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亦甚想你 第79章

作者:初云之初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穿越重生

  等到现在,众人见帝后二人毫不避讳的咬耳朵,陛下也善解人意的微微低头,好叫矮他许多的皇后得些方便,那股亲昵劲儿,简直再也容不下别人一般,当即便明了这位小皇后是皇帝的心尖尖,半分委屈也受不到的。

  说起来,除去靖安侯府之外,其余的人家里未必没有同样的心思,只是没有靖安侯府这样急不可耐罢了。

  眼下见帝后如此亲昵,皇帝极为宠溺这位小皇后,倒是暗暗打消了许多不该有的心思,这是后话了。

  皇帝听小姑娘在耳边说了几句,熟悉的香气也近了,便觉心头有些痒痒的,碍着大庭广众,倒也不好做什么,只压了下去,转向靖安侯夫人,道:“皇后仁善,愿意宽恕你们,是你们的福气,只盼你们能安分守己才好。好端端的命妇宫宴被搞成这个样子,也委实是叫人心烦,带着你家这位姑娘,回府去吧,此后——朕自有说法。”

  不去理会靖安侯夫人的磕头谢恩,皇帝便冷冷望向元城长公主:“朕是什么心性,你应明白才是,记住了——这是最后一次,他日若再犯到皇后身上,只好叫你往先帝淑妃面前,略尽孝道!”

  先帝与淑妃没了多少年,说是去尽孝道,实际上只怕是要送她上路。

  元城长公主一颗心哆嗦的厉害,连带着声音也颤了:“陛下宽心,臣妹绝……不敢再有此心,否则,便叫臣妹……”

  皇帝没心思听她说这说那,向左右道:“愣着做什么,难道还要朕去送她们不成?”

  这话一说,连瘫在地上的季斐斐也没法儿装死了,内侍听了皇帝吩咐,毫不犹豫的将她从地上拖起,同元城长公主与靖安侯夫人一道,脚步飞快的退了出去。

  皇帝替小姑娘出了一半儿的气,另一半儿却得着落到其余命妇身上去,向几位年高德劭的命妇敬了酒,他又望向英国公太夫人,道:“您是历经三朝的老人了,最是有福气不过……”

  揽住身边的小妻子,皇帝望着她未曾凸起的肚腹一笑,温声向英国公太夫人道:“等朕的小太子出生,只怕要劳烦太夫人一遭,亲自为他洗三才是。”

  说这话的时候,皇帝声音不高,一时之间,众命妇几乎疑心是自己听错了。

  ——小太子?

  皇后腹中之子尚未出世,陛下便决意册封太子了吗?

  年幼的皇后如此得宠,当真令人心惊!

  莫说是别人,便是青漓自己,闻听皇帝如此言说时,也有转瞬的惊愕,心下一转,便明白了过来。

  靖安侯府的确有歪心思,可细数满朝文武,有这般心思的,却也不仅仅是靖安侯府一家。

  说是送女儿入宫侍奉,可说到底,还不是为了那个位子?

  眼下皇帝当着诸多命妇的面儿,将话明明白白的说开,太子之位非自己二人的孩子莫属,那些有的没的心思,只怕顷刻便会打消大半。

  君无戏言,若是今日如此说了,他日又改口不认,帝王的威信何在?

  这样的决绝,委实是叫人心惊,也由不得青漓不动容。

  英国公太夫人尚且出于惊愕,未曾来得及开口,她便含笑嗔他一眼:“陛下说的也早,若是臣妾怀的是公主,又该如何是好?”

  “皇子公主,皆是朕的骨肉,自然都是好的,若真是长公主,朕一样喜欢,”皇帝握住她小手,毫不掩饰彼此之间的亲近:“皇后年轻,朕也正当其时,一连十个八个生出来,总不会一个皇子也没有,皇子有了,太子自然也就有了。”

  他倒真是混不吝,脸皮也厚的厉害,青漓被他说得脸红的功夫,便听英国公太夫人笑眯眯道:“小太子何等尊贵,能为他洗三,也是老妇的福气,陛下若不嫌弃,老妇便应下了。”

