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坐酌泠泠水
赵如熙这话看似退让,实则态度强硬,表示自己对这桩婚姻可有可无,倒是对自己的人身安全很是忧虑。要是皇上和齐王解决不了这个问题,没准这门亲事就由枯木先生出面拒绝了。
拒绝赐婚,于别人来说不可能。但对于赵如熙来说并不困难。毕竟发生了这种事,又有枯木先生从中周旋,皇上想来也不会生气。
现在不是她想求着嫁进皇家,而皇家看上了她,非得想娶人家。
这是以退为进,向皇家要说法。
在这件事上,他可不敢多言。
他问了一下赵如熙的伤势,赵如熙的说辞跟项明差不多。他发现赵如熙脸色比原先苍白一些,面带倦色,但整个人看上去还可以,便放下心来。
从赵府告辞出来,他又去了一趟医馆,向郎中询问了一番,把赵如熙的伤势都问得一清二楚,这才领着人上京。
邓公公走后,赵如熙回到自己院子,青枫这才上前,颤抖着手想给赵如熙解开医馆包扎的胳膊,嘴里还嘟嘟哝哝着听不清楚的话语。
“还是让陆云来吧。”赵如熙无奈道。
她知道青枫想说什么,是责怪她对自己心狠,将伤口划得这样深。
这伤口倒不是她自己划的,而是叫陆云划的。毕竟自己划和别人划,刀口的方向是不一样的,内行之人一看就知道。
她虽对此没有研究,但在现代也曾看过一些侦探和电视电影,有些知识还是知道的。
陆云作为被皇子培养出来的死士,比青枫更知道夺嫡的残酷。因此她命令陆云用多大的力道划伤口,陆云就不折不扣地做了。
这伤口去医馆给郎中看过,邓公公必然要去问情况,京中皇上的人没准还要来调查一番,派个太医来给她看伤口。她要是划得伤口太浅,还没等太医到来就愈合了,到时候这份苦岂不是白挨?
作为每个月都流血几日而不死的坚强女性,赵如熙对自己坚韧的生命力还是有信心的,再不行不是还有丸药吗?大不了花点积分买一颗来尝尝味道就是了。
陆云是个极冷静的人,划伤口都下得去手,这会儿把伤口解开,将郎中给赵如熙用的药都洗去,重新洒了上好的金创药,再包扎好,动作就更加利索了,前后用了不到十分钟。
赵如熙对青枫道:“看,学着点。往后这种事没准时不时都得发生,你得坚强起来。”
青枫强忍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哭道:“姑娘……”却是咬着嘴唇没再说下去。
隔墙有耳,就算现在屋里只有她们三人,外面也有点绛她们守着,有些话青枫也不敢说出口,怕被人听到,那可就犯了欺君之罪,要诛九族的。
她是绥平伯府的家生子,从小过的就是安逸生活,也没挨过饿、受过冻。现在见自家姑娘赐婚皇子,就得过刀口舔血的日子,她的心情跟朱氏是一样一样的,只恨不得退了这门亲事才好。
赵如熙没有安慰她。
既选择了要走的路,她就不后悔。
再者,今天之所以挨这一刀,就是为了后面不挨刀。自己割,总比被别人割要强吧?至少刀上不会淬毒,也不会毙命。
……
邓公公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京城城门关闭之前进了城。
彼时萧圪已跟康时霖一起吃过了饭,正在下棋。
听小太监来报,说邓公公回来了。他抬起头来,皱眉道:“出了什么事?”
“听说是知微居士遇刺。”小太监禀道。
康时霖脸色大变,想从榻上下地,却差点摔了一跤,幸而被康安扶住了。
“表叔莫急,应该不会有事。”萧圪安慰他一句,转头道,“快宣。”
不一会儿邓公公进来了,还未等他行礼,康时霖就问道:“知微怎么样了?”
