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晨晓茉莉
刘玉真觉得有理,便不再坚持。
大夫很快就来了,还是上回那个在附近开医馆的,把着脉说:“这位太太并无大碍,只是一时有些情绪不稳,动了胎气,静养一番便可。”
“若是不放心,老夫开剂安胎药,吃……”
还没等大夫说完,刘玉真就打断了他,“我不吃药,是药三分毒,既然只需静养那我休息一晚上就好了,不必吃药。”
如今一提起药刘玉真就想起了大嫂小张氏,她就是在怀孕之前疯狂吃药的,不管是大夫开的还是仙婆给的,亦或者是谁谁谁说了有效能生儿子的。
她统统来者不拒,怀孕之后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吃,如今生下一个腿短了一截的孩子,除了陈张两家数代联姻血脉太近之外,未尝没有胡乱吃药的缘故。
所以她一听说要吃药,心里头就不乐意了。
陈世文也紧张地看向大夫。
大夫道:“不吃也可,这位太太莫要太激动,怀孕的人要保持心平气和,切莫大喜大悲大怒。”
既然不用开药,陈世文便起身送大夫出去,两个人边走边说话,渐渐地陈世文的表情凝固了,惊喜与害怕交杂,复杂得很。
没等他们两个走到大门,曾氏就急冲冲地走了进来,“文博,我听下人说真儿喊了大夫,可是出了什么事?”
陈世文的表情有些恍惚,听到曾氏的问话连忙拱手行礼,道:“岳母,真儿并无大碍,已经歇下了。”
“哎呀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些虚礼就都免了吧。”曾氏急问道:“真儿这回是什么缘故?她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吃得好,睡得也香。”
说话间,曾氏看到了一旁站着的老大夫,便弃了陈世文问那大夫。“大夫,我女儿如何了,要不要紧?”
大夫笑道:“令媛是突然受了惊吓,心神慌乱,不过如今已好了,老太太莫要担忧。”
“这就好,这就好,”曾氏松了口气,“多谢您大老远来这么一趟,徐嬷嬷,送一送大夫,好生谢谢他。”
徐嬷嬷送大夫出去,这里就留下曾氏和两个丫鬟以及陈世文,曾氏边走边问他,“真儿从小就是个胆大的,一般两般的事可吓不了她,你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曾氏这次的语气带着严厉,和以往慈爱的长辈模样有很大不同。
一来是因为这事关系到了她唯一的女儿,难免着紧些,这二来就是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两人之间的感情和之前只会规矩问安时有很大不同,陈世文敬她如母,曾氏也是真正地将陈世文当成半子看待。
而她又是小两口在京城最亲近的长辈,这说话就不再那么客套了。
陈世文对这个岳母向来是尊敬的,也觉得她与一般妇人有所不同,便老实说了,“是家里来了信,祖父说我大嫂给家里添了个孙子。”
生了男孩可是一件好事,但曾氏想到今天这事,又想起以前真儿闲聊时跟她提起过,陈家大嫂喝了大半年的苦药汁,有时候还就着符水,说都说不听。
她这心顿时有些不安,聚精会神地听陈世文继续说。
“……大哥有后,祖父欢喜得很,但待产婆犹豫不安地将孩子抱出来后,祖父和我爹娘都大吃一惊。”
“这孩子,竟是个天残,他的左腿比右腿矮了一截,连大夫看了都摇头,没有法子!”
天残!
曾氏倒吸一口凉气,这天残在世人看来,可是不祥之兆啊!
一家子都会因此而倒霉!
生出天残的女人,会被认为没有福气,不但在婆家受人冷眼,她的娘家姐妹也会被指指点点,好一些的人家都不愿娶,她的女儿就更惨了,估计没人敢要!
所以很多人家一生出天残便会溺死,将这事捂得死死的,不会张扬到外头去,为的就是保住一大家子的颜面。
但看陈家这样子,是不打算这么做了。这样也好,是个慈悲的人家,和睦的婆家对真儿也有好处,她暗暗松了口气。
果然,陈世文道:“祖父给这孩子取名泽佑,希望祖宗庇佑他能平安长大。”
“这事怪我,”说到此处他羞愧道:“刚刚读信的时候忘了避开真儿,让她知道了,动了点胎气,好在她和孩子们都平安,不然我……”
“等等,”曾氏停住了脚步,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追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孩子们?!”
