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亦甚想你 第31章

作者:初云之初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穿越重生

  ——单单只看外表,倒是很不错,怨不得阿蕊会动心呢。

  郝樟心知自己与方家之间的差距,姿态也放的低一些,请自己母亲与小妹到不远处凉亭里头暂待之后,便在此等着人过来了,远远见魏国公府的马车过来,连忙迎了上来。

  青漓是待嫁女,不好光明正大的打量,董氏却没这些忌讳,上下瞧了瞧,心中倒觉满意,同郝樟寒暄几句,觉谈吐也不错,暗自点点头,便由他带着,往凉亭那边去了。

  郝老太自从知道儿子要娶一个千金小姐,便是满心的不情愿——儿子好容易有了出息,却要娶一个出身好的儿媳妇,都说是娶了媳妇忘了娘,眼下这个门楣高,等到了自己家,还不得骑到自己头上去?

  她更加喜欢的是自己娘家侄女,既是亲眷,又能拉自己娘家一把,两下里又合得来,抱着这样的想法,才带着侄女到金陵来,眼下儿子喜欢上别人了,可叫自己侄女怎么办?

  她将自己的心意遮遮掩掩的对儿子说了,迎头就遭了一通反驳,说对自己表妹只有兄妹之情,无男女之意,这下子,郝老太心里头就更加不自在了——她才说了几句呢,儿子就顶嘴了,这还是新媳妇没嫁进来,等嫁进来了,还不定有没有自己的位置呢。

  郝老太只郝樟一个儿子,虽是农妇,却也极在乎儿子前途,出去打听到儿子看上的那个姑娘家世不俗,娶了于儿子仕途大有助益时,她心里头便暗暗生了一个念头,只是还不曾对人提起罢了。

  郝樟对于母亲的想法一无所知,只见她肯松口,心下便松了几分,魏国公夫人在侧,更别说心上人身边还有那位被册封为皇后的魏家姑娘,一路上他也不敢乱看,只引着一行人往母亲小妹安置的凉亭那边去了。

  拐过长廊后,董氏便见到了凉亭里歇着的郝家母女二人。

  大概是生活艰难些的缘故,郝老太的面容要比实际年龄显老,偏生穿了深紫色的衣裙,倒叫人觉有些不伦不类,身边的女儿虽年少,肌肤却也不似金陵女子白皙水灵,而是带着几分乡下姑娘的黝黑粗糙。

  董氏这边是女方,身份又较之郝家尊贵,态度自然是要矜持些,到了凉亭外,便停住脚,含笑等郝家人开口。

  郝老太自然见得到儿子引着人来,只瞧了一眼前头温婉姝丽的董氏,眉头便皱了起来。

  ——又不是十四五的小姑娘,穿的这般鲜亮做什么,叫人见了便觉不正经。

  来之前她便听儿子说了,女方来的人是那姑娘的姨母,魏国公府的夫人,她偷着出去打听,便知那魏国公夫人年纪与她相仿,眼下见自己与她一道,竟像是隔了一辈儿的人,郝老太心中便不太舒坦。

  到底是人家身份贵重,郝老太心中不喜,却也压抑住心中不满,脸上挂了点笑,迎了上去。

  董氏是什么人,在金陵贵妇中周旋多年的人精,心思机敏,绝非郝老太这般乡下老太太能比,一打眼,便瞧出郝老太心中不满来。

  她眉梢微挑,脸上的笑意也淡了许多。

  ——说白了,这也只是相看,没有谁高谁低的意思,对方可以挑她们,她们自然也可以挑对方,天大地大,又不是离了谁就活不了。

  再说,光看这个架势,郝家人也不像是有什么诚心的样子。

  郝樟的身份品级摆在那里,本就叫人看不上,若是家里头人和善好相与,董氏也就不说什么了,可此刻一见郝老太态度,便知是了了,既如此,又何必继续呢。

  嘴上没说什么,在心里头董氏却已经在上头划了一个大叉,无论如何,这桩婚事也是不肯赞同的,胞妹虽然有时候不太靠谱,可看人的眼光当真不错。

  若是换了别的事,她只怕转身就走,可是此事,却得留上片刻。

  之所以留在此地……自然是为了方兰蕊。

  对于郝家,外甥女还没有死心,心里头还有希望,就这般扬长而去,日后只会生怨,觉得遗憾。

  与其藕断丝连,百般不舍,倒不如在此利落的了结——长痛不如短痛。

第35章 决绝

  郝老太心思粗些, 自然瞧不出董氏前后有什么区别, 郝樟却不同。

  他能够以平民出身登到从六品, 心思眼力都是有的,见董氏笑意收敛,神色转冷, 便知这桩婚事要玄, 连忙招呼道:“外头热, 夫人请往里头去乘凉。”

