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漠漠无雨
这会儿是下午四点多,太阳已经西斜了,院子里泼过水,有一大片遮阳的地方。
许菱双悠闲的坐在一个躺椅上,小陶陶就在她的身边扶着躺椅绕圈圈走来走去。
她笑着说:“我不管陶陶的事情,我跟秦远都商量过了,以后陶陶大了,结婚了,也绝对不会跟他们晚辈住一起的。”
“等陶陶大了,老秦得住那边的二层小楼了,那么大的屋子,就住你们两个人,不寂寞啊。”姚金凤问道。
许菱双说:“不寂寞,我跟秦远能做的事情多了去了,有什么好寂寞的?”
“还是你想得开。”姚金凤说:“到底是高级知识分子,跟我们是不一样的。”
正聊着天,熟悉的小战士骑着熟悉的自行车跑来了:“许医生,医院找你,还是急诊那边。”
许菱双蹭的一下从躺椅上站了起来:“知道了,谢谢你,我马上就开车过去。”
医院还是老样子,只要有情况发生,就会打电话找她过去帮忙。
许菱双拿着车钥匙走出院子门,李桃跟了过去,羡慕地说道:“要不是我怀孕了,我这会儿也能拿到驾驶证了。自己开车多方便啊,想去哪里立刻就能去了。”
许菱双上了车,笑着说:“明年再考,到时候我的车子借你开。”
“那就这么说定了啊!”李桃笑眯眯的冲她挥挥手。
开车到了医院,许菱双直接冲进了急诊,一个护士立刻说道:“许医生,是一个二十岁的男患者,他……他被人塞了一些东西到肛门里面,现在有点儿棘手。”
许菱双愣了一下,才说:“我知道了,我过去看看。”
急诊的两个医生都在围着那个患者,许菱双换了衣服走过去,看一眼患者的脸,觉得有点儿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那个男患者一见许菱双,陡然红了脸打了个招呼:“许同学。”
“啊,是你,你是药学系的孙同学。”许菱双说:“你这是怎么回事?被人欺负了?”
孙同学个子不高,还不到一米七的样子,人很瘦弱,平时总是安安静静的,许菱双每次在学校碰见他,他都安安静静的捧着一本书在看,是那种很认真的好学生,成绩好像也挺好的。
孙同学低着头不说话,许菱双也没继续问,只是开始给他做检查。
旁边的两个医生见她面色不对,其中一个就说:“到底塞了什么东西进去?问他他又不说,也不敢直接给他灌肠,怕里面有伤口。”
许菱双面沉如水:“已经有伤口了,里面有图钉、鹅卵石和木头,在这个位置,我看只能手术才能全都取出来了。”
其中一个急诊科医生是个中年女医生,闻言便抖了一下,说:“这是人干的事儿?就算欺负人,也没有这么欺负的吧!小伙子,要不要帮你报警?”
“别报警!别报警!我没事儿的!我没事儿,是我自己……”孙同学也跟着抖了一下,面色惨白。
女医生说:“你自己?你是失去痛觉了吗?但凡有痛觉的人都不可能对自己做这种事。小伙子我跟你说,你别害怕,谁欺负你,你说出来,警察同志能帮到你的。”
孙同学咬着牙不说话,那个男医生说:“算了,先给他手术吧,其他的等后面再说。”
“好吧。”
在许菱双的帮助下,手术顺利进行了,三个人走出来后,那个女医生说:“之前遇到那种被打得很吓人的病人,都是我们医院帮着告诉派出所的,这个要去跟派出所说一声吗?”
男医生说:“问问主任吧。”
许菱双只是过来帮忙的,这些事儿跟她无关,所以她结束了手术,上去看了看骨科的同事们,聊了几句就回家去了。
第二天上午,许菱双正在家里看书,药学系的系主任忽然找过来了。
“耿主任您好,您找我有什么事吗?”许菱双把人让进了客厅坐下。
白嫂端了一杯凉茶出来,就带着小陶陶去隔壁玩了。
等白嫂出去了,耿主任才说:“我来跟你了解一下情况,昨天我们系有一个叫孙谦的男同学送去了你们军区医院,还是小许你帮忙做的手术,是不是有这回事?”
