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门贵嫁 第405章

作者:秦兮 标签: 爽文 穿越重生

  底下的下人们都跟着急的团团转,可这姐弟俩都是说一不二的性子,没人敢上前触霉头,正紧张不安,远处便传来由远而近的脚步声,邹夫人底下的一个管事媳妇儿颤抖着声音禀报说:“太太!家里来人了!”

  邹夫人的哭声戛然而止,泪眼朦胧中,她呜咽了一声咽下了哭声,急急地擦了眼泪就开始往外走:“是谁来了?”

  一出事邹夫人就已经差人回家报信去了,眼下也已经过了半个月,江西那边的人只怕是快马加鞭赶来的。

  也可见家里人是着急到了什么程度。

  邹夫人心里不安又忐忑,装着一肚子的心事,觉得脚步简直沉重得迈不动,好容易才坚持着到了前头花厅,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父亲,刚刚才止住的哭泣便顿时又忍不住了。

  她疾步奔到父亲身边,眼眶红红的看着父亲欲言又止。

  何老尚书却没功夫再关注女儿的心情了,他一见到了女儿,便皱起眉头道:“唤至不在府中,你带我去看看阿勋。”

  唤至是邹总督的字,何老尚书向来是这么称呼这个女婿的,邹夫人这回却听出些不同之处来,想起父亲老来得子,是如何宝贝何文勋这个宝贝儿子,她连声音都又开始发颤了,睫毛低垂,半响才嘶哑着声音应了一声是。

  何老尚书已经须发皆白,迈的步伐之快却甚至超越了自己这个女儿,邹夫人要小跑着才能追得上父亲,却根本不敢多说半个字,穿过了花园,带着父亲到了弟弟住的地方,才迟疑着停了下来。

  她惴惴不安,难以再往前走,带着哭腔告诉何老尚书:“父亲,阿勋现在谁的话也不肯听,他姐夫来了许多次,也被他给轰走了,我……”

  何老尚书一夕之间仿佛苍老了五岁,他扬手止住女儿的哭泣和诉苦,摇了摇头沉声道:“别说这么多了,我去看看他。”

  邹夫人看得出来他已经完全没了耐心,深吸了一口气领着他进了屋子,便听见里面传来叮铃哐啷的摔砸东西的声音。

  这是何文勋又在摔东西了,最近家里的摆设只怕都去了一半。

  邹夫人心里发愁嘴里发苦,急忙抬起裙角上了台阶,立在廊下敲门:“阿勋,阿勋,父亲来了!”

  何老尚书已经如此年老了,却还是听见儿子出事便不远千里的赶来,这一路只怕是吃不好睡不着,现在看着都还是风尘仆仆的。

  可屋子里也不过就是静了片刻,何文旭尖锐而痛苦的叫声便从里头传出来:“滚!都滚!我现在是个废人了,我是个废人了!宗族还要我干什么!?我能干什么?!当我死了!当我死了!”

  不必亲眼看见,邹夫人也能想象到弟弟的崩溃和如今的表情,她心里又疼又酸,想到父母亲千辛万苦的盼着生下了他,这么多年如珍似宝的把他养大,现在却成了这副模样,眼里的眼泪便扑簌簌的落下来。

  她拍着门近乎恳求的道:“阿勋我求求你,姐姐求求你,你从前最听姐姐的话,父亲最疼你,父亲来了,他这么急的赶来,汗湿夹背,形容憔悴,你心疼心疼父亲,你开门吧!”

  她忍不住又哭了,却连声音都透着绝望。

  父亲是他们一家人的根,他们都靠着父亲才能活的这样无忧无虑,可现在,她陡然看见父亲已经弯曲了的脊背,终于控制不住的嚎啕大哭和后悔。

  为什么要有这么大的野心?

  为什么要将娘家的荣辱也都跟自己的丈夫绑在一起?

  是她害了家里人,是她害了父亲,害了弟弟。

  何老尚书终于动容,他上前两步,低声对女儿说:“让开。”等到女儿起身,便一脚踹在了房门上,将房门给一脚踹开。

  房门哄然打开,何老尚书嘶哑着声音喊了一声阿勋,便率先踏进了屋子。

  邹夫人紧随其后,连眼泪都顾不得擦了,四处搜寻弟弟的身影。

  这么多天,她见弟弟的时间其实也很有限-----大部分的时间里,何文勋都极度的暴躁,而且十分抗拒跟人接触。

  她攥紧了手掌,跟在父亲身后转过了博古架,忍不住震惊的睁大了眼睛愣在原地,过了片刻,才发出了一声尖锐至极的尖叫。

  何文勋竟然悬梁了!

  她哭喊出声,觉得脑子里一片混沌,什么也想不到了,眼睁睁的看着何老尚书一马当先的上前把人给解了下来,急忙踉跄着朝前扑了下去。

  膝盖接触到地上的地砖发出沉闷的一声响,可这时候,她反而半点都不觉得痛了,只是胆战心惊的去看何文勋。

  幸好,没等她害怕担心太久,何文勋忽而剧烈的咳嗽起来。

第825章 狼狈

  幸亏当时何老尚书当机立断,很快就踹开了房门闯了进来,否则的话,只怕再耽搁一会儿,何文勋就当真上吊死了。

  想到这里,邹夫人不由得涕泪纵横,又气又痛的伸手猛地捶打弟弟:“蝼蚁尚且偷生,你怎么这么傻啊!”

