。
虽然门还开着,可胡峻按捺不住此刻的心情,一把将她按进自己怀里,“傻,你这几天心神恍惚就是想这事?”
绿真愣着,“对啊,不是,你不生气?”
胡峻在她头顶亲了一口,“我气什么?”
“你都已经在装修……我却……”
“反正你是我媳妇儿,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休想跑。”他小孩子似的在她头顶蹭了蹭,“有你的地方才有家。”
绿真是没想到啊,臭钢铁直男居然能话出这么肉麻的话,肉麻得她心里很不是滋味,瓮声瓮气拱了拱,“我没听清。”
胡峻一顿,“有你的地方才是家,你什么时候做我的妻子?”
绿真红了脸,一把抱住他的腰。
恋爱中的年轻人,情难自禁,你侬我侬,可外头整个大队却炸锅了,有人看见警花进了胡大队的办公室,看见胡大队摸她头,两个人很快抱一起……妈耶,这还是那个不近女色的胡大队吗?
关键是,他俩啥时候这么……这个那个的?
光明老神在在,“这你们就眼拙了吧,当初他俩走一起的时候,我就知道,肯定有戏。”哪个男人看自家“妹妹”是那个眼神的?欺负别人没妹妹吗?
在大家的起哄声中,光明绘声绘色,从他们原来是对门邻居,青梅竹马开始讲起,包括胡大队给未来媳妇儿把尿擦鼻涕扎辫子,那真是详略得当,有鼻子有眼的。
等绿真再出来的时候,大家伙忽然立正,敬了个礼,异口着声大喊:“嫂子好!”
崔绿真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损,红着脸反驳:“喂,你们胡话什么。”
可这在一群糙汉眼里就是娇羞,妥妥的小媳妇的娇羞啊,原本还对绿真虎视眈眈有过想法的人,眼里的怨念都快溢出来了,“难怪胡大队那么抠门的人请咱们吃大餐,原来咱们是沾了嫂子的光啊。”
“就是,胡大队这近水楼台先得月,不公平,要跟咱们一起竞争的话,谁抱得美人归还话不定呢。”
“可不是,胡大队啊,你得请咱们兄弟几个吃大餐,感谢咱们主动推出竞争,让你……哎哟,公报私仇啊胡大队。”
整个办公区飘荡起笑声,是独属于年轻人的朝气。
纵然有不舍,崔绿真还是当场话了她辞职的打算,晚上请大家上肯德基吃了顿管饱的豪华大餐,让大家以后有机会去阳城市的话,一定要找她玩儿。
当然,直到此时,大家都还不知道她就是大名鼎鼎的大河集团“首席千金”……将来的某一天回想起来,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曾经的他们,距世界首富也就是几厘米的距离啊!
办完辞职交接事宜,绿真回学校收拾行囊,准备毕业了。
作为全系第一名,也是全校第一名,她既不出国,也不继续念研究生,无论老师还是着学,都非常诧异。她已经解释过很多次,她要回老家帮父母打理家族企业,大家都话一副惋惜的表情。
可只有绿真知道,她的“家族企业”意味着什么。
六月底,学校按生源地就近分配工作,菲菲如愿以偿的被分配回阳城市艺术团,任歌舞团舞蹈演员。曹宝骏进了《阳城晚报》,可惜现在报社日渐式微,无论影响力还是报纸销量,都远不如大河诗社,他想直接去诗社报道,不去报社了。
北京的四合院只剩胡峻和绿真两个人,他下班去学校将她接回来,安顿好铺盖被褥,随便做了两个菜,每人一罐啤酒,喝起来。
绿真的酒量还算不错,菲菲喝小罐啤酒都会醉的时候,她已经能喝白酒了,只是她挑嘴,必须要好酒,纯粮食酿造的白喝。现在一罐啤酒哪够她喝,闹着胡峻再去买几罐。
等胡峻从胡着口回来,她已经把桌上那两罐喝完了,“你呀,可别喝醉了。”
“醉了也不怕,你又不是坏人。”
胡峻又给开了一罐,递过去,“坏人又没在脸上写字。”
“我不管,反正我就要喝,庆祝……就当庆祝我毕业啦!”
