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地精三岁半 第3章

作者:老胡十八 标签: 年代文 种田 穿越重生

  这几年还学会“顺风耳”,哪间屋里说了啥都逃不过她的耳朵,转身就向刘惠打小报告讨赏。崔老太知道,有心纠纠她这臭毛病,可奈何刘惠护着。

  “友娣才几岁,不至于,不至于……诶娘,春芽幺妹不也没干活,娘怎么不罚她们?专捡软柿子捏……”

  “呸!还软柿子,谁不知道春芽是个结巴?幺妹才三岁,友娣比她大那么多,你怎么不跟还吃奶的比?”

  友娣“吃亏”就亏在已经八岁了,不是三岁四岁不用干活的小娃娃了。但刘惠还是弱弱的反问:“结巴怕啥,那干活又不是用嘴……”

  “啪!”崔老太把筷子一摔,“再提一个结巴试试?”

  刘惠撅着嘴巴,明明是你先说的这俩字啊。

  春芽抽着鼻子,眼圈红红的看着大人们。

  村里孩子都这么叫她,还会故意学她说话,笑她是嫁不出去的小结巴。

  闺女被人挤兑,林巧针心疼得不行,却嘴笨不敢顶大嫂,丈夫崔建军也涨得脸红脖子粗却蹦不出一个狠字。

  要平时,他可以义正言辞说两句,可自从半年前上山摔断腿,成天躺床上,工分也挣不了……靠哥嫂养的废人,哪有嘴说别人?

  “哎呀自家侄儿男女的,以后都不许这么说孩子了,大嫂也是嘴快,娘你别跟她计较,再不吃饼子都凉了。”老二媳妇王二妹率先拿起一块饼子,亲自递给婆婆,满脸堆笑。

  王二妹娘家得力,亲妹子嫁县城当工人,况且嘴巴也够伶俐,吵架没输过,讲道理更是一道一道的让人反驳不了。这不,短短几句话,既化解了矛盾,又给三方都递了梯子。

  崔老太冷哼一声,大口大口嚼饼子,算是揭过不提了。

  下一秒,她的饼子就咽不下了。

  因为王二妹戳了戳崔建党,“你倒是快说啊。”

  老二哼哼哧哧,半晌才憋出一句话:“张爱国让我明天别去管委会了。”

  “啥?”全家人异口同声,瞪大眼睛盯着他。

  王二妹狠狠瞪了大伯子一眼,苦笑道:“因为丢了谷种钱,他爸的副队长被撸了。”

  所有人又看向崔建国,神色复杂。生气的有,郁闷的有,但更多的都是不信:“二哥你都当这么多年副队长了,没功劳也有苦劳,要不找张爱国再说说?”

  虽然心里也觉着悬,丢的可是一千五百块啊,不是十五块!当然,哪怕是十五块,他们现在也拿不出来。

  崔建党叹口气:“这主也不是他做的,上头知道了。”

  是啊,为了几句封建迷信的话就丢了整个生产队春种的钱,这糊涂事谁听了都得“呸”一口,他哪还有脸求情?

  崔老太只觉心口闷疼,老崔家今年怎么这么倒霉?老大被骗,老二好好的副队长被撸,老三摔成废人,老四早早的成了孤魂野鬼……真是出门踩狗屎,放屁砸了脚后跟。

  村里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以前就看不起崔家生不出儿子,一个个叫嚣着他们要“绝后”,现在更不知道笑话成啥样了都。

  偏友娣还不懂眼色,哭兮兮的埋怨:“奶我好饿……”

  “饿饿饿,饿死你个大头鬼托生的,吃土去吧。”

  几个孩子看了看墙角的土块,只有幺妹偷偷咽口水,是真的好吃。

  如果奶奶让她去吃就好了。

  恰在此时,墙头上传来“噗嗤”一声。两个黑溜溜的脑袋,正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每一口咬指甲盖大小的啃着两个黄金灿灿的饼子。

  崔家老小齐咽口水。这可是油炸的南瓜饼啊!足足的糯米粉,足足的白砂糖,满满一大锅香油,真金白银炸得酥脆蓬松,咬一口唇齿留香。

  “嗯,哥,咱这南瓜饼真好吃对吧?”