  皇帝笑的温和,颇有些做了父亲的慈爱之意:“老夫人肯应,朕便先行谢过了。”

  “皇后怀着朕的储君,正是要静养的时候,若被人冲撞了,朕可万万不依,”皇帝漫不经心的环视一圈儿,道:“大选近在眼前,朕自己是不留的,便叫她们往南山行宫去吧,免得人多了闹腾,害的皇后不得安宁。”

  大选之事本应由皇后负责,皇帝此刻出言,却也并非越俎代庖——明眼人一听便知,他这是为小皇后撑腰,不留别的女人呢。

  董氏眼见女儿三言两语斥退元城长公主与季家姑娘,心下松一口气的关头,也觉颇为骄傲,等到皇帝来了,观他举止,便知道是极为疼爱自己女儿的,听闻皇帝言及储君与选秀之事,便更是宽心满意了。

  正心下欢喜的关头,却见皇帝看了过来,含笑道:“皇后年轻,难免有不稳重的地方,魏国公夫人若有闲暇,便进宫来瞧瞧她,也可以在侧帮持一二。”

  董氏心下也有此意,只是顾忌着宫里头规矩多,频频进宫怕是不好,这才不曾提出,此刻听皇帝如此言说,自是忙不迭应了。

  一众命妇将目光在帝后那里瞧瞧,再往魏国公夫人那儿看看,心下暗叹一声之后便下定了主意——归家之后,无论如何都得同丈夫商量,同魏国公府务必交好才是,便是有嫌隙,也得立即填平了。

  魏国公府现下只是后族,却也有更进一层的意味在,等皇后诞下小太子,乃至于将来太子登基,只怕要更上一层楼了。

  虽说凡事都有个万一,但照现下局势看来,怕是不会有什么变动了。

  说到底,还是小皇后有本事,将陛下拿捏的严严实实,半丝风也透不进。

  莫说是皇家,便是在寻常勋贵人家,又有几个不纳妾蓄姬的男子?

  可是陛下呢,还不等皇后说什么呢,便自己开口拒了,冒尖儿的靖安侯府也毫不犹豫的捏死了,更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明他日储君人选,这份心意,委实是叫人心惊。

  有了这层考虑,即使皇帝回前头臣工那头去了,后面命妇宫宴也是纹丝不乱,相反的,对待青漓这个年轻皇后时,也愈发谦卑起来。

  青漓端坐在席位上,言笑晏晏之间不动声色,端的是雍容大气的国母风范,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此刻自己心头有多甜蜜温柔。

  什么是丈夫呢,不是那些风花雪月的缥缈之物,也不是金银珠玉的荣华富贵,而是踏实而温暖的依靠,安全而宁静的港湾。

  只消躲到他怀里去,便是再强的风雨,也是无所畏惧。

  真好。

  青漓觉的舒畅安然,靖安侯夫人却觉恨不能立即昏死过去。

  今日之事,她只觉自己脸皮都被掀掉了,贴到台阶上任由别人踩踏,既觉痛楚,更觉屈辱,直到坐上回府的马车,面容也是涨红的近乎紫。

  季斐斐再不好,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再见她也是面容戚惶,目光凄凄,靖安侯夫人更是不忍心。

  下颚的肌肉抽搐几下,她终于爆发出来。

  “啪”的一声脆响,靖安侯夫人重重一记耳光扇在元城长公主肿着的脸上,厉声斥道:“说有办法的是你,将事情办砸了的也是你,现在居然还做出这幅样子来,是给谁哭丧呢!”

  那记耳光与其说疼,倒不如说是屈辱,元城长公主自幼便是被宠着的,等先帝过世,皇帝登基之后,虽然也有受过轻慢,却也无人在皮肉上给她任何痛楚,猝不及防的挨了靖安侯夫人一耳光,竟有些不曾反应过来。

  那一耳光刚甩出去的时候,靖安侯夫人也有些吃惊后怕,但转念一想——她也不过是只掉了毛的凤凰,没什么了不起的,心中火气便愈发上来了。

  “自从娶你进门,便再没遇上过什么好事,你个丧门星,害了我儿子还不够,竟连我女儿也一起害了,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老东西,你敢打我!”