“有的。”许菱双简单说了一下手术的情况,“是孙同学的身体出问题了吗?我记得昨天的手术挺成功的,按道理不会出事的。”
耿主任说:“手术确实挺成功的,但之后你们医院的急诊那边去找了派出所,派出所认为孙同学是被同系的人欺负了,现在找到学校了解情况了。”
“哦,可是这个跟我有什么关系吗?”许菱双不明白。
耿主任说:“今天孙谦同学已经醒了,我去病房探望过他了,我问他,他不说话。但是警察他们非要去学校查,我觉得这种莫须有的事情,对学校的影响不太好。但是军区医院又出了一份验伤报告,我想着,许同学你是不是可以跟你们医院说一声,我们学校是不会出现这种伤害同学的恶劣现象的,请他们不要将验伤报告交给派出所。”
许菱双说:“耿主任,您是药学系的系主任,您认识的老关系肯定比我多,怎么也不可能找我去帮这种忙啊。”
“我认识的老关系都不在军区医院,我也是为了学校的面子着想。许同学你也是学校一份子,尤其是你这样的标兵学生,如果学校出现丑闻,对你也有影响的是不是?”
许菱双笑了一下,说:“我觉得没什么影响,还不是一样学知识吗?而且,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医生,现在还处于半停职的状态,感谢您的抬举,但是这个忙我帮不了。”
“你可以去试试啊,你们院长很喜欢你的。”
“因为我不想去试试,如果我是系主任,我们系的学生被人伤害成这样了,我肯定会第一时间配合警察他们帮他找到凶手,然后好好照顾这个学生。而不是担心学校会丢面子,就干脆当这件事不存在。”许菱双说:“对不起耿主任,这种忙我帮不了,您请回吧。”
耿主任哼了一声,拂袖离去。
许菱双反正在家没事干,她就开车去医院急诊那边问了问。
护士长说:“你们学校那个系主任也太坏了吧,一来就怪我们不该告诉警察。那个小伙子都被伤成那样了,我们也是按照规矩找警察的啊。”
“那警察查出来什么了没有?”许菱双问道。
护士长说:“孙谦一句话都不说,谁问都不说。要是他实在不说,这事儿也只能过去了。那个小伙子吧,看着就老实,有些坏人就喜欢逮着这样的人欺负。”
“他自己不愿意说就算了。”许菱双说完就回去了。
廖舟的高考成绩出来了,他居然真的考来了许菱双的大学,现在只等着收录取通知书了。
“我跟你说啊,到时候咱们就可以天天见面啦。”廖舟说:“我要是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去问你,多方便啊。”
许菱双在听筒这边听着他欢呼雀跃的声音,笑着说:“天天见面那是不可能的,周末我又不在学校。”
“不要紧啊,我大哥已经帮我在你们大院儿找到房子了,到时候我也住军区大院,咱们肯定可以天天见面。”
许菱双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大哥对你可真好。”
“当然啊,他比我妈对我还好呢。”廖舟说:“不过我从来没有一个人生活过,我嫂子现在在训练我洗衣服、打扫卫生和煮鸡蛋呢。她说这些都是基本技能,只要能学会,至少我不会饿死和脏死。”
许菱双奇道:“你大哥那么疼你,你一个人来这边读书,他居然不给你找个保姆照顾你吗?”
“我大哥说,我这些年被人照顾得太好了,趁这个机会,我应该学习一下自理能力,要不然再大几岁就是个废人了。我觉得大哥的话肯定有道理,所以也想自己学一点儿。”廖舟说:“许老师,我们九月份就可以见面了,到时候我争取煮个鸡蛋给你吃。”
“好啊,你好好学。”许菱双挂掉电话,笑着回了家。
暑假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许菱双把家里的书看完,又去张医生家里借了一堆回来。
这会儿街上已经开始有人摆小摊卖东西了,卖的都是一些吃食,通常价格便宜,口味也挺好的,军区大院的人很喜欢买着吃。
很多知青开始找关系想要回城,但回城太难,就有人动了心思,偷偷地跑回来了。
这些人回家以后找不到事情做,一看有人在摆摊卖东西,便有样学样,也跟着做起来了。
许香萍有时候会约着李桃和许菱双一起去逛逛这些小摊,然后买些东西带回去吃。
她跟李冰两个人的收入虽然不高,但李冰以前在董家存了不少钱,加上他们平时生活非常节约,所以手头的余钱还是有一些的。
“这个好吃吗?”李桃看着许香萍在吃一种炸好的麻辣豆腐干,馋的口水直流。
但她怀孩子不敢吃这么辣的东西,所以只能忍着。
“好吃呀。”许香萍说:“你尝一口?”