他貌似不拘小礼,行事有魏晋之风,可实际上十分恪守规矩,从不仗着自己是萧圪的长辈,与他亲厚而做僭越之事。现如今这抢话的举动还是头一次,可见他心神全乱了。
邓公公看了萧圪一眼,见他也满脸焦急,忙道:“赵大人没事。”
康时霖和萧圪这才大松一口气。
萧圪回到座位上坐下,康安也扶着康时霖坐了下来,邓公公这才行了礼,把事情原原本本地禀报了一遍。
听到说赵如熙受了伤,胳膊被刺了一刀,伤口还挺深,流了许多血,康时霖的脸色十分难看,心里万分后悔当初允了这门亲事。
他就知道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萧圪脸上全是怒意。
他昨晚才在宫里颁旨,今天中午赵如熙就被人行刺,这哪里是针对萧令衍?这分明是打他这个皇帝的脸。
“你是说,那个唯一的活口说是太子指使的?”他强忍着怒意问道。
邓公公没敢明确说“是”,而是将如何审问那个活口,那人如何说,最后如何死亡的事又细细说了一遍,道:“事情就是这样。至于他们受何人指使,奴才不敢断言。”
“行,你退下吧。”
待邓公公退下,萧圪又把李利叫进宫来询问了一遍,便将御卫首领叫来,对他吩咐了一番。
御卫首领先把那四个御卫分别审问,又把目击证人和那个孩子也问了一遍。
他去回禀萧圪:“四个御卫臣分头问的,发现他们所说的细节没有出入,不像是撒谎。路人看到的也有限。至于那个孩子,臣提议找一个和善的女子或与他年纪相仿的孩子与之接近,从他嘴里套话。”
“他虽是那伙人从京城门口掠去的小乞儿,与那伙人只呆了小半日。可没准无意中会从他们口里听到一些消息。只是那孩子防心甚重,又亲自看到女人死在他面前,受刺激太大,不愿意开口说话。让人接近他,可能会套出点有用之言。”
第713章 谁是指使者?
萧圪道:“准了。将那些死了的刺客的画像画出来,让人好好查一查他们的身份。”
他的儿子们惯会挖坑。那个活口那么轻易把“太子”两个字说出来,萧圪总感觉这不是最终答案。从那小乞儿口里套话,没准能找到真实答案。
康时霖也在等着消息,一直没有走。
见御卫首领退了出去,他道:“这件事,得告诉齐王吧?”
萧圪点点头,对谢公公做了个手势。
谢公公出去没多久,萧令衍就跑了进来,跪到萧圪面前:“请父皇给儿臣作主。”
“起来吧,朕一定给你个交代。”萧圪这句话与其是跟萧令衍说的,不如说是跟康时霖说的。
“儿臣明日想去探望赵知微。”萧令衍又道。
“去吧。带太医和一些好药材去,好好安抚一下知微丫头。”
“多谢父皇。”
见萧令衍刚才脸上的焦急和关心不似作伪,康时霖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
他站了起来:“行了,我也出宫去了。”
萧圪道:“小五,你替朕送送你表叔公。”
“是。”
萧令衍陪着康时霖往宫门走,康时霖道:“你就让知微以后都过这样的日子?”