  “对,真香!甜得牙齿都粘一起了,对吧弟?”

  “我看看,哎哟哥,你牙齿上都是糖嘞!”

  这俩该死的熊孩子,吃也就罢了,还专门搭梯子上墙头馋他们!馋也就罢了,还一应一合演双簧,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的饼子有多好吃多稀罕!

  崔家人恨不得把每个字当成南瓜饼吸进肚子里去。

  友娣直接受不了,嗷嗷哭:“妈我要吃南瓜饼,妈我要吃,妈我……”

  刘惠猛咽口水,“可别叫唤了。”你妈我也想吃,比你想吃,梦里都想吃!

  自从见过一次这么奢侈到丧心病狂天理难容的吃法后,包括刘惠在内的所有人,就在心里种下了种子。哪天他们要像杨家这么有钱了,一定天天炸南瓜饼,顿顿吃!

  “哎哟,我的乖孙你们这是干啥,看那破落户干啥,一群丫头片子没个带把儿的,晦气。”杨老太这几句骂,熄灭了崔家大人的渴望。

  “呸!跟就你家吃得起似的,咱的大饼子更香,吃了浑身使不完的力气!”崔老太不甘示弱,恶狠狠咬了一大口,“哎哟……”

  还硌到老牙了。

  隔壁顿时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笑声。

  崔家跟杨家仅一墙之隔,本来该是和睦友好的邻居。可谁知杨老太年轻的时候就跟崔老太不对盘,俩人一个村嫁过来的,盖房子生儿子拿工分啥都比着来。

  前头几年,两家人也算旗鼓相当,可等崔老头戴着大红花回来,又在邮政所分到工作,吃上供应量,这胜负立马就分出来,可把杨老太气的。

  那年抗美援朝去的本该是杨老头,明明是他不愿去才轮到崔老头的,现在看别人日子好过,总觉着是崔家抢了本该属于他们的好日子,整天把崔老太当头号仇敌。

  只要崔家捞着一丁点好处,她就气得睡不着觉。

  但凡崔家遭了灾,她就比过年还开心。

  好巧不巧,去年杨发财在公社治安队谋到份好工作,时不时有白米精面香油的捎回来,杨家日子越过越滋润,崔家却越来越倒霉,现在彻底成牛屎沟的瘟神。

  沉闷而沮丧的中饭终于吃完,崔建党刚放下筷子就被队长叫走了,让催着回去办交接手续。

  “下午天热,娘在家歇晌,我去给自留地的红薯苗浇浇水。”崔建国放下碗筷,挑上一对铁皮洋桶。

  可这个点儿,太阳辣得能把人烤熟。刘惠不舍得让他吃苦,故意推说娘家有事跟他商量,把人叫回房了。

  大哥二哥都有事,崔建军看了看自己那不争气的断腿,一声不吭接过洋桶出门。别的重活干不了,但挑水还行,只要慢些,桶不要装太满。

  走了两步,忽然听见细碎的脚步声,回头是个白胖娃娃,深一脚浅一脚的追他,小脸晒得大苹果似的。

  “幺妹快回屋歇晌去,外头热着呢。”

  幺妹摇摇头,指指屋后的山头,她要去帮助狗尾草说的什么兰。

  作者有话要说:小地精:今天也是想吃土的一天呢~

第4章

  “太阳这么大,晒黑可别哭啊。”崔建军逗她,原以为她会像自家春芽一样知难而退,谁知小姑娘居然奶声奶气的说“不哭,保证。”黑黝黝的大眼睛里是满满的坚定,配上一本正经的小表情,还真像个小大人。

  崔建军顿时哈哈大笑,原本沉闷的心情也放松不少。

  索性把洋桶放下,一把抱起她举过头顶,吓得她“呀呀”直叫,叔侄二人直玩到汗流浃背才将她放洋桶里,另一只桶里装跟她等重的半桶水,扁担一挑,晃晃悠悠往山上去。

  他左腿的筋缩了,短了一丢丢,走三步歇一会儿,咬咬牙,心道崔建军你怎么这么孬,连个孩子都挑不动?