“此事正要跟岳母您禀告,”陈世文的脸上露出了略有些傻气的笑容,有几分恍惚地说道:“刚刚大夫私下跟我说,真儿肚子里的应是双胎。”
“有两个孩子。”
“两个?!你说真儿肚子里有两个孩子?!” 曾氏惊疑不定,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又转头看向送完大夫回来的徐嬷嬷,徐嬷嬷也听见了,肯定地冲她点点头。
“大夫没有十分肯定,说是八九不离十,”陈世文道:“岳母,小婿正想请您与外祖母说一说,看看能不能请个太医来家里给真儿看看,我心里头放心不下。”
“这事好说,”这回是曾氏变得恍惚了,她伸手扶住了徐嬷嬷的手臂,感叹道:“竟是双胎,两个孩子,天爷啊……”
……
双胎这件事,因还没有确认所以陈世文和曾氏商议后暂时并没有告知刘玉真,不过自那以后曾氏是天天都来探望她,一坐便是一整天。
乐呵呵的。
“你跟娘说一说,”夜里,刘玉真推了推在另一侧榻上睡觉的陈世文,抱怨道:“你就说我已经好了,让她不用再每日一早过来。”
“她如今又是不准我吃油条烧饼炙羊肉,又是不准我到花园里走动,闷死了。”
“你就跟她说我已经好了,往后每日都过去给她请安,不用她大老远地过来。”
“先别急,”陈世文拉住了她的手,笑道:“待太医瞧过再说,如今托广宁侯夫人请的这太医是在宫里专门帮娘娘们看病的,他难请得很,平常都不出宫门的。”
“明日是他沐休的日子,待这太医瞧过之后,岳母就不会紧盯着你了。”
刘玉真在榻上坐了下来,把玩着他的手,“那我就再等一日,其实我都已经好了,如今是吃得好,睡得香。”
“等太医看完了,得你去和娘说。”刘玉真调皮一笑,她去说曾氏应该也会同意,但在同意之前却会把她数落一遍,重复好几回地叮嘱她这不能做,那不能做的。
所以她决定把这件事交给陈世文去做,这样娘数落的就是他了。
陈世文明白她的意思,摇头笑道:“好,我去和岳母说,你就放心吧。”
第二日一早,用罢早膳后陈世文想起之前那个大夫说孕妇应忌大喜、大怒、大悲等等情绪,担心她待会儿惊喜交加又动了胎气,于是斟酌着说道:“真儿,我有一件是要和你说。”
刘玉真正吃着桂枝剥好的核桃,听他这么说便抬起头来,问道:“什么事?”
陈世文留意着她的反应,“你还记得前几日那个大夫吗?就是巷子门口那医馆的,他说你可能是怀了双胎……”
刘玉真愣住了,重复道:“双……”
“别激动,”陈世文紧张道:“只是怀疑,等太医一来就知道了,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大夫说你最好不要大喜大悲,身子要紧。”
这件事还真是出乎刘玉真的意料之外,她的脸上泛起灿烂的笑容,“哪有不想的,你说的是真的吗?”
见她虽然惊喜,但情绪也算稳定,陈世文也是松了口气,“不假,但他也不是十分肯定,所以才请了太医。”
刘玉真抚摸着肚子,叹道:“竟是这样神奇……”
太医来了,不但太医来了,外祖母邹氏也出现在屋子里。刘玉真已有七八日没见过邹氏了,见她来了连忙站起身给她老人家请安。
邹氏扶起她,“好孩子,不必多礼,快让太医给你瞧瞧吧。”
这个太医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在刘玉真盖着一张丝帕的手腕上按了一会儿便收回了手,冲陈世文点头道:“确是双胎无误。”
第103章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 这一瞬间陈世文也被狂喜淹没了, 他呆呆地看着刘玉真,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她的手。
刘玉真也是惊喜万分,这一刻心跳得都有些快,好在这是一桩喜事,她又被陈世文提醒了不像前几日是突然受到了惊吓。
所以今天的她恢复得很快,也没有什么不适,她也握住了陈世文的手, 两个人相互对望, 痴痴笑了起来。
第一个回过神来的是邹氏, 她念着阿弥陀佛,“太医啊, 您再给我外孙女看看,他们娘仨身子可还好?是否康健?”
