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坐酌泠泠水
这话把康时霖捧得十分开心。
他抚着胡子道:“那是。我康时霖派人去求他放过,非得吓死忠勤伯不可。到时候他家小兔崽子的腿都得被打断,用不着你们出面。”
有些家世不够硬的人都暗松了一口气。
画画的并不都是头脑单纯的。有萧若彤和周文柏这种心思单纯的,也有像吴宗这种心眼子跟筛子一样的家伙。
就有那心思活络的人开口道:“虽说这次用不着咱们,但知微居士的授技之恩我们会一直记得的。往后你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帮忙的,只需言语一声,我们定然义不容辞。”
“对对,正是这话。”大家纷纷附和。
赵如熙感激地对大家行了一礼:“那就多谢大家了。”
康时霖一挥手,结束了这个话题:“行了,大家都画画吧。”
大家就没再说话,认真地画起画来。
康时霖则去了后院,把康安和一个护院唤来,先吩咐护院:“去查一下忠勤伯府今天有没有宴席。如果没有,看一下忠勤伯什么时候回家,或是去了哪里赴宴。”
他转头又叮嘱了一番康安,道:“你跟护院一起去吧,免得时间上赶不及。办完事就不用来北宁了,我晚上自会回府。”
康安和护院都应声去了。
大家画了一个时辰画,眼看着到晚饭时分了,这才各自散去。
康时霖招呼了赵如熙一声,不紧不慢地上了马车,与吴宗、赵如熙的马车一前一后地一起回了京城。
临分手前他交代道:“多带几个护院,那小子虽没多少胆子,但防着总没错。”
“是。”赵如熙乖乖应道。
康时霖不提,她也打算平时多带几个护院。庄子上的人培训结束,她手下人手很足。
第323章 谁没活路?
忠勤伯贾颂临是个喜欢热闹、喜欢喝酒的武将,每日里不是去找朋友喝酒,就是让朋友到家里来喝酒。
今天他刚跟朋友在家里喝了几杯,高谈阔论正高兴之际,就听下人来报,说枯木先生的管家康安上门求见。
“咦?我老贾跟枯木先生八竿子都打不着,他派个下人来干什么?”贾颂临疑惑地跟朋友嘟哝了一声,还是吩咐道,“请他进来。”
“枯木先生向来眼高于顶,平时在路上遇见打招呼,他老人家都爱搭不理。今儿个竟然派了管家来你府上,可见你们是入了他老人家的眼了。伯爷厉害,在下佩服。”朋友说着奉承话,让贾颂临异常开心。
康时霖虽没有官职和爵位,但地位超然。最重要的是他老人家眼界高,一般人都看不进眼里。因此能入得他老人家的眼,本身就是一份殊荣。
因此贾颂临没有避去其他地方接待康安,只是停止了喝酒,净了手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以表示对枯木先生的看得。
不一会儿,下人领着康安进来了。
“伯爷,康安有礼了。”康安行了一礼。
“免礼。”贾颂临一摆手,好奇地问道,“不知道枯木先生让你来,所为何事?”
那几个朋友也都没有再吃饭喝酒,一个个转头看着康安。
康安不慌不忙又行了一礼,把贾浚泽下套逼迫葛五,赵如熙不知内情聘了葛五,今天贾浚泽跑去北宁威胁赵如熙的话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
为了做好这件事,他临离开画院的时候还特意找过高卫强和鲁伯,把贾浚泽说的那些话都一字一句打听清楚,并牢牢记了下来。
贾颂临惊怒交加,嘴里不停道:“这孽子,这孽子……”
“这是贵府世子爷的原话,小人复述的一字不多、一字不少。当时我们老太爷听到这话,差点没晕厥过去。被扶起来后流着泪派小人来,跪求伯爷高抬贵手,饶过绥平伯府一门几十口人和他老人家的爱徒。”
说着,康安跪到了贾颂临面前。
贾颂临如同被蝎子蛰了一般跳了起来,避开了康安这一跪,又赶紧亲自去扶他:“是犬子的错,犬子的错!康管家万莫如此。犬子那就是胡说八道,随口放的狠话,当不得真。我贾颂临不过是个小小的伯爷,四品武将,哪有什么能力让绥平伯府家破人亡?那不过是犬子信口胡诌。你回去跟老先生说说,万万当不得真。”
康安别看貌不惊人,但他能被康时霖看中,长年带在身边,不光能力强,演技高,还是个有武功在身的。
即便贾颂临用力拉拽,他也死活不起来,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五十来岁的老头儿看起来格外可怜:“没有能力,贵府世子哪里敢说这话?既这样说,那肯定就有能力。另外他还说要强了我家老太爷的小徒弟……”