  就这么一面歇气,一面打气,慢慢地往山上移动。

  铁皮洋桶被晒得热乎乎的,小屁股坐里面很舒服,摇啊摇的,幺妹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老崔家的自留地在村后半山腰,是从崔老太公婆手里就传下来的,历经三代人慢慢的从一分开到足足四分。虽然地面不够平坦,但土壤肥沃,崔家人精心伺候着,夏秋种玉米棒子,冬春撒小麦,边上再插一圈红薯土豆,每年能多得不少口粮。

  村里人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公社规定,自留地面积只要不超过人均土地面积的百分之五,那就是合法的。家家户户都指着自留地种点瓜果蔬菜呢,恨不得越大越好,实际四分,明面上就只说二分甚至一分,社员们都彼此心照不宣。

  可今年气候异常干旱,耐旱的小麦都干死不少,地边一圈红薯苗也蔫了。村口小河的水量也只有往年的三分之一,在保证集体农田用水量的前提下,大家都想方设法灌溉自留地。

  到山上,三叔舍不得叫醒她,连人带桶挪树荫下,又从河边摘一片大大的芋头叶顶她头上,不让烈日晒到她的脸。

  自个儿则不声不响,单手提着一只水桶,一瘸一拐,提了十几桶水,“哗啦哗啦”的洒红薯苗上。

  喝足水的红薯苗们开始活过来,唧唧喳喳仿佛五百只鸭子开会。

  “要是每天都能喝这么多水就好啦!”舔嘴。

  “我……可我还是喜欢喝粪水。”超小声。

  “有清水就满足吧,山上的兄弟们才叫倒霉,都快旱死了。”

  幺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顿时懊恼不已,狗尾草说的什么兰,怎么又忘了。她明明认识许多张报纸的字,怎么就是记不住事情……唉!

  “喂,你们听见那小胖子叹气了吗?”

  “哦,就是那个小胖娃娃,我去年见过。”去年它还是个浑身沾满泥巴的红薯,还没入土,发芽。

  幺妹眼睛一亮,“那你见过一颗很想喝水的兰花吗?”

  一说兰花,红薯苗们又是七嘴八舌,这个说它见过,那个也说它见过,一问在哪儿就南辕北辙,幺妹被它们绕得稀里糊涂,本就不够用的脑袋瓜,仿佛塞进了一团乌漆麻黑的毛线,越缠越多,越多越乱。

  最终,还是那根最粗最高的红薯苗看不过眼,“喂,都静一静。”

  红薯苗们鸦雀无声。

  “咳,你听它们胡说,你问的是翡翠兰吧?说不定都死了。”

  幺妹茅塞顿开,“对,就是那个兰。”

  听音,她脑海里就自动匹配出“翡翠”两个字,但因为笔画太多,她选择性跳过。

  真是个小机灵鬼。

  大红薯藤动了动脖子,一阵风吹来,叶子浮动,指着不远处的山包“昨天倒是在那儿,歪脖子松树下,不知道今天还在不在。”毕竟那可是金贵东西,要是被贪心的人类看见,可就连根带土撬走了。

  幺妹学着奶奶上香一样,双手合十,鞠躬,“谢谢红薯爷爷。”

  看着她屁颠屁颠的背影,小红薯苗们再次炸锅了“族长这样真的好吗?”

  “她也算人类耶,万一……”

  “那我们可就害惨翡翠兰了。”

  大红薯藤看向山下,笑而不语。徒子徒孙们还是太年轻,能听懂他们说话的,真的是人类幼崽吗?

  ***

  歪脖子松树下,一片枯黄。原本长满了各种野草,铁线草,艾蒿,飞机草……现在无一例外,都是焉头巴脑,垂头丧气。

  幺妹深一脚浅一脚,尽量避开草皮,怕踩疼了它们。

  “你们好,我……我叫崔绿真,你们知道那个兰在哪儿吗?”跑太急了,小胸脯喘得呼呼的,但妈妈说,请人帮忙要客气。

  懂礼貌的小孩谁都喜欢。小草们感激她的体贴,弱弱的抬头,指指松树后草绿色一坨。

  是的,一坨。

  器宇轩昂的“花中君子”被晒蔫了,软软的趴在地上,原本刀剑一般的细长叶子,也旱得卷边了,蜷缩成小爪爪,团在土上。

  幺妹心疼,比她生病还疼,“小兰花你很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