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妻证道 第12章

　　常麽麽是个严肃冷淡的人，一路上只在前面带路，从头到尾都没有试图与他搭话。

　　贤妃并未被打入冷宫，可她所在的霁潋宫却等同于冷宫，十分安静。

　　道路房屋回廊都打扫得很干净，可楚凌霄跟着常麽麽一路走来，竟是一个宫人都没遇到。

　　这种情况，不得不让楚凌霄怀疑是这里的主人有意让他回避旁人。

　　可常麽麽来请他，又是当着小福寿的面，就在长生殿外面不远处，这举动，也不像是要避人耳目的意思。

　　暂且想不通对方的意图，楚凌霄只压着不去徒劳思考。

　　入了宫门，没有去正殿，常麽麽反而将他领到了一处清幽院落。

　　闻到空气中浸染的檀香，这里应当就是贤妃礼佛的小佛堂了。

　　常麽麽把楚凌霄安置在小佛堂外面的会客厅里，又有个麽麽上了茶水点心，之后会客厅里就彻底安静下来了。

　　楚凌霄静心安坐，这一坐，就是大半个时辰，期间也有麽麽来换热茶，差不多就是明摆着表示：这处宫殿的主人有空，但就是不出来见你。

　　对于时常闭关，一坐就是数日的楚凌霄，这点耐心不值一提，也没询问，安之若素地继续坐着，期间甚至连姿势动作都没变动。

　　最后，眼看着就要临近傍晚，领人进来就消失不见的常麽麽终于再次出现，也不解释为何让楚凌霄一个人在这里空坐小半个下午，脸上还是那副冷淡严肃的表情，只手里多了个精致小巧的盒子。

　　“楚大人，这是娘娘给您跟公主准备的贺礼，还望楚大人回去后勿要打开，只等成亲之日与公主一起查看。”

　　楚凌霄起身，温和恭敬地双手接过小盒子，谢了贤妃的美意。

　　之后，楚凌霄就由常麽麽又如来时那样，领着一路离开了霁潋宫。

　　若是换个人，这一趟走得只怕是一头雾水外加一肚子闷火，楚凌霄却只当自己是去某个清净的地方静坐了一个多时辰，出宫后回家，并未跟别人透露半分。

　　既是觉得没必要提，也是他并不认为值得放在心上。

　　一个月的时间，就在礼部忙碌，楚凌霄按部就班，十三公主各种婚前焦虑中迅速滑过。

　　六月二十八，宜迁居，宜动土，宜嫁娶。

　　虽说是楚凌霄尚公主，可因为有皇帝做主，表示一切如寻常男女那般。

　　这就是有意抬举楚凌霄了。

　　于是在这天早上，楚凌霄穿上喜服，头戴双耳展翅喜帽，被早就过来的媒婆及迎亲队伍簇拥着坐上成亲挂了大红花的高头大马，一路敲敲打打前往才建成挂上匾额的公主府。

　　身后由礼部安排的迎亲队伍则或挑或抬，浩浩荡荡地跟着去“过礼”。

　　到得公主府，这里还没有主人，不过也有宫里安排的管家麽麽照应一切。

　　等走完了这些流程，楚凌霄又去往皇宫，正式迎接新娘。

　　皇宫里，因皇帝重视，整个皇宫都换上了喜气盈盈的红灯笼，便是树梢也系上了红绸缎，看起来一片喜庆。

　　来观礼的几个已经及芨或即将及芨的公主不由聚在一起嘀咕议论。

　　今年才十四的十六公主极其羡慕向往：“十三姐姐的婚礼可真热闹啊，整个皇宫都装扮了起来，比三姐姐出嫁那年气派多了！”

　　三公主便是皇后的第一个女儿，早些年就已经出嫁，今日也回来了，不过并没有跟几个未成婚的公主在一起。

　　去年才嫁人的九公主撇撇嘴，“再气派又如何，还不是被父皇随便赐给了个小太医。”

