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胡十八
顾三双腿并拢,“是!”
顿了顿,他又问:“多谢领导好意,我对别的女同志没兴趣,您能不能帮忙问问组织,我怎样才能跟她结婚?”
“嘿,你小子是聋了还是聋了?老子说这么多你还揪着不放,这叫黄柔的到底是什么人,让你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他拿起调查回函,看了一眼,“还是个带娃寡妇,你说你图啥?”
顾三低着头,他真不在意她有娃没娃。因为他知道,这都怪他自己:怪他当年太渺小太卑微,不敢大胆表白心意,他凭什么要求别人等着他,为他守身如玉终身不嫁?
这不耍无赖嘛!
更何况,几次接触下来,那孩子她教得挺好的,只要能留住她的心,他也不介意当后爸。
他图啥?
就是图喜欢这个人吧,喜欢到午夜梦回都是她,短短的几次接触都能让他回味这么多年,从此,他眼里再入不了别的女人。
被领导赶出门后,他跟许多没啥文化根底,又不怎么熟稔人情世故的大老粗一样,被战友支了不少昏招。他现在所在的部队,老政委跟他有类似经历,当年看中一资本主义小姐,全靠头铁对抗,最终娶到了意中人。战友让他去找那位老政委试试,看能不能看在他们也算“同为天涯沦落人”的份上,帮他说两句好话。
昏招就是昏招。
他提着一网兜水果敲开政委的门,还没等把话说完呢,就被人给一把扔出家门了!
直到现在,他也没想明白,老政委到底发的是哪门子的火。因为第二天,直属领导把他叫去,又给骂了顿狗血淋头,说他作风不正,尽琢磨歪门邪道,军人的脸都让他丢光了。
他本来也不是什么文化人,又刀尖上舔血多年,脾气自然好不到哪儿去,莫名其妙被骂了两次,脾气一上来,就跟领导吵了几句。
得,领导气得脸红脖子粗,吵又没他声音大,打又打不过,只能罚他负重十公里,心想跑跑散散火气他就知道自己有多愚蠢了。
谁知跑完十公里,顾三他又来找领导了,别的也不多说,问题只有一个,他想娶黄柔,组织要他怎么做才能同意?
“有本事你退伍吧,滚回家种地去!到时候就是娶个犯罪分子组织也不管!”领导气冲冲,脱口而出。
谁知顾三却沉吟片刻,拳头紧握,手背上青筋暴起:“退伍能行?”
领导真是让他气死了,揪着他的耳朵骂:“你是不是傻,你这样的年纪当上副团,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缘你给我说退伍?想退伍,除非从我尸体上踩着过去!”
老领导一辈子只有一个闺女,对这个自己一手带起来的兵,那是相当的喜欢,相当的看重,就跟自个儿亲儿子似的。眼看着“儿子”再努力一把就要更上一层楼,上的还是大部分人终其一生也到不了的平台,他怎么能同意?
“少给老子放屁,滚回去想想,想清楚再来见我!”让他回去见识见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他才知道珍惜现在拥有的。
于是,本该全年无休的顾学章,他又回家了。
最近两年回家回得如此频繁,就连顾老太也觉着不对劲了,暗地里问过他是不是任务不重,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领导给放假。
“叔叔你的思想开小差啦。”
“哦?”顾三回神,把幺妹架在自己脖子上,弯着腰进了家门,“听说你喜欢吃橘子罐头?”
幺妹看着他拉开军绿色大包包,里头许许多多金黄色的罐头,全都是小地精最喜欢的!
她只顾着点头了,哪里管他从哪儿听来的,“谢谢叔叔,我不贪心我只要一牙,哦不,两牙,还有姐姐,要三牙就行啦!”
顾三点点她鼻子,“全是你的。”
可这么多也太多了吧?她可是聪明的地精宝宝,妈妈说啦,别人突然对你很好,给你很多好东西的话,一定是有什么事要帮忙哒,这样的东西不能乱拿。
幺妹双手叉腰,一副“本宝宝早已看透你”的表情:“叔叔,你又要我干啥?”
顾三摸了摸鼻子,上次是贿赂,这次是真专程给她买的,没啥目的。
“送你吃,你就帮我说几句好话,行不行?”他一面说,一面拧开盖子,用干净筷子挑起一牙橘子。
幺妹不争气的咽口水,竭力控制自己的眼神,可那久违的甜丝丝香喷喷的味道,她还只是个三百岁的宝宝啊,她做不到啊,她快要被馋死啦!