“不不不,我不吃,一口都不吃。”李桃赶紧转过身去:“等你吃完我再看你。”
许菱双觉得好笑,她正要说话,忽然看到路边有一个瘦小的人在狂奔,后头跟着好几个男青年,一边追赶一边在骂他。
那个狂奔的人许菱双认识,就是之前做手术的那个孙谦。
“大姐,这种事最近常有的,别看了。”许香萍低声说:“我们也快点回去吧。”
“好。”许菱双点点头,带着许香萍她们两个走到路边坐上吉普车。
到了傍晚,秦远也回来了,他们吃了晚饭,许菱双就挽着他的胳膊照常出去散步。
小陶陶想跟着他们,却被白嫂一把抱了回来:“好宝宝,让爸爸妈妈单独出去玩一会儿,你在家陪我看电视呀。”
大院里头可热闹了,秦远一边走一边说:“我有几天连着的休息,你之前说想去游泳,但是一个人不想去,不如明天我陪你去游泳吧。”
“好啊,市民游泳池可以带陶陶那么大的小孩过去吗?”许菱双问道。
“不知道,应该可以吧,我其实没去过游泳池,之前我们都是在河里游泳的。”
“许医生!”刚刚下班回来的鲁医生老远就冲许菱双他们招招手。
“鲁医生,你下班了?”许菱双停下脚步。
鲁医生走过来,叹口气说:“之前那个被人塞了图钉的小伙子你记得吗?跟你一个学校的。”
“记得啊,他怎么了?”
“下午又被送到急诊去了,还是我接的诊。这次更夸张了,被打断三根肋骨,打掉两颗牙,还有其他外伤就不说了。”鲁医生说:“警察又来了,那小伙子还是一句话都不肯说,你们学校也没人管吗?我听说小伙子家太远,暑假也住在学校宿舍,这事儿你们学校肯定要负责啊。”
许菱双说:“这个我也不清楚,而且他是药学系的,我们也不熟悉。”
第93章
鲁医生说:“听说现在的大学都有学生会什么的,不能找找会长过来劝劝那个小伙子吗?这才多久啊,就又被打成这样了。照这个频率打下去,下次岂不是连命也没了?唉,我在急诊这么多年,也见过不少这样的事情。但发生了就要相信警察啊,那孩子像个闷嘴葫芦似的,谁也帮不了他啊。他那张脸原本怪清秀的,现在被打成妖怪一样了,我们急诊的护士长都觉得他可怜。已经劝了他很久了,他就是不愿意说话,只躺在那里流眼泪。他不说是谁打的,也不说是在哪儿被人打的,警察怎么抓人嘛!”
许菱双说:“这种事情,他自己不说,别人再怎么劝也是没办法的。而且现在在放暑假,据我所知,学生会会长应该回家了。不过,之前我看过追打他的那几个人,知道长相,我可以去派出所做个笔录。不知道能不能帮上他,但是多少尽个党员的义务吧。”
“许医生你真的是人美心善。”鲁医生夸道:“希望那个小伙子以后别再经受这些了,多可怜啊。”
许菱双笑了笑,就跟秦远一起开车去了医院辖区的那个派出所。
派出所的人跟他们夫妻俩都挺熟悉的,听见来意后,就有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察带许菱双进了办公室做笔录。
许菱双不光会画人体解剖图,她还会画人像素描,虽然画得没什么艺术感,但出来的效果很真实。
她借了派出所的素描本,把下午追打孙谦的四个人全都画下来了,连衣服的颜色都标注了出来,非常详细。
旁边的一个中年警察说:“这几个人怎么有点儿眼熟啊?”
负责做笔录的那个警察说:“老刘你忘了,这一伙儿之前被我们抓过一次,也是打人,打了一个老师和一个年轻女孩儿。那女孩儿才十六岁,还在读高中呢,那个长头发的男的跑学校去纠缠人家,后来被学校老师给赶出去了。结果他们四个傍晚就在路口蹲着,把人家女孩儿和老师一起打了。”
“哦,是他们!我记得我记得,不过当时那个长头发不是才进来就被人保出去了吗?其他三个人一致说长头发没打人,后来只关了三个人,长头发的没事儿。”老刘说:“就算长头发当时没动手,他肯定也是指使人啊,怎么说放就放出去了。”
秦远的面色微变,他说:“这个长头发还是有来历的?”
做笔录的警察看了看外面,然后压低声音说:“我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来历,当时是咱们副所长把长头发领出去的。我估计吧,是有点儿来路的。”
秦远说:“我爱人的这个作证,可以匿名吗?”
老刘说:“是不是怕出事?”
“有一点儿担心。”秦远说:“我爱人是个女同志,之前她遇过的事情你们也是知道的。所以,我想让她尽量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