“可怜我家老太爷事隔二十年再收徒,对小徒弟疼爱的不行,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却要被贵府世子这样羞辱。当时赵五姑娘就要去寻死,还是画院里的众人拦住她。画院众人当时都纷纷要来向贵府求情,求贵府高抬贵手,放过绥平伯府,放过赵五姑娘。还是我家老太爷拦住了,说自认还有两分薄面。没准伯爷看在他老人家那张老脸上,或许会放过他小徒弟一条生路也未可知。所以便先派小人来试试看,看伯爷能不能给他老人家两分薄面,饶过他小徒弟。”
这话说的端的可怜。坐在一旁边的那几个朋友都面露古怪之色,看向贾颂临的目光也怪怪的。
说到这里,康安还重重朝贾颂临磕了一个头:“求求伯爷,放过绥平伯府,放过赵五姑娘吧。”
贾颂临的一张老脸早已涨红成了猪肝色。
康时霖是什么人?那是连皇上都敢骂、皇上也愿意让他骂的主儿。而他贾颂临算个什么东西?在这些朋友面前,他或许是个伯爷、是个武将,可在康时霖面前屁都不是。要是康时霖死揪着他不放,他这个四品武将能不能做还两说。
要知道在皇上眼里,康时霖这个表叔是不可替代的;但他贾颂临这个四品武将是可以随便换人来做的。
贾浚泽犯了混,康时霖要是打上门来,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倒是不怕。既然被老先生骂过了,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即便皇上也不会多说什么,最多议公事的当口随口说一句,叫他多管教儿子。京中人也最多议论两句就过去了。
可老头子倒好,不按套路出牌,轻飘飘派个管家来给他磕一个头,就直接把他和忠勤伯府架在了火上烤,让他架在上面下不来,完全没有了退路。
康时霖的头是那么好低的吗?“求求你”这三个字是那么好听的吗?康管家的头是那么好接的吗?都逼得老先生低下他高傲的头,派人上门来求情了,他忠勤伯府“狂妄骄纵”四个大字,怕是要刻在脑门上,再也抹不去了。
他家狗儿子刚刚才放话要让人家家破人亡,现在人家派个下人来,就直接能让他们家破人亡了。
好狠的招数!
还是一招怎么都破解不了的阳谋!
几位朋友也想清楚了这一点,再看贾颂临那模样,越发如坐针毡,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的不行。
“康管家你听我说,你听我解释,我家那个混账,可能你们不清楚,那就是个口无遮拦、随意乱说话的主儿,其实放他一万个胆子他都不敢做什么。不过他对人家一个小姑娘说这种话,那是千错万错,不用老先生说,我也要打断他的狗腿。”
说着他又用力去扶康安,大有康安要是不起来,他就直接跪在康安对面的架式。
康安哪里会让他跪?这一跪,性质岂不就变了吗?
他顺势起了身,抹着眼泪道:“伯爷也别说‘不敢’的话。不管贵府世子是怎样的人,也不该这样去羞辱我家老太爷的小徒弟。赵五姑娘尚且还是我家老太爷的小徒弟,是绥平伯的嫡出姑娘呢,贵府世子都敢这样羞辱她、威胁她。其他无权无势的人怕是直接就没有了活路。那个葛五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第324章 拦车
“我、我……”贾颂临听到这话,整个人跟就掉进冰窟窿一般,浑身冰冷。
这话要是传到皇上耳里,他们还有活路吗?
他张嘴想辩解,却发现康安说的有理有据,他完全找不到话来反驳,顿时急得一脑门的汗。
“康管家,你放心,等那混账回来,我定然打断他狗腿,让他去给枯木先生和赵五姑娘赔不是。”他只得翻来覆去地说这句话。
“赔不是就不必了。只需要放过绥平伯府,放过赵五姑娘,别让赵家家破人亡就好。”康安说完这话,礼貌地作了一揖,退了出去。
贾颂临伸着手,想要再跟康安再解释几句,可发现他即便留住康安,也说不出别的话来,只得徒然地放下手。看他那样子,似乎平白老了几岁。
他定了定神,急转脑筋看看能不能挽救一下,思忖着是不是应该先到皇上面前去告罪一声?他主动承认错误,抢先给皇上解释解释,皇上应该不会太过责备他和儿子吧?
可如果康时霖老先生到他们这里来发泄就作罢,并不打算去皇上面前告状呢?毕竟他家孽子得罪的是赵五姑娘而不是康时霖本人。康时霖去告状,有些小题大作吧?
如是这样,那他主动去告罪,岂不是不打自招?