第57章 、057
天黑后, 春晖一家四口终于披星戴月, 收获满满的到家。
“怎么样?能行不?”随着老太太问出口, 一家人全都眼巴巴的看着他们。
二房四口唯王二妹马首是瞻。只见她先灌了满满一碗凉开水, 喘喘气, 才道:“我姐说了,咱们的萝卜糕好吃, 肯定能卖出去。”
众人大喜。
煤厂会计都说好吃,那就是真的好吃, 不是他们自家人滤镜太厚。
“她带我们看过自由市场在哪儿,也看过别人怎么摆的,要能行咱明儿就能找着去啦。”
刘惠摸了摸肚子,悬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那赶紧的,快把糕炸上明儿一早就出发。”
可王二妹捅了捅丈夫, 见他吭吭哧哧不说话, 顿时急了:“娘,今儿这路我们自个儿走过,以我们这么快的脚程啊, 一个单边也得四个多小时, 要真去卖的话,四个多小时那还不得夜里凌晨就动脚?”
她不想自己男人受这罪。
“况且,到时候要真遇上治安队的抓人,他赤脚赤手哪里跑得过别人?”被抓了搞不好可是得坐牢的。
这么大的风险,凭啥让她男人去冒?
这都是她一路上跟丈夫商量好的, 可崔建党这人,怕老娘,回来对着老娘那洞悉一切的眼神就说不出口了。
崔老太听出来了,“那你说咋样合适?”
王二妹轻咳一声,“我寻思着,反正她四婶一个星期只回一次家,就委屈她走走路,把自行车让给建党。骑车来回快,真遇上抓人的也能脱身。”自从黄柔去上班后,崔建军和老爷子主动把自行车让给黄柔了,都体谅她一个女人走路累,也体谅她急切的想回家见女儿的心。
本来,要不去卖萝卜糕的话,全家唯一的大件儿还是黄柔用着,大家也没啥意见。可现在明显是卖糕的更需要这个交通工具,王二妹本以为这事婆婆肯定能答应。
可谁知崔老太犹豫片刻,“行。”
“但老二周五和周天就别骑了,她四婶一个人带的东西又多,走路怪费劲的。”
王二妹张张嘴,就两个小时的脚程,走走路怎么了?以前没上班的时候,赶集不也得走?婆婆这心眼儿也太偏了!
别人家的婆婆都是偏儿子,她倒好,居然给偏儿媳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黄柔才是她亲闺女。
春晖拽了她妈一下,生怕她情急之下说出不好听的话,笑着道:“奶奶这主意好,正好周五周天我跟我爸去,帮他背萝卜糕。”自从重生回来一直被困在这小山村里,她太需要出去看看了。
王二妹最终啥也没说,谁让她最有主心骨的闺女也偏心四婶?反正四婶和幺妹就是啥都好,她为自家男人争取点啥就是矫情,就是不知体谅孤儿寡母。
得,她不说了还不行吗?一家子都是大度人,就她心眼子多。
春晖知道母亲的意思,自然少不了开导,这家里之所以能越过越好全凭四房母女,妈妈心疼爸爸也是人之常情,可奶奶也没说不让爸爸骑啊,大不了那两天就不卖了,或者条件好了再买一辆二手的。
这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王二妹也被她劝着想开了。
第二天正好是星期五,下午黄柔把车骑回来,大家剁萝卜的剁萝卜,和面的和面,忙得热火朝天。
黄柔发现,这次回家,闺女的情绪稳定多了,不像以前她一回来她就秒变小袋鼠挂她身上,一走就扁着嘴红眼圈。大概这就是房子给她的安全感吧?
母女俩已经畅想过以后有了自己的房间要怎么布置,要在阳台养金银花和翡翠兰……小地精知道妈妈的未来里有她,这就是安全感。
所以,对于暂时的分离,她没那么焦虑了。
正想着,一只小手伸过来,往她嘴里塞了个酸酸甜甜的东西。
“喔……春晖姐姐给的橘子罐头吗?”二房去了姨姐家,她以为是市里带回来的罐头,平时带啥回来二嫂也会给孩子分着吃。
“是叔叔给哒。”幺妹自然不忘夸奖自己:“他要给我许许多多呢,可我记得妈妈说的话,只要了一罐,还分给姐姐们吃,还给奶奶吃,给大伯娘吃。”
黄柔咀嚼的动作一顿,嘴里的橘子它忽然就不香了。
“傻丫头,你怎么老吃他的东西?”
“我喜欢长腿叔叔呀!”