  青漓跟在母亲身后,自然也能察觉出几分双方态度来, 郝老太不好相与,这桩婚事便是成了,阿蕊姐姐只怕也不好过。

  这般想着, 她下意识的看向了一侧的阿蕊姐姐。

  ——许是为了躲避外头的日光, 她正低着头,看不出面上情绪。

  青漓在心底叹一声, 也不说话,随着母亲一道进去了。

  董氏三十多岁的年纪,因着保养得当, 诸事省心, 面容到现在也是水灵的很, 不知道的瞧上去倒以为是二十多岁,青漓与方兰蕊就更加不必多说了,花一般的年纪,正是最美的时候。

  无论年纪, 皆是气质清华,仪态雅致,极为出尘贵气,不似凡间人物。

  一番对比之下,倒是显得郝家母女颇有几分苍老憔悴,举止粗俗——好像是差着一辈儿,天上地下的人一般。

  郝老太感觉自己被压了一头,心中便觉不高兴,郝樟胞妹郝敏心里头也觉不自在,低着头一言不发。

  他们不说话,董氏更不会说,她的外甥女又不是丢在大街上没人要,何必上赶着去看郝家人脸色?

  不曾嫁过去便如此,等真的嫁过去了,那还能有好日子过?

  她心里头有底,也不觉得慌,只摇着团扇,优雅闲适,自得的很。

  郝老太心里头不喜,也只拉着脸,一言不发。

  郝樟见双方态度都不甚热络,脑门上便有些汗意,含笑向双方介绍了,便主动在侧为董氏与郝老太添水,努力炒热气氛。

  郝老太心里头本就不情愿,等见了方兰蕊本人,就更加不喜了——娇娇弱弱的,风一吹就倒,眼看着就不讨喜,再者,能不能生出孙子来还得两说呢。

  倒是郝敏,抬头瞧了瞧方兰蕊,忽的笑道:“娘,别人都说我们乡下婆子穿红戴绿,可今日我眼见着,金陵的千金小姐,同我们也相差不大啊。”

  她这句话说完,郝老太便捧场的笑了出来,赞同的点点头,道:“敏儿说得对,是这个理儿。”

  郝敏抿着嘴笑了,似乎真的只是随意玩笑一句一般,微微低头的瞬间,掩住了眼底的暗光。

  ——她不喜欢这个方家姑娘,哥哥若是真娶了她,叫阿瑶姐姐怎么办?

  再者,坐在那般出身高贵的姑娘身边,看她周身那种由内而外的优雅与贵气,再看一看自己,才令人格外刺心吧。

  更不必说,这个方姑娘,本就不会像阿瑶姐姐那般说好话,讨自己欢心了。

  郝敏这句话说的不客气,也十分失礼——方兰蕊今日着明红,自是她口中的红,而青漓今日着月白,显然是她眼中的绿。

  一下子就攻击了两个姑娘,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董氏都看不上这种人,更坚定了绝不与这等人结亲的心思。

  郝樟也不曾想妹妹嘴里头竟冒出这么一句极为失礼的话,既攻击了心上人,又讽刺了未来皇后,在董氏与青漓身后几位女官的打量中,不知不觉间,他背上便出了一层汗。

  青漓与阿蕊姐姐挨在一起,知她心中忐忑,便借着宽大衣袖,悄悄的握住了她手。

  郝敏出言不逊,青漓是不怎么放在心里的——那算个什么东西,她连正眼都不肯给,她只是怕阿蕊姐姐伤心,为此难过。

  正是五月的天,外头已经有了鸣蝉,日头升起来了,周遭有了些微热意,在这样的时候,她却觉阿蕊姐姐手掌泛凉,湿津津的生了冷汗。

  青漓忽然有些心疼,也替阿蕊姐姐难过。

  可是随即,她心里头浮现出一个有些过分的念头——要是郝家人能再过分些,叫阿蕊姐姐直接死心,倒也是一件好事。

  可是这么想,好像有些对不住阿蕊姐姐。

  青漓不易察觉的用余光看一眼她,却见她正低着头,眼睑低垂,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郝樟终于在董氏微凉的目光下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定了定神,厉声呵斥道:“阿敏,你若是不会说话,便不要说!只管坐在那里喝茶便是,没人把你当哑巴!”

  郝敏不意哥哥竟为了这么一点小事训斥自己,惊愕过后,眼圈儿便红了,委屈的看向郝老太,道:“娘,你看哥哥,居然为了外人训我!”

  外人?!

  郝樟恨不能将胞妹的嘴给堵上,只怨自己为什么脑袋抽风,叫她跟着过来了——你口中的外人 ,一个是正仪大夫之女,一个是未来的皇后,除去你这样没见识的,谁敢开口就得罪了?

  巴结都来不及的!

  郝老太倒是知道董氏这一行人的身份,可心中却并不如何敬畏。

  ——你老子是什么大夫,等将来进了我们家门,还不是得向我低头,好生伺候着?

