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家兔兔
“嗯,有什么事不能解决,来找我。”阮清秋抬起胳膊,有些僵硬地拍拍小姑娘的头。
“哎,我知道了,姐。”阮蜜蜜乖巧地回她,与半年前相比,完全变了个人,似乎比懂事许多。
又说了几句,阮清秋被阮芳芳拉进屋烤火,说些悄悄话。
“阿奶把你弟妹交给我妈管了,作为交换,我爸妈住进了西厢房。”她巴拉巴拉交代了阮家最近发生的事。
阮清秋听了会儿,凑到她耳边把纺织厂工作的事说了下,没提买工位的钱。
“我,我,我明天肯定有空!”阮芳芳激动得语无伦次,脸色涨红。
“行,明早吃了早饭,你来罗家找我,咱俩一起去,把工作的事安排好。”她微笑着说,心里也高兴。
次日,天刚亮,阮芳芳就找来了。
姐妹俩走了半个多小时,找到等在榕树下的张二牛,他旁边站了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
“她丈夫升任了营长,要离开随军去,所以决定把工位卖掉。”张二牛介绍道。
“姐姐,你卖工位的事,你丈夫和家里人知道不?”阮清秋感到奇怪,工厂上班多抢手,一般空出来都是自家人顶上,哪轮得到外人。
女人把被风吹乱的刘海捋到耳后,半晌没说话,好一会儿她愤愤说:“家里人不提也罢,我丈夫不知道,不过没关系,你放心好了,我会亲自带你们去厂里交接好工作,办理好一切。”
阮清秋也不太懂这些,便看张二牛。
“有我在,放心。”
听到张二牛保证,阮清秋确实放心不少,对女人介绍:“这是我堂姐,要去顶你工位的是她。”
接着掏出一封盖了章的介绍信给对方,是关于阮芳芳个人情况的核实和介绍,这个相当于身份证,没有它可办理不了工位转让。
事情便这么敲定了,一行四人去了纺织厂。
一切手续搞定,直到出来,阮芳芳仿佛做梦一样,走路都是飘的。
“秋秋,我是不是在做梦?你快掐我一把。”
“嘶!”
“你真掐啊,好疼!”
她嘴上这么抱怨,脸上却笑开了花,欢呼着:“我以后就是工人啦!”
阮清秋高兴的同时,也如释重负,终于把这件事办妥,她总算可以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中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米络苓”灌溉营养液,笔芯~
ps:文中提到的课本,作者查过实物图,参照写的,包括那本卫生知识的描述都是如实描述,也确实是1970年出版哈,那会儿除了英语,还有俄语学习,不过俄语好像是靠北方那一代的学校会有,所以文里就不提这个了。
第62章 谁举报的?
阮芳芳回到家, 没有把要去纺织厂上班的事告诉任何人,包括母亲李梅菊。
她躺在床上,人却像飘在云端,晕乎乎的。
“我说姐, 你傻乐了半天, 和村口刘婶家二傻似的, 看着脑子不正常。”阮秀秀吐槽起自己亲姐一点都不客气。
阮蜜蜜不敢插话,不过她知道大丫姐跟自家姐姐出了趟门, 回来就这样了, 难道姐姐也悄悄给她糖吃?她摸着兜里的糖心想。
不过她才不嫉妒呢, 姐姐给自己肯定比大丫姐多, 因为她们是亲姐妹呀。
小姑娘又偷偷瞟了眼阮秀秀, 臭嘴二丫姐没糖吃, 开心~
妹妹的挖苦丝毫不影响阮芳芳心情, 她幻想着明天去工厂上班的情景, 简直快乐得不能自拔,又想象如果爷奶得知自己当了工人……
光是想, 就已经激动得睡不着!
日次清晨。
阮芳芳把自己过年才舍得穿的衣服换上,精神奕奕地出了门,等傍晚回到家,便红光满面地宣布——
“爸妈爷奶, 从明天开始,我就不住家了。”她顿了顿,吊起众人胃口。
“啥?你疯了不成!”赖英子冷笑, 直觉大孙女跳河之后, 怕是精神有点不正常。
“芳芳啊,你这是咋啦?别吓妈啊。”李梅菊更多的是担忧, 自从发生了跳河的事,她对大女儿就很愧疚。
阮秀秀做出夸张的嘲讽表情,怼道:“姐,你不住家挺好,我可以睡大床,舒服。”
阮二壮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呵斥的话即便喷薄出口时,阮芳芳一句话让整个屋子安静下来。
“我现在在公社纺织厂上班,厂里给安排了职工宿舍。”
赖英子不气反而突然说:“二壮啊,你这个闺女恐怕是真的疯了。”
阮秀秀也惊诧得停下筷子,脑海里蓦地回想起她姐昨晚亢奋的精神状态,同样的怀疑涌上心头,看向阮芳芳的眼神带了几分同情难过。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俱是心中复杂。
“芳啊,你说句话,妈不信,呜呜……”
李梅菊拉着闺女的手,就在眼泪要掉出来的时候,阮芳芳一脸莫名地掏出纺织厂出入证。
“我看你们才疯了,自己看吧。”
说着,又回屋拿来灰色的工作服,那衣服背后还有红色的“清水纺织厂”字样,衣服口袋上方,还别了个小胸牌,姜美丽凑过去细看——五号纺织间:阮芳芳。
阮家人反复确认后,发现竟然是真的!
“你!你……”阮秀秀看着往日里那个老实的大姐,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很酸!