这孩子虽然贪嘴,可她也不是谁的东西都吃的,像邱家的,隔壁杨家的,以及不认识的人,就是摆她面前,她也不会吃。
黄
柔愣了愣,看周围没人,小声问:“为什么喜欢他呀?”
他那样一脸正气,又高又大的男人,孩子们都是有点怕的。
幺妹歪着脑袋想了想,她也不知道为啥,反正就是能感觉到他对她的善意,谁对她善良她就喜欢谁。
黄柔摸摸她脑袋,自嘲一笑:“算了,你才几岁,这样的问题太深奥了。妈妈问你,你是不是又答应他当小叛徒啦?”
幺妹害羞极了,一下扑进妈妈怀里,脑袋在她胸前拱啊拱的。
黄柔轻轻拍她小屁股,觉着问题还是得从根源解决。“那你帮妈妈一个忙,星期一让他去学校,就说妈妈有话跟他说,好不好?”
她得义正言辞的,毫不留情的,一次性把话说清楚,不能再让他心存幻想,不能再利用小吃货当狗腿子,同时也把东西还给他。这些话她不能在村里说,隔墙有耳,谁知道会被谁听见看见,到时候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反倒是学校最“安全”,因为大家不认识他,要有同事看见的话她可以说是亲戚。
第一次当信使的小地精赶紧点头,“好哒妈妈。”
第二天天还没亮,崔家灶房就开始干活了。友娣这丫头还真有她的,听说猪油做饼子酥脆,揉面的时候给加了一勺猪油进去,煎的时候用清油,这样出锅的时候就特别酥脆,即使放一整天也不会冷腻。
因为不知道行情怎么样,崔家也不敢多做,只做了五十个。给小背篓铺上一层干净的白纱布,饼子整整齐齐码上去,再盖好藏好,崔建党准备出发了。
天没亮就跟着忙碌的刘惠打个哈欠,看看婆婆,又看看黄柔,“要不把幺妹带上吧?她是小福星,说不定能带来生意呢!”
可惜,婆婆和妯娌都不同意,幺妹还是个孩子呢,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大清八早把她喊起来干啥?就你一天屁事多,家里这么多大人靠不住非得靠孩子?”
得,刘惠摸摸鼻子,讪讪的回房了。她现在可不敢跟婆婆杠了,搞不好是要挨揍的!她啊,就等着肚子里这个出来,她在崔家才能挺直腰杆,才能当家做主。
虽然不舍得叫醒幺妹,可春晖跟着她爸去了。
崔建党把小背篓紧紧的,稳稳的捆背上,
闺女坐后座,天没亮,就“嘎吱嘎吱”的出了村子。顺着大路来到公社,跟在一辆拖拉机后,也不知道吃了多少灰,蹬得腿都酸胀得抬不起来,才终于赶在九点钟前到达市区。
照着昨天的记忆找到煤厂去,旁边是一条黑漆漆的臭水河,两岸已经人声鼎沸,都是摆摊儿的。因为煤厂待遇好,工人也多,这儿的东西是最好卖的。
当然,在春晖看来这比后世乡街子都不如,名义是“摆摊”,实际就一群农民和城市无业游民给站街呢,跟前铺张塑料油纸,身后放只小背篓,顶上是一杆半隐半掩的小秤。
春晖找到一块树荫下,让爸爸停好自行车,再把背篓放自行车后座上。方揭开纱布,一股油香味就扑鼻而来,周围摆摊儿的都若有似无的看过来。
崔建党毕竟是第一次干这事,光天化日之下搞投机倒把,紧张得手心直冒汗,眼珠子“咕噜咕噜”的四下警惕,听说治安队和便衣公安会来抓人,假装买东西的钓鱼呢。
这不,他现在看谁都像钓鱼的!
春晖简直哭笑不得,“哎呀爸,你别这么紧张,别人看你才是有问题的。”
“叔叔,萝卜糕要吗?”正好有个穿煤厂工作服的中年男人走过来,手里提着一网兜苹果和青菜,还有一刀豆腐,一条一斤多的鱼,一看就是刚下夜班赶回家做饭的。
而且,生活条件不错。
“啥萝卜糕?”男人揉了揉眼睛,又困又饿之下,脚底也跟踩棉花上似的。
“叔叔你看。”她把纱布再掀开一点儿,露出金黄色的鹅蛋大的小饼子。
男人嗅了嗅鼻子,“还挺香的,你们自己炸的吗?”
“是的,萝卜是自家种的,很甜很新鲜。”春晖露出白白的牙齿,还好,她随身带着小手帕,刚到就沾了水帮爸爸擦过脸和手,不然灰头土脸的别人还担心不卫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