  元城长公主骤然发出一声怒喝,随即便连本带利,狠狠回敬了靖安侯夫人两记耳光:“——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对我动手?”

  季斐斐自从被人连拖带拽的弄出宫门,人便有些怔怔,此刻像是被惊醒一般,扑上前去推开元城长公主,又顺手在她脸上抓了一把:“动手怎么了,你真当你是金枝玉叶,别人都动不得吗?!”

  元城长公主少时习武,又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力气自然远非靖安侯夫人这种常年养尊处优的妇人能比,只两记耳光,便使得她面颊红肿,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下意识的摸一摸脸颊,靖安侯夫人陡然爆发出一阵怒骂:“好啊,你这贱人反了天了,竟敢对自己婆母动手!皇后说的果真不错,小妇养的便是小妇养的,天生低贱,上不了台面!”

  元城长公主的脸被季斐斐抓破了,长长的留了一道血痕,正目光骇人的盯着小姑子瞧,闻言便怒视靖安侯夫人,劈头盖脸的打了过去:“我是为了谁?为了谁才叫人羞辱?眼下你们不仅不感恩,却反倒恩将仇报,狗东西,果真是母女俩,一样不是玩意儿!”

  靖安侯夫人上了年纪,自然不是元城长公主对手,季斐斐虽年轻,却身娇体软,一时之间,三人在马车内打成一团,居然难分难解,直到到了靖安侯府门前,仍旧未曾分出胜负。

  外头的仆役听得里头声音不对,却也不敢出声,一群人正面面相觑,却听“咚”的一声,马车的门开了,“砰”的一声,自家姑娘发丝凌乱,满脸血痕的摔了下来,出门时齐整亮丽的衣裙也乱了。

  正犹豫着该不该过去扶,却再度听见“砰砰”两声,靖安侯夫人与元城长公主扭打成一团,一道从马车上摔下来了,素日里仪态万千,气质端庄的夫人公主一道摔了个大马哈,好不丢人现眼。

  无论是之前的宫中事,还是之后的打架之事,靖安侯府这一回都是丢尽了脸,婆媳姑嫂三人一道被遣送回府,这样的事情自大秦开国以来还未曾有过,按照她们行事的奇葩程度,只怕也是后无来者。

  而后头,姑嫂婆媳三个打成一团,便更加不必说了。

  靖安侯染病,少有出门,感受的倒是少些,靖安侯世子与二公子却是要出门办事的,少不得遭受各式各样的异样眼光,其中窘迫,难与人言。

  世人对于八卦之事天生便有兴趣,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即使是一丁点儿风声都能传的满城风雨,更不必说满堂贵妇都亲眼见了靖安侯府之事,帝后又不曾下令封口,如此一来,事情便传的更广了。

  皇帝也不曾客气,因贪墨案还不曾下定论,便只罚了元城长公主一人,至于靖安侯府,则是等着秋后算账。

  按制,大秦公主俱授金册,禄二千石,当年宫变之后,皇帝二话不说,便将元城长公主的两千石对半砍,改成一千石了。

  这回更惨,不仅收回当年先帝所赐金印宝册,一千石也给砍成三百石。

  元城长公主同婆母小姑打了一架,随即又同丈夫大吵一架,正在院子里养伤呢,却接到这样一道旨意,险些就地昏死过去。

  三百石。

  ——县令之流的,也是四百石,这是做什么,拿她当要饭的打发吗!

  靖安侯夫人也在院子里养伤,闻听这道旨意,笑的下巴都险些掉下去,叫两个侍女搀着,她到元城长公主院子外头叫骂了半日,算是出了口恶气。

  元城长公主哪里是能受得了气的性子,当即便同靖安侯夫人吵了起来,还是靖安侯世子回去,好说歹说,那二人才肯暂时偃旗息鼓。

  好日子没过几天,靖安侯府的处置便下来了,皇帝借着此次贪墨案的东风,顺势夺爵,废黜了荣耀几世的靖安侯府。

  一夕之间,曾经声名赫赫的靖安侯府,不复存在了。

  京兆尹差人去拆除靖安侯府牌匾时,靖安侯什么都顾不得,撑着病体,满府追着靖安侯夫人打——要不是娶了这个丧门星,硬生生往陛下那儿撞,哪里会惹出这样的倾家之祸?!