那几个朋友见康安都走了,贾颂临还站在那里发呆,脸色变幻莫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而且出了这样的事,想必贾颂临也没心情跟他们一起喝酒了,非得找那个孽子来打个半死不可。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都站了起来,走过来道:“伯爷,我们也吃好了,家里还有些事得处理,就先告辞了。”
贾颂临现在心乱如麻,自然不会留他们,僵着一张笑脸跟几人寒暄了几句,又叮嘱:“刚才的事都是误会,事关我们忠勤伯府的名声,还请几位不要外传,拜托拜托。”
他把管家叫来:“前儿个我得的那几匹御赐宫绸,你拿出来,送几位老爷每人两匹。”
见几人推托,他道:“这些宫绸原就打算给你们带回去的,大家别客气。”
几人知道如果不收,就等同于不答应“不传闲话”,必然要得罪贾颂临。当即不再推托,拱手道谢后离开了。
人一走,贾颂临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吩咐道:“来人,给我把那孽子抓来,家法伺候。”
贾浚泽作为忠勤伯府世子,却被养歪了,就是因为忠勤伯夫人只有这么一个亲生儿子,忠勤伯夫人家的地位还比贾颂临要高;贾颂临能在朝中任职,全靠岳家帮衬。所以忠勤伯夫人在家里十分强势,把个儿子宠得无法无天。
这会儿贾浚泽正在跟小倌儿厮混呢,听到亲爹召唤,恋恋不舍地放开小倌儿到了前院,没想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贾颂临喝令让下人将他绑起来,拿着板子开打。
等忠勤伯夫人听到消息赶来时,贾浚泽已被打了二十几板子,整个人都处于半晕迷状态了。
“你个死老头子,老娘跟你拼了……”
这里忠勤伯府闹得鸡飞狗跳,那边赵如熙正坐在马车里,面无表情望着车外的赵如语,默然不语。
上次是赵靖立到巷口来拦她的马车,今天轮到赵如语了。
“姐姐,我有话跟你说,你能不能让我上马车去,或是你去我那院子里坐坐?”赵如语央求着,表情十分可怜。
“不必了,有话你就在这里说,我还要赶回家吃饭呢,太晚了祖母会担心。”赵如熙无情拒绝。
赵如语咬了咬嘴唇:“在这里说……不方便。”
“不说就算了。”赵如熙最看不得她这一副白莲花姿态,抬头就想叫鲁伯赶车。
“别别别,那我就在这里说。”赵如语连忙道。
她看了高卫强一眼,见他没有回避的意思,只得开口道:“我听说,平南侯世子曾来跟你求过亲?”
赵如熙不耐烦了:“别一句句试探,有话直说。”
赵如语赶紧道:“其实我觉得吧,姐姐你可以答应的。只要提醒他一声,让他到时候别中计,他必然不会死在战场上。平南侯世子要身份有身份,要人品有人品,放眼整个京城,比他更优秀还没订亲的男子几乎没有了。”
当着高卫强、鲁伯和青枫、点绛的面说这些话,于她这么个小姑娘而言是十分难为情的,更何况还涉及到重生。可赵如熙不给她单独说话的机会,赵如语便故意提起上辈子的事,好叫赵如熙再不敢这么敷衍她。
“死心吧。”赵如熙淡淡地看着她,“你想去嫁傅二尽管嫁,我是绝对不可能为了成全你就去嫁傅大,你的脸还没那么大。”
她转头吩咐:“鲁伯,咱们走。”
赵如语恨死了这辈子赵如熙的狗脾气,简直跟茅坑里的石头一般又臭又硬。
她趁着马车一时还没启动,冲着赵如熙语气强硬地道:“这又不是为了我!我说这些都是为你好。不嫁傅世子,难道你还想嫁给忠勤伯世子不成?”
赵如熙本来平淡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看向赵如语的眼眸里也带了寒光:“下回要是再让我听到你把我跟那畜生连在一起说,我非得叫你知道什么叫日子艰难。你现在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跟我说话,只是因为以前你没特意加害过我,我不跟你计较。要是招惹我,你就回小榕村做许家姑娘去吧。”
赵如语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她知道,凭赵如熙现在的身份地位,只要许个好处给赵元良和赵靖立,赵元良和赵靖立定然会把她送回小榕村的。
想想那破破烂烂肮脏的村子和屋舍,她就不寒而栗。
看着马车缓缓前行,她连忙后退了几步,又冲着马车喊:“我不过是觉得这是一门好亲事,来劝劝你。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我可没招惹你。你……姐,你别生气。”
赵如熙懒得搭理她,径自去了。
回到府上,赵如熙把这件事跟朱氏说了,道:“咱们府上的事,没两天就传到那边去了。到底是谁传出去的?要是这件事传得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娘,您可是知道后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