  何文勋神情激动,刚刚缓过来就一把推开邹夫人,面色狰狞的质问他们:“为什么救我?!为什么要救我!?我没救了,我不是个男人了,我怎么传宗接代啊!?你们救我干什么?!”

  邹夫人哭的受不住,终于顶不住刺激晕过去了。

  何老尚书面对着病的病伤的伤的一对儿女,整个人都无形之中矮了一截,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过了好半响,才猛然抬起手来,给了儿子一个巴掌。

  这一巴掌打的极重,何文勋素来养尊处优,脸上立即就出现了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他被打的偏过了头去,嘴角渗出一丝血来,却竟然还笑得出来:“打!打的好!我现在是个废人了,我没有用了,打死我!打死我!”

  何老尚书冷冷的看着他,眼里悲痛莫名:“你出生的时候,你母亲已经三十九,我也四十多,在你之前,我们只有女儿,不管是纳了多少妾室,都只有女儿,没有男丁,没想到,反而在死心了之后,你便来了,我跟你母亲欣喜若狂……”

  何文勋面上的表情逐渐的变得凝重起来,他偏过了头不发一言。

  “这么多年,你是家中的珍宝,不管是你母亲还是你的姐姐们,全都把你捧在手心里,恨不得把什么好东西都捧来你的面前。你没吃过苦,是我的过错,我太过纵容你,太过纵容你了,所以才把你害成了这样,如今你出了事,最痛的不是你,是你的母亲,你母亲听说了这件事,已经躺在床上下不来了,她知道你的个性,也知道你必定是要去寻死的,你死可以,你死了,你那躺在床上的老母还有我这个不中用的父亲,也就陪你一道去罢了。”

  何老尚书刚硬了一辈子,是个从来都不表露情绪的人。

  哪怕当初他多么爱重这个老来子,也从未在言语上给这个孩子多少的亲密,唯有这一次,他张口就说了这样的话,何文勋愣住了,满头大汗的捂着脖子转过头来,一眼就看见老父亲几乎全白了的头发。

  多少情绪都在此刻爆发,何文勋搂着父亲失声痛哭。

  何老尚书面无表情的拍抚着儿子的背,缓缓地道:“哭吧,哭出来就好了,人活着就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你来这人间一趟,不能这么平白无故的丢了性命,我会替你讨回公道,你要好好的活着,没有子嗣怕什么,族中那么多子弟,你挑一个喜欢的,我们何家养得起,只要你人还在,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弄来。”

  何文勋咬牙切齿的擦着眼泪,目光如同是要吃人,他捂着脖子,一字一顿的说:“我要算计我的人死,我要她下十八层地狱,我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想到现在自己的痛苦,何文勋恨得连面目都扭曲了,他握住了父亲苍老的手,目光炯炯的看着他:“我要朱元那个贱人永世不能超生,我要让她成为人人皆可唾弃的娼妇!”

  “好!”何老尚书应的干脆利落,盯着儿子的眼睛,沉沉的答应下来,而后低头看了他一眼:“你好好休息,比起你那个小曾大人来,你还算幸运许多,因为他已经下地狱去见阎王了,不会再有机会报仇。”

  何文勋就怔住了。

  而何老尚书已经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平静的吩咐下人带邹夫人回去休息,又将何文勋给安置好,自己才缓缓的出了后院,去了前头正厅。

  下人们都知道这位老尚书很受总督爱戴,不敢怠慢,急忙端茶倒水,忙碌不停。

  何老尚书的茶喝到没了色,外头终于传来了邹总督的声音:“泰山光临,小婿不能亲自迎接,小婿该死!”

  邹总督大踏步的进了门,二话不说就先跪在了何老尚书跟前。

  何老尚书缓缓的打量了他一眼,就淡淡道:“你现在忙的脚不沾地,就算是告诉了你,也只是耽误你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这是忙完了?情况如何?”

  邹总督苦笑了一声,虽然何老尚书示意他起来,但是他还是跪着没动,轻声道:“那些倭寇狡猾,王宇把他们推到前头来,自己却声东击西,去了松江府,现在两边都被弄的焦头烂额,松江那边还更严重些,这回恐怕是少不得要多很多麻烦了。”

  何老尚书点了点头:“这个小丫头挑的时机可真准,可我不信她一个小丫头可以窥知倭寇海盗如此机密之行动,借着他们的手杀了曾同知的侄子,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一来就说正事,但是邹总督知道自己岳父的个性,不敢隐瞒,很快就道:“查过了,小曾是在杭州城郊外遇袭,他那天出行是因为有人送了一封信给他,他看了那信之后就带着人去郊外了,而后一行几人统统被杀,一个活口也没留。”