“不会了。这次父皇生气,那些人肯定不敢再轻举妄动了。”萧令衍道。
康时霖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第二天上午还没到十一点,南阳赵府就迎来了京城来的一行人。除了萧令衍和他的手下,还有两个太医以及半车药材。
太医给赵如熙看了伤口,见伤口虽然深,却愈合良好,没有出现红肿现象,松了一口气。
“赵大人用的是京城仁善堂的金创药吧?这药不错,幸而您带了来,否则伤口没这么好。”太医道。
赵如熙笑道:“当时离京,我担心磕着碰着或头痛脑热没好药,因此带了不少药来。没想到这就派上了用场。”
“也是赵大人身体好,年轻,伤口愈合得快。”另一个太医道。
他们给赵如熙清洗了伤口,正要敷上他们带来的药,站在一旁的嬷嬷道:“王爷说,用这个药。”说着她递了一瓶药来。
这个嬷嬷是宫里的嬷嬷,姓林,是萧令衍带来的。她不让太医用他们的药,而是用萧令衍带来的,显然是不信任宫里的任何人。
两个太医一脸的尴尬。
赵如熙忙道:“殿下想来并不是怀疑二位,而是生怕有人在二位带来的药上做文章。要是有人偷偷把你们带来的药换了,出了事可都是二位大人的责任。所以才倍加小心。”
两位太医的脸色一变,连忙将自己的药凑到鼻子下闻了闻。
林嬷嬷没管他们,亲自给赵如熙上了药,包扎起来,手法老练。
包扎好伤口,林嬷嬷道:“殿下有话要跟赵大人说。不知赵大人方不方便。”
赵如熙朝外面看了一眼,道:“请殿下进来吧。”
两位太医识趣的告辞,自有下人领他们在外院歇息。
萧令衍进了屋里,先看了看赵如熙的脸色,低声道:“你受苦了。”
赵如熙朝他笑笑:“无碍。”
此时屋里其他人都退了出去,只留了青枫和小六子两个下人。但这里是内厅,门是敞开的,赵如熙身上有伤,萧令衍也不好让她陪自己冒着大太阳去凉亭说话,故而两人说了这么两句,就没话说了。
其实也无需说什么。该说的,早在前一阵萧令衍来南阳那晚就说清楚了。
这一场刺杀,其实根本不是太子或其他皇子、公主安排的,而是他们自编自演的。那几个刺客也是萧令衍手下的暗卫从各地牢里提出来的有武功的死囚,强训派来送死的。
他们本就是死囚,又各有所求,所以心甘情愿替别人赴死。不过这些人至死都不知道指使者是齐王。几个男的以为是三皇子,那个女人则以为表面上是三皇子,实际上是太子。
那个活口之所以说是太子,就是为了栽赃。买他们命的人许诺,谁在临死前毫无破绽地栽赃给太子,他的家人就能得到更多的赏钱。
而从马车里掷出来茶壶和茶盏的根本不是陆云,而是赵如熙。
赵如熙吃过敏锐丸,这让她的眼力和投掷的准头异于常人。再加上大力丸的力量加持。她向别人投掷个什么,不光准头够,而且力道大,速度快,几乎没人能挡住。再加上大家都以为她不懂武器,出其不意地使出来,绝对是大杀招。
唯一跟他们商议的计划有所不同的,就是那个小乞儿。原计划里是没有这个人的。
不过虽然不赞成让孩子参与这种事,让他看到人死在他面前,但赵如熙也不得不承认这是神来之笔。
没有孩子,这次刺杀没准就成了悬案,毕竟很难找出确凿证据证明是三皇子指使的——本来也不是。但如果几个杀手聊天时无意被孩子听见,由孩子的嘴说出来,证明就有了。
毕竟那些人跟孩子没什么瓜葛,孩子的话取信度又高,几乎不存在栽赃诬陷的可能,直接把三皇子锤死在这件事上。
而太子知道三皇子做这种事的时候竟然栽赃诬陷他,他必然要大怒。接下来就算萧圪对儿子心软不惩罚他们,他俩也要狗咬狗地斗起来。如此,也就顾不上找赵如熙的麻烦了。
所谓的祸水东引,这就是了。
当时她投掷茶壶茶盏,尽量不要让人死得太过血腥,想来也能降低一些对孩子的影响。
她也相信萧令衍以后会妥善安置好那孩子,不会让他再颠沛流离的。
把这其中的道道想清楚,赵如熙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问的了。
沉默了一会儿,萧令衍貌似安慰地说了一句话:“放心,以后这种事应该不会发生了。”
赵如熙知道他是在陈述事实——经过这件事,萧圪会对皇子们进行管束,太子与三皇子忙着狗咬狗,也无暇他顾,想来是不会再针对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