　　其他人都知道九公主是六公主的跟班，而六公主，则是皇后最喜欢也最疼爱的小女儿，哪里是她们能招惹的。

　　因此众人听了，只都笑笑不说什么，有想要趁机投靠过去的小公主也言辞刻薄地附和两句，果然哄得九公主眉

　　开眼笑。

　　不管外面观礼的人抱着何种心思想法，寝居里，已经被妆娘打理妥帖的十三公主很是紧张，一张敷了胭脂的脸都绷得泛着白。

　　想要跟青荷说说话，却又被老麽麽提醒不要开口说太多话，免得把唇上涂得格外鲜红饱满的口脂晕染了。

　　想要保持形象完美的十三公主顿时就不敢张口了，只捏着手上的玉如意偷偷擦手心里冒出的汗。

　　其实并没有等许久，可十三公主却总觉得等了好久，十分煎熬。

　　一直到太阳行至斜东，吉时一到，外面就响起了喜庆地迎亲喜乐。

　　十三公主的心情很复杂，一面是对未知的未来忐忑不安，一面是身边没有亲近的长辈陪伴的苦涩难过。

　　青荷这时候从外面跑了回来，笑得脸蛋通红：“殿下，楚大人已经来了，就在外面！”

　　十三公主收敛心神，抿唇露出个浅笑，旁边的老麽麽笑着一边说了句吉祥话，一边抬手给她盖上了红盖头。

　　十三公主被搀扶着站起身往外走，慌乱中不知谁伸出一只手，迅速地往她手里塞了个温润的物什。

　　十三公主一惊，下意识扭头想要去寻人，却被老麽麽挡住了脑袋，高声提醒她别回头。

　　驸马尚公主，在这时代，跟普通夫妻还是有所不同的，最大的区别就是夫妻之间，公主天然就占据主导优势。

　　说是一句入赘，也差不离。

　　因此迎亲时，公主自己走出闺房，拉红绸时，也是夫妻二人肩并肩前行，及至上花轿时，还要驸马打头阵压轿杆。

　　当然，这个“鞍前马后”更多的还是形式上的，楚凌霄只抬手，还没搭上轿杆，抬轿子的太监就已经把杆子压了下来。

　　隔着半臂远的红绸，楚凌霄送十三公主上轿，察觉到她一路走来的不安忐忑，楚凌霄想到什么，在对方俯身入轿的时候，手越过红绸，短促地握了一下她微凉的手。

　　这个举动被各种鲜红夺目的袖摆红绸缎带等遮挡住，并没有人看见，却也吓了十三公主一跳，入轿的身形都愣了愣。

　　好在有旁边跟随的喜娘及时提醒，十三公主顺利入轿，楚凌霄也转而重新上马，在礼仪队的开路下，领着喜轿浩浩荡荡出得芳菲宫阙。

　　迎亲队伍在皇宫中又耽误了些许时候，盖因楚凌霄还要前往太后、皇后皇帝三位公主的“直系亲属”面前拜别。

　　贤妃那里没有去，只因那边说贤妃娘娘已于两日前沐浴更衣，入了静室，为公主祈福。

　　除了让旁人多了句闲言碎语可说，皇帝太后皇后以及几位在皇宫中颇有分量的宫妃都未对此事做出任何反应。

　　皇家侍卫一路护卫，陛下御用礼仪队开路，没有一丝杂色的白马额头上脖子上都挂上了大红团花，马鞍尾巴上更是添了七彩璎珞。

　　喜轿更是不一般，金丝绣制的龙凤呈祥，宝石东珠点缀，便是轿子边跟着的撒喜糖喜钱的宫女也都是漂亮得好像仙女。

　　正所谓红妆十里，张灯结彩，全京城的老百姓都目睹了皇帝是如何宠爱这位传说中带来祥瑞之雨的十三公主，便是几十年后也能让这些老百姓记忆犹新。

　　这场热闹一直持续到了亥时。

　　因为有皇帝亲自前来坐镇，再加上楚凌霄也并没有太多“交情深厚”的好友，回到新房时，楚凌霄只是身上沾染了些酒气，实际上并没有喝多少酒。

　　推开房门，里面只有青荷跟红萸伺候着，其他宫女麽麽都在门外。

　　看见驸马爷进来了，青荷跟红萸笑着行礼：“见过驸马爷，驸马爷安康。”