  “既如此,怎么说是被倭寇所杀?”何老尚书立即抓住了重点。

  “因为现场留下了一把刀,那刀怪异,跟我们中土的刀完全不同,是东瀛人所使的武器,而小曾他们身上的伤口,也跟这刀大部分吻合,经过仵作验尸,这刀就是凶器。”邹总督说到这里,饶是十分老到,此刻也忍不住有了些戾气:“这其中诸多可疑之处,可那信已经被毁,而又无任何目击者,所以只能被说是倭寇所杀。”

  何老尚书冷笑一声:“好大的阵仗,好诡秘的心思,这个丫头,竟然把你们都给蒙蔽了,玩弄于股掌之间,你们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邹总督低着头没有说话。

  他心里也恼羞成怒。

  自以为是猎人,谁知道自己竟然只是猎物。

  这样的感觉对于他们这种惯于操纵别人生死的人来说真是太狼狈了。

第826章 老姜

  何老尚书身形消瘦,时不时还要捂着嘴咳嗽一阵,才能将话给继续下去,可他脸上却半点的颓丧之气也没有。

  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是没那么容易被击垮的。

  他看着邹总督,喝了口茶,才沉声道:“起来吧,一直跪着有什么用,事情都已经出了,你是如何想的?”

  邹总督座下不少谋士,可这一次他的确是被人打蒙了。

  他沉默了一瞬才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他们这是冲着叶家的案子来的,那个小丫头说是来投亲来给付清解决麻烦的,其实一开始就是冲着我们来的,我们终日打雁却被雁叼了眼,是我太自大了,才连累了妻弟,是我的不是。”

  “这些废话就不要再说了。”何老尚书目光沉沉的打断了他,毫不犹豫的冷笑道:“这是他技不如人,被人如此算计,也只是怪他自己没本事罢了,吃了这个亏,以后但愿他能走的长久些,别死在我这个老头子前面,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也就是了。”

  这话压得邹总督抬不起头来,他嘶哑着声音认错:“父亲,都是我的不是,我欠阿勋的……”

  人是在他这里出的事,他不能撇清责任。

  何老尚书对于他的官途起了不少作用,如果不是何老尚书在位的时候一力的抬举他,如今这个浙江总督的位子也轮不到他来做。

  他对于这个岳父大人向来都是很尊重的。

  何老尚书哼笑了一声,见邹总督竟然还是坚持着跪着,心里的气总算是被抚平了许多,轻描淡写的道:“起来说吧,这事儿是你的不是,你是他姐夫,他向来听你的话,折损在你这里,你要担这个干系,可现在不是跟你算账的时候。”

  邹总督不敢多说,应了一声是缓缓地扶着膝盖站了起来,好半响还觉得膝盖以下都没什么知觉,麻木的叫人站不住。

  等到站稳了,他低眉敛目的在边上的椅子上坐下,一省总督、封疆大吏的威严尽敛,跟何老尚书说起了正事:“这个小丫头不足以做到这个份上,她背后有人,不然不可能这么快竟然还能找到殷全的下人,让那个贱人有机可乘,害了阿勋。”

  这还是在浙江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何老尚书把玩着手里的一只玉扳指,许久没有出声,正准备说话,外头就有邹总督的书吏过来冰雹,说是曾同知来说。

  邹总督看了何老尚书一眼,便轻声道:“父亲不如一并见见,他的侄子死在朱元手里,他如今也是满腔火气。”

  何老尚书不置可否,邹总督却知道他这是答应了,扬声让人请进来。

  曾子轩很快就进来了,这些天他觉得自己好似接连做了好几天的噩梦,从何文勋出事开始,再到海盗横行,侄子被倭寇所杀,他每天都能听见更坏的消息,这些事,让他这个大男人到现在也有些支撑不住了。

  他主要是家里的那一关难过。

  老爹老娘,弟弟弟妹,这些人听见了消息几乎都急眼了,都责怪起他这个当叔叔的来。

  此刻见了邹总督,他便急忙行礼请安。

  邹总督摆了摆手,算是免了,看了何老尚书一眼,便问曾同知:“之前让你去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曾同知一时之间竟维持不住脸上表情,咬牙切齿的道:“您也知道,在出事之前,我那侄子是在付家有内应的,可自从上次见了面之后,就再没消息了,派去付家的人回来说,付家太太病了,起不了身,可见他们的确是早就已经有了准备!”

  只是一直都在装蠢等着他们上钩。

  邹总督面色阴沉,过了好半响,他才恭敬的跟何老尚书道:“父亲,只怕他们现在敢对阿勋跟小曾动手,是有凭恃,若是猜的没错,这背后靠山就是殿下无误了。”

  这位钦差大人可真是够执着的。

  这是立意要拿他们浙江官场的这件事来开刀,为自己换取一个一飞冲天的机会了。

  也是,若是能把这间轰动一时的案子给办的漂亮,还能拿下一个总督,那楚庭川的能力就一览无余,在朝中自然是要稳稳地站住脚跟了。

  可这破家灭门的事儿,也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办的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