阮来福问出了众人心里的疑惑,一双老眼犀利地盯着大孙女:“上次招工过了,这次招工还在选,你是怎么进的厂?”
阮芳芳一直在等她爷这话,闻言她挺直了腰板,学着堂妹淡定的模样,理了理衣服和头发,她望向那张威严的老脸。
“秋秋心疼我,让罗家阿奶托人办的,以后不用劳烦阿爷了。”
说出这句话后,阮芳芳心里积累的多日郁气通通散去,看着往日里最怕的那张脸,好像也就那样,一个干瘦的小老头罢了。
是什么给自己这种“大逆不道”的勇气?是这份纺织厂的工作,更是堂妹凭一己之力办成这件事,给她带来的震撼。
阮芳芳从未觉得如此痛快,如此扬眉吐气,也如此腰板挺直。
而这一切,都因阮清秋。
阮蜜蜜愣住,忽然想到昨天大丫姐高兴的样子,原来不是姐姐给了她糖,而是给她找了工作?
好,好厉害啊,姐姐是为了她和弟弟吗?毕竟现在他们在二伯母手下过活。
她想着,心里热乎乎的,她要好好跟弟弟说说,让他以后尊敬姐姐,听姐姐的话。
“胡闹!”
老头大声叫道,气得嘴唇发抖,他也不知道自己气什么,就是很气。
“就是,给你找工作,还不如给你妈找!”老太太也很气,附和说。
阮芳芳纳闷,便笑问:“给我妈找和给我找,有啥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你以后要嫁人的,这不是肥水流了外人田!”赖英子越想越气,便说:“你把工位让给你妈,将来嫁人了,少不了你嫁妆,还能给你弟弟攒些家底。”
这话一出口,阮芳芳立刻冷下脸,再去看父母,一颗心沉下了肚子。
父亲明显意动了,而母亲眼神闪烁着,没说话。
再去看一双弟妹,阮国栋说:“听到没,阿奶说你的就是我的,你要为我……”
他一时半会儿想不出那个词,身旁的阮国祥很有默契,替他补充道:“为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前天广播不就是这样说的嘛!”
阮蜜蜜懵懵懂懂的,她听不懂这句话,但阮秀秀能听懂,罕见地没说话,反而有种兔死狐悲之感。
阮芳芳低着头沉默半晌,她笑了,“秋秋说……”
嘴角勾起讽刺的笑意,目光慢悠悠扫过父母和爷奶,语气淡然道:“肥水流去哪儿不重要,她愿意它流去哪儿就流去哪儿,重要的是她乐意,她开心。”
留下一屋子心绪各异的人,阮芳芳收拾了衣服,用布包系在身上,不顾李梅菊劝阻哭诉,当晚走了。
北风呼啸,像是要把人刮飞,它狠命地吹,呜呜叫嚣着。
罗家的院子吱嘎一声,被人从外推开。
“秋秋,是我。”
看清来人,阮清秋有些吃惊,放下书本,把人拉进屋说话,问清了原由之后,她说:“太晚了,我不放心你一个姑娘家走夜路,就在我这儿凑合一晚,明早吃了再走。”
阮芳芳也没坚持,她也确实有些害怕,何况她有好多话想和堂妹说。
视线落在桌上的书,阮芳芳好奇道:“你在看书呀,能看懂吗?”
“能看懂一部分,农闲没事就找人学习了拼音,对照着自己学字,我可不想当个文盲。”阮清秋笑着说,把课本递给她看。
“这,我就能看懂几个字。”阮芳芳惭愧地说。
“这有什么,你不是说要学习?等去了工厂,可以参加厂里办的扫盲班呀,工厂里肯定有很多文化人,你可以多请教他们。”
阮清秋有意鼓励她,便问:“你听过‘三人行必有我师’的故事吗?这是我最近在书里学到的,它说的是……”
“这个叫孔子的人好有学问!”阮芳芳听了,拍手惊呼。
“是吧,关于他的故事可多了,还有个两小儿辩日的故事,说的是……”
“这好有意思啊,那到底是早上的太阳离我们近,还是中午的太阳离我们更近呢?”
“中午的太阳离我们近。”立在门外听了会儿的顾青林说道。
说到兴头上的两人同时转头看去,少年腼腆一笑,“阿奶叫我拿些炒黄豆来给你们。”
阮芳芳盯了人半天,好奇道:“秋秋,他说的对吗?”
“对,将来你有机会学习物理,就会知道,地球公转,太阳自转,到了中午形成一条直线时,它们离得最近。”阮清秋挠挠头,又说:“你现在可能听不明白,这是初中的物理知识点,将来感兴趣也可以学习。”
顾青林目不转睛地看着少女侃侃而谈的自信模样,舍不得挪开眼。
阮芳芳这下对读书真提起了兴趣,堂妹说的那些故事可太有意思了,“秋秋,你教教我拼音~”
两个女孩挨着坐在桌前,把少年晾在一旁,他笑笑给她们送来一盏煤油灯,又加了壶热水,这才掩上门,回了自个屋。
渐渐地,外面除了呼啸的北风,连犬吠声都听不到了。
阮清秋屋里的光也终于熄了,并排躺在床上,阮芳芳用胳膊轻轻碰堂妹,小声说:“我未来妹夫,真不错!人好看,还贴心,就是太瘦,以后养不了家,还得靠你。”
她已经在心里给顾青林这个好看的妹夫打上了小白脸标签,不过想想那张能下饭的脸和贤惠的性格,阮芳芳觉得和堂妹还挺般配互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