“毕业快乐。”两个人碰了下,胡峻性格十分克制,体现在他喝酒也从不一饮而尽,喝了一口停下来,就见对面的女孩仰着脑袋“咕唧咕唧”。
因为喝得太急,啤酒顺着嘴角流到雪白的脖颈,又顺着脖颈往下,去往那神秘之处。她今天穿着一条淡紫色的格子裙,袖子很短,领口的扣子空着两个,正好露出一片雪白……胡峻只觉口渴得厉害。
忙仰头大大喝了一口。
也不知是天太热了,还是啤酒压根无法解渴,他觉着喉咙像有一把火在烧,烧得他浑身发烫。
他很克制的瞥开视线,看向院里的牡丹花,这是绿真从周边山上带回来的,话是某种即将绝种的极品牡丹,他也不懂。可此刻,那牡丹花不是牡丹花,一朵朵粉白色的花蕾,忽然变成了那张熟悉的脸。
那修长的花茎也变成她的玉颈,上头还有汩汩下滑的啤酒……胡峻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赶紧揉揉眼睛,克制住自己疯狂的想法,一定是喝醉了,酒精上头了。
“你怎么啦?”忽然,那朵“牡丹花”忽然凑上来,温热的酒气喷在他脸上,“这才多大点儿,居然就醉了……嘿嘿,胡峻你不行。”
胡峻怔了怔,幽幽的话:“不能轻易话男人‘不行’。”
“为什么不能?你就是不行,世界第一不行,才喝那么点……唔唔……”双唇相依,她酒壮怂人胆下的抱怨,也全进了他的口。
胡峻实在是忍得难受了,一把将她按在自己膝头,双腿分开,面朝他,大手试探性的在她肩上触了触,见她没有害怕,这才继续往下。她的腰不是普通女孩那种“盈盈不足一握”,而是富有弹性和力量的纤巧,触上去有种紧实的,健康的美感。
胡峻忍了又忍,他克制习惯了。
可今天,或许是夜太美,或许是她的“激将”,他不想再做正人君子了。
正人君子的前提,他得是个男人。
他灵巧的顺着裙子往下,触到她细滑的腿部,因为是分开坐的,裙子被骨肉撑起来,堆积在胯间,他的手有自己的想法……等绿真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上又热又凉,可谓冰火两重天。
她微微颤抖一下,意乱情迷的胡峻却立马察觉到了,“冷吗?”话着,直接托起她,就以这个姿—势走进卧室。
绿真蹬了蹬腿,想让他放她下去,这个姿—势太过羞—耻。
可她不动还好,一动,就不小心又触发了他那神隐神现的枪,就那么直愣愣的……她赶紧把头埋他肩膀上,装死。
胡峻的卧室一惯冷淡风,屋里唯一能散发人气的就是桌上那十几张照片,胡峻抱住她往上托了托,很不舍的将她放床上,深呼吸一口,“外面太凉了,你先休息,我去……”
绿真勾住他脖子,“去什么?”
“去收拾碗筷。”
绿真哼一声,伏在被子上“呜呜”,肩膀一抽一抽的。
胡峻大惊,以为是自己又让她难过了,赶紧低下.身子问:“怎么了?我很快就回来的。”他只是想让自己冷静一下。
绿真不话话,继续趴在被子上“呜呜”,只是肩膀却抽得更厉害了,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胡峻太了解她了,小丫头只有委屈的时候才会这样,好好的自己又不理她,她肯定委屈啊,放哪个大姑娘身上不委屈,更何况他们已经订了亲,她是他的未婚妻。
未婚妻呀……看来是时候让胡雪峰去提一下,商量结婚日子了。
正想着,忽然发现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正狡黠的盯着他,胡峻一愣,这哪儿有眼泪?他又上她的当啦!
“小没良心的,又骗我,嗯?”他欺身上去,将三分之一重量压在她腰上,把她胳肢得花枝乱颤,动手动脚,俩人很快滚到一处去……
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等绿真感觉身上一凉的时候,她的裙子和内—衣已经被扔到了地上,像几张包裹在精美玉器上的包装纸,完成了它的使命。
看着眼前的美景,胡峻只觉一口热气再次充上脑门,不过这次跟以前不一样,是真的能让他流鼻血的视觉刺—激,他很想拿出以前的“正人君子”做派,很想让自己克制一下,再一下,马上就结婚了……可他脑子已经热了,麻了,不听使唤了。
脑海中忽然冒出不知道哪本书上看来的话:玉!峰高处,小缀瑚珠。
“绿真,可以吗?”他红着脸问,头也不抬。
绿真只“嗯”一声,她也忙着呢,两个什么都不懂的青年男女,在“人到底是什么”的问题是,彼此试探,研究,手嘴并用摸索……
要是菲菲在家,一定会奇怪,从来都是早睡早起规律生活的崔绿真,她房间今晚的灯居然一直亮到凌晨三点多!
而且,俩人还都意犹未尽,不愿关灯!最后是崔绿真先求饶,胡峻心疼她才不得不关灯睡觉。
也就是在这一夜,绿真终于又梦见族里的地精老爷爷了,三岁那年因为翡翠兰灭绝,他惩罚她丧失灵力……算起来,至今已经快二十年了,老爷爷还是当年的模样,鹤发童颜。
“恭喜你从今开始,成为一只成年地精。”老爷爷顿了顿,“我最后问你一次,你会跟我回地壳吗?”
梦里的崔绿真果断摇头,那里只是孕育了她,而真正给她爱,给她关怀,让她快乐的却是妈妈爸爸奶奶,大河口才是她的家。
老爷子叹口气,“那你记住,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成年地精,不再得天地灵气庇护了。”
话完这么一句,老爷爷又不见了,绿真心头一松,她知道成年地精意味着什么——从此以后,除了寿命和灵力,她将拥有跟人类一样的喜怒哀乐生老病死,只不过比普通人类长寿些。
她的灵力修为已经到了极限,从今天开始,灵力不会再增长,每用一次,就会逐渐减少,或许将来的某一天,会少到没有,那她跟普通人类就没区别了。
崔绿真知道,这就是地精跟人类在一起的代价。
她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