“我这外孙女前几日受了一番惊吓,可把我们给急坏了。”
“是啊,太医,您老再给她仔细瞧瞧。”曾氏也道:“让我们宽宽心。”
这位太医便仔细地望闻问切了一番, 最后道:“并无不妥,两个孩子都很健康,老太太您就放心吧。”
听到太医这么说几个人都松了口气, 陈世文起身送太医出门, 并请他移步说话, “您行医多年医术高超, 在下有另一桩事想要劳烦您参详参详。”
陈世文道:“我家中有一侄儿如今未满周岁, 他出生即有疾,左腿比右腿短了一截,以后定是行路艰难,不知可有法子医治?”
太医略微惊讶,沉吟片刻后道:“老朽此前从未见过此例,不过,有医书中倒是说这样一个法子,那就是将左腿打断,重新接骨。”
“坡了的人有恢复如常的。”
“但此法痛苦万分,少有人敢尝试,而且好的接骨大夫也难寻啊。”太医望着他道:“这一个不好那条腿便废了,严重的还有性命之忧,倒不如平平安安过一生为好。”
陈世文明白了,拱手向他道谢,“多谢指点。”
老太医:“尽人事罢了。”
送走了太医,陈世文心思重重地走了回来,但刚走到门口便听到里面她们祖孙三人正聊着如今京城议论纷纷的立太子一事。
曾老太太邹氏道:“淑姐儿跟我说,侯爷已经好一阵子没有家来了,这几个月都寸步不离地守在大营里,连换洗衣裳都是亲随来家里取的。”
“这一回,恐怕陛下是真的要立太子了。”
刘玉真倚靠在软绵的枕头堆中听她们说话,听到外祖母这么说顿时提起了兴致。进京几个月了,她虽然没怎么出过门,但也知道如今京中热议的立太子一事。
于是问道:“外祖母,陛下是要立哪位皇子做太子啊?”
邹氏没有直接说,而是笑问道:“我考你一考,看你娘这么多年是不是荒废了。”
她道:“当今陛下有六位皇子,大皇子和三皇子最为拔尖,是以各有拥鼎,其余几个则都不成气候。”
“大皇子是中宫嫡出,娶了次辅的孙女儿做大皇子妃,这么多年平平稳稳无甚错处,朝中阁老与文臣里支持他的最多。”
“而贵妃所出的三皇子则最得陛下宠爱,三皇子妃是勋贵出身,所以三皇子身边多是勋贵和武将,前两年入朝办的几件事都人人夸赞,风头无两。”
“你觉得谁会被立为太子?”
大皇子才华比较平凡但是是嫡长,有次辅和阁老支持,而三皇子优秀又有皇帝宠爱,并且最重要的是有将领支持。
刘玉真结合外祖母的话和自己知道的历史认真地想了想道:“三皇子?”毕竟他有兵权,并且皇帝也喜欢他,最重要的是贵妃多年荣宠不衰,枕头风也是一大助力。
所以刘玉真猜测会是三皇子。
邹氏但笑不语,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不过看她老人家这样子,刘玉真便明白了,不由得有些泄气。
“娘,您别逗她了,”曾氏插口道,“她刚来京城,连侯爷是大皇子伴读的事都不知道,哪猜得出来啊。”
“应是大皇子,”曾氏话音刚落,陈世文就走了进来,接口道:“外祖母,不知我说得可对?”
邹氏微微点头,刘玉真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猜出来的?你也不知道侯爷是大皇子伴读啊。”
把京师守卫这样重要的位置给了大皇子伴读,的确是很明显的态度了,刘玉真不知道这个信息猜错了也不奇怪,但是陈世文也不知道啊,他怎么就猜对了呢?
“我不是猜的,”陈世文坐在她的身侧,柔声道:“我是收到了徐山长的信,他老人家要起复了。”
“以前他还在京城的时候给大皇子授过课,所以我便猜如今应是大皇子占了上风,不然徐山长也不会到京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