　　楚凌霄适应了一下这个新称呼，温和地摆摆手，让她们自行下去。

　　房间里没了旁人，端坐在喜床上的人紧张得手都开始颤抖起来了，偏偏还不自知。

　　原本打算去倒杯水喝的楚凌霄看了觉得有趣，干脆默不作声地放缓了速度，一步一步走向对方。

　　果然，随着他越来越近，对方的颤抖也从手蔓延到了手臂。

　　等楚凌霄踏出最后一步，终于站在她面前的时候，这只傻鸟甚至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

　　楚凌霄好奇她脸上是什么表情，于是伸手就将她头上碍事的红盖头缓缓揭开了。

第14章 【太医14】新婚夜

　　红盖头被一寸寸揭起，一个怀着紧张至极的心情缓缓抬眸，一个怀着好奇新鲜的感觉垂眸注视。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

　　对视良久，楚凌霄伸出手，在十三公主紧张到咽唾沫的神色下，在她脸上轻蹭一下，收回手，看了看指尖的白色粉末，若有所思道：“殿下是否需要先行洗漱？”

　　敷这么厚的粉，定然很不舒服吧。

　　轰——

　　十三公主的脸更红了，尴尬到想钻地缝。

　　又叫了青荷跟红萸进来伺候，楚凌霄自己也去隔壁院子洗漱收拾了一番，再过来时，头发还半干着，干脆就随意用发带松松绑了一下，坠在脑后，身上也穿了水红色宽大袍子，越发显得楚凌霄面如冠玉气质温润了。

　　过来的路上遇到下人，便是家丁奴婢也少不得看愣了眼。

　　在院子里等了片刻，里面才传来召唤，青荷跟红萸端着一应用具给进来的楚凌霄蹲身行礼后就领着一众伺候的宫女出去了。

　　房里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不过比起之前过于浓郁的香烛脂粉气，现在房间里空气中多了一股淡雅的香味，桌上也重新上了几叠点心。

　　被褥上铺着的枣桂等物也都收捡好放在一旁，与即将燃烧一整夜的龙凤烛摆在一起。

　　看见楚凌霄进来，原本还含着一口点心的十三公主呛咳了一下，连忙红着脸扯开手绢挡住半张脸。

　　手绢是水红色半透明的，楚凌霄目力不错，还能透过手绢看见遮挡后正在小心翼翼蠕动的嘴唇及两腮。

　　配上她那双水光凌凌的杏眸，楚凌霄只觉有趣，像只站在枝头往颊囊里塞坚果的松鼠。

　　好在楚凌霄还记得自己的职责，没有故意再逗对方，反而很是温柔体贴地倒一杯热茶递了过去。

　　十三公主正需要一盏茶把略有些干涩的点心冲下去，再是不好意思也伸手接了茶。

　　因为要把嘴里的点心渣都清理干净，免得一会儿又出糗，可偏偏在意的人又在旁边总是盯着她看，十三公主不好让脸颊被茶水撑起来，只能小口小口地抿着。

　　看了片刻，楚凌霄忍不住出言逗她：“殿下可是饿了？只喝茶水如何能饱腹。”

　　“没、没有。”

　　十三公主果然脸更红了，呐呐地放下茶盏，揪着手绢坐在那里。

　　楚凌霄看时间也不早了，倒了两杯酒，递给她一杯，自己站在床榻前，弯腰凑近，“殿下，该用合卺酒了。”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靠得这样近，十三公主仰着脸看着他，眼眸因为羞涩，更加湿润了。

　　不自觉中，楚凌霄看得入神，二人保持着视线交缠，神思不熟地饮了交杯酒。

　　淡酒入喉，楚凌霄才回过神来，垂眸看了眼杯底，掩去瞬间的情绪。

　　咔哒一声轻响，两只白瓷红纹酒杯被放回桌上，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安静，只有不远处红绸装饰贴了大红双喜的供台前两支龙凤烛燃烧的轻响。

　　没有了楚凌霄的主动出声，十三公主在过久的安静中越发无措不安。

　　最后，十三公主干巴巴地笑了笑，问：“楚大人，你今天很累吧。”

　　楚凌霄扭头看她，没说话，脸上面具似的浅笑也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十三公主攥紧了手绢，开始扯衣袖：“要不然，我们就、就歇下吧？”

　　小姑娘还没能完全适应自己已经成亲的身份，

　　说出歇下时，也没有想到某个让人浮想联翩的方向，眼眸里只有紧张试探与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