  至于未来的皇后,就更加不必说了。

  今日之前,郝老太见过的最高官位,便是老家的县太爷,县官不如现管,职位大的太厉害,她反倒是觉察不出有多厉害了。

  瞪一眼儿子,郝老太斥责道:“你喊什么喊,你妹妹不过是说一句玩笑话,有什么值当生气的,人家性子宽和,怎么会同我们计较这一点事儿,你少大惊小怪!”

  郝老太一句话将儿子给噎死了,心中得意的很,又觉自己叫那群高高在上的人吃了一个哑巴亏,更是高兴起来,但是瞧着儿子脸色实在难看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将面上笑意抹了去,转向董氏道:“看我这个人,说话老是找不到点儿上,今日本是想商量两个孩子的事,硬生生将话头给偏了。”

  董氏摇着团扇,只静静的保持微笑。

  郝老太只当她将方才那一茬给掀了过去,大大咧咧的喝一口水,道:“夫人呐,明人不说暗话,我也不去搞那些虚的,现下可是五月了,我想着,咱们还是早些将日子给定下吧。”

  董氏手中团扇轻摇,笑意丝毫不乱:“愿闻其详。”

  郝老太见董氏始终面上带笑,不似什么硬气人,心里头的底气也就足了:“我之前数了日子,七月初九,便是宜嫁娶的吉日,便定在那一日,如何?”

  董氏还不曾出言,青漓便要坐不住了——如何?如何个鬼!

  眼下已经是五月中,离着七月初九连两个月都没有,嫁妆婚期六礼诸事何等繁琐,岂是两个月能结束的,再者,勋贵门楣纳个妾都没有这般敷衍的,更何况是娶妻!

  青漓活了两辈子,还是头一次见有人这般厚颜无耻,气恼的几乎要跳起来骂郝老太几句,董氏却拿团扇轻轻拍一下她,示意她稍安勿躁。

  她看向郝老太,道:“日子也太紧了些。”

  郝樟也不曾想母亲会将日子定的这般早,他久在金陵,自然知晓其中的失礼之处,忍无可忍,终于插口打断,向董氏道:“我母亲性子急,夫人别同她计较,婚事自然要好生准备,绝不会这般匆匆……”

  他急急的说了几句,场上却无人理会,董氏只含笑瞧着郝老太,郝老太心满意足的在说话,青漓皱着眉,毫不掩饰的鄙夷郝老太,而方兰蕊……正低着头,看不出是何想法。

  郝老太却道:“夫人别嫌我把日子定的早,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话说到这里,郝老太便颇有些神秘的停了下来,只等着董氏发问。

  董氏含笑问了一声:“怎么,内里可有什么说处?”

  郝老太心里头有了几分满意,开口道:“夫人别嫌我说话难听 ,毕竟生老病死也是寻常——我听说,方家老夫人身体不佳,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还要守孝?与其这般虚度三年,倒不如早些出嫁,也还自在……”

  这话说的极为难听,便是泥人也要冒火的,饶是董氏素来不动声色,也生了真火。

  “咚”的一声闷响,她将把柄团扇扔到了桌上,白玉质地的扇柄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郝老太见好就收,将自己心里头的念头提了出来:“我知道夫人必定是舍不得委屈外甥女儿的,我也有女儿,自是能感同身受,这里倒是有一个两全法子……”

  郝樟几乎想要昏死过去,顾不得董氏还在,便上前一步站到郝老太身边去,咬着牙道:“娘,你糊涂了么!”

  “你少胡说八道,我清醒的很。”郝老太瞪一眼儿子,转向董氏,道:“要是晚一些进门倒也无妨,只是有一桩——我家是几代单传,我身子又不好,只想在合眼前见着孙子,我有个娘家侄女,虽出身不好,却也怪可怜的,我便做主,叫她跟了樟儿,将来生了孩子,便抱到正妻那边去养……”

  董氏正要出言,却觉衣袖微动,侧目一瞧,心下便有了几分底。

  是方兰蕊。

  沉默了许久,她终于抬起头来,许是因那一身明红 ,反倒显出她此刻面色苍白。

  她方兰蕊缓缓出言,声音很轻,却很坚定,她道:“不。”

  郝老太也没指望一开口便叫对方同意,心中早早有了一套说辞,见方兰蕊开口,便当即道:“好姑娘,你也别怨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也是无可奈何……”

  “不 ,你误会了,”方兰蕊缓缓道:“我的意思是,那位表姑娘应是很好,便娶做正妻吧。”

  郝老太是心大,却也从不敢想着叫面前这个出身勋贵的姑娘做妾,显而易见的——这桩亲事要黄了!

  郝樟也是猝然变色,语气哀求:“阿蕊!”

  “你不必开口了,”方兰蕊淡淡的道:“方才你不曾开口,之前你不曾开口,那现在,以及以后,你都没必要开口了。”

  她平静的看向郝樟,目光无波无澜:“我听人说过你母亲幼妹是什么人,也曾经犹豫过,可是到最后,还是说动母亲,叫我走这一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