  掺和贪墨案的人那么多,偏生他是第一个被拖下水的,说是巧合,打死他都不信,说到底,还不是皇帝为小皇后出气,拿靖安侯府立威?

  侯府的牌匾被摘了,府邸却勉强留下了,但其中亏空,却是得填起来的,季斐斐的珍宝首饰都被搜刮走了,正是心如刀绞的时候,见母亲身边的侍女哭的满脸是泪前来求救,连忙跑了出去劝阻父亲。

  靖安侯,哦,不,曾经的靖安侯不见她还好,一见便更觉生气:“捅了这样大的篓子,竟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滚!你们俩一起滚!”

第84章 设套

  靖安侯府季氏一族本是大秦开国太祖所设侯府之一, 也曾极尽辉煌, 满门荣耀。

  当年, 先帝之所以将爱女元城长公主嫁到靖安侯府去,也是看中了他们累世公卿的门楣,其声势之盛, 可见一斑。

  可是现在, 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皇帝借着贪墨案之名夺爵, 废黜了靖安侯府,靖安侯作为侯府之主, 自然失去了所有的尊贵头衔。

  靖安侯世子作为驸马,本就不可参与朝政,得益于此, 倒是免了去官的羞辱。

  至于靖安侯夫人, 更是被剥夺了视若一切的诰命,如今再见了旧友, 也只得被称一句季刘氏。

  树倒猢狲散,一夜之间,整个季家中最高的官位, 竟成了原本最不受重视是庶子季明怀, 如此强的反转, 委实是令许多人跌破眼镜。

  靖安侯府被废黜,皇帝允许季家人留居原府邸,贪墨案的亏空却得填补起来。

  季家虽在这大案中掺了一手,却也没敢深入, 可谁叫他们不知道夹着尾巴做人,硬生生在太岁头上动土,自是没什么好果子吃的。

  皇帝借着这个由头,抽空了靖安侯府几世的荣华积蓄,从历代珍藏的古玩字画,到外头置办的庄园田地,再到妇人那里的珍宝朱钗,以及那些颇为讲究的笔墨用度,皆被一扫而空。

  前去清点估价的户部官员得了上司暗示,十两的东西也得说成三两,一通清查下来,得到的结果便是,将靖安侯府搬空之后,正正好能将亏空的口子填起来。

  夺爵圣旨刚下的时候,靖安侯便顾不得病体追着靖安侯夫人打,好容易养起来的元气都给挥霍掉了,当天夜里便再度病发,境况坏了起来。

  户部差人去清点的时候他也在侧,病歪歪的瞅了半天,却听那户部官员得出这般一个结论,一口气没喘上来,当场就昏死过去了。

  元城长公主作为靖安侯的儿媳妇,自然不会在赦免之内,虽也是公主之尊,可谁都知道,她并不得圣意,如此一来,自是无人肯卖她几分颜面,为填补贪墨案中的亏空,连她的嫁妆都被掏空了大半。

  于季家人而言,这座承载了几世荣耀的府邸,显然已经成了伤心之地,更不必说四下空空的摆设,又是如何叫人心凉了。

  大秦规矩颇严,几品官员穿着何色衣衫,住几进院落皆有规定,皇帝眼下是许季家人继续住着侯府,可若是哪一日心情糟糕,想朝他们泻火,这可就是明摆着的罪过。

  有此一思,重新置办一座宅子,显然已经是季家人眼下的重中之重。

  元城长公主与靖安侯世子成婚时,先帝也是赐了公主府的,只是靖安侯只一个嫡子,自是不会为与公主同居而远离父母,是以那公主府一直都是空着的。

  等到皇帝继位之后,更是不会搭理这个庶妹了,随口扯了一个赡养公婆的由头,便将元城长公主的公主府给收回了。

  到了此刻,季家人细细思量,竟连一处栖身之所都找不到,一时间人心惶惶,面色灰败,即使是叫熟悉的人来看,怕也要认不出这竟是曾经恨不能用鼻孔看人的靖安侯府众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