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世客
却听到陶然说:“我们来打个赌吧,赌谁会是第一。”
真稀奇,玉玄剑圣居然会和人打赌!
她平常表现出来的无欲无求模样,就和山上的石头块差不多。
难道这就是她说的红尘炼心?
这帮不要脸的老家伙,抢着拍陶然的马屁,“你肯定是压方承煦赢吧?那我们就赌裴渊获胜。”
“我出一瓶定灵丹。”
“我出一把玄冰剑。”
……
祝掌门笑了。
这帮老家伙还挺上道的嘛,这些全是适合方承煦用的好宝贝。等一会儿方承煦打赢了,陶然打赌赢来的这些东西,刚好可以赏赐给新收的徒弟。
可陶然接下来的话,却让祝掌门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我不押方承煦,我以青霜剑做赌注,押裴渊必胜。”
她的神情还是很淡的,不管是多么厉害的微表情心理专家,都无法从她这张近乎面瘫的脸上,解读出前后有什么情绪变化。
可她的赌注是青霜剑。
那是她的本命神剑,她只修这一把剑。
没有任何一位剑修,会拿自己的本命神剑开玩笑。
这已经足够代表陶然的态度了,她无比郑重。
祝掌门问:“为什么?”
“他身上有一种很打动我的东西,我辈修士,本来就是逆天而行。一味顺从天命,最终只是被大浪淘沙。诸位可曾想过,如果把你们放到他的位置上,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吗?”
众人扪心自问,绝无可能。
仙缘大会的含金量太高了,那可是九州所有青年天才的终极对决。
如果起点低到是裴渊这样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灵根,别说进入决战了,他们恐怕连参加仙缘大会的资格都没有。
仙缘大会可是一场门槛很高的九州大比。
这就是没有仙缘。
其实裴渊很强。
但是他的路太难,难如登天。
可方承煦,走的却是一条显而易见的青云之路。
短暂的沉默后,空见神僧第一个开口:“看来这是一场大道之争了,争一争先天根骨和后天努力到底哪个才是第一位。贫僧这里有一颗先师坐化时留下的舍利子,品阶比其他舍利子都要高,押方承煦赢。”
剑阁阁主,解下了自己背在身后的剑匣,那里面放着一柄重剑,“忽略我和贤侄女之间的修为差距,本命神剑对本命神剑,也算公平。”
丹宗大长老:“九转还魂丹,医死人、肉白骨。”
星月观、符门、天机门……
一件又一件重宝,悬浮在大殿半空中,光彩四溢。
陶然面上不悲不喜:“静心观战吧。”
四四方方的擂台,在四个角落分别插着四面阵旗,上面分别绘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全都栩栩如生,看起来威风堂堂。
左面站着的孩童,穿着华贵无比,这套绣有云龙纹、滚金边的蓝衣,本身就是高阶材料,上面又铭刻了诸多小型符阵。
简单来说,全都是钱!
这要是放在游戏里,一看就妥妥是个氪金玩家啊。
台下有人酸了一句:“含着金钥匙出身的王公贵族。”
旁人跟了一句:“而且还是千年难遇的天生剑体。”
两人对视,满眼都是苦楚,人家就是命好,再羡慕又能怎么办?
右面站着的少年,穿的衣服那就一点气势也没了,虽然是玄天宗制式道袍的底子,却被他改来改去的,显得奇形怪状。
他的脸上戴着一张黑漆漆的面具,看不清楚模样,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如同深潭一般,身形挺拔无比。
和他交过手的人,都很懊恼:“我差一点就能赢过他,只要再坚持那么一下,或许站在上面的人就是我了。”
这些议论全都被器灵听到了,它“切”了一声,“要不是我家主人不想贸然暴露身份,依旧模仿十七岁时的手段,就凭你们?连在他面前呼吸都不配!”
擂台上,五岁的方承煦率先出剑。
他不管对手是谁,反正都是一剑打完。
“快点打完吧,我还要去吃甜糕糕呢。”
就在剑气挥来的一刹那,裴渊的眸色一闪,在他识海里的溯世书,书页快速翻动。
器灵惊声叫道:“是他!主人,他就是害死你的人,那个来天魔宫挑战的小剑修。现在杀了他,未来你就不用死于他之手了!”
通过这一丝剑气,裴渊和器灵同时认出了方承煦。
那时方承煦来挑战裴渊,虽然自报家门,说是玄天宗首席大弟子。
但裴渊压根没在意,听听就算了,死在他手里的名门首席多如鸿毛,哪有闲工夫一个个去记死人的名字?
这些天才被宗门、家族保护的太好,各个都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真以为自己能除魔卫道?
可是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
就处在仙缘大会决战擂台的裴渊,因为这一丝熟悉的剑气,总算回想起了,在他记忆里算是相当久远的一幕。
那时候他只有十七岁,傻乎乎的以为,可以通过仙缘大会来证明自己。
“我确实灵根不好,我确实资质很差,但我很努力。
你们看啊,我一样是有价值的,我能成为仙缘大会的第一。
让我升入内门吧,学习更高深的功法,查明爹娘被杀的真相。”
他舍下一条命、拼着最后一口气,打赢了那个虽然只有五岁、实力却强的过分的孩童。
他也几乎彻底昏迷了过去,只剩下最后一丝顽强的毅力,还在支撑着自己,不要闭上眼睛。
不能昏过去,你赢了,裴渊,你是第一!
一定会有强者收你为徒,历来仙缘大会魁首全都拜入了绝世强者门下。
仙缘大会、仙缘大会,他拿命搏的就是那一丝仙缘。
意识已经混乱无比,裴渊依稀看见,有一道人影从天上的云海间落了下来,那人身上的佩剑泛着凛冽的青光。
是仙人吗!
他费力地张开干裂的双唇,唱出儿时听母亲哼过得那句歌谣:“仙人……”
只是一开口,就有鲜红色的血液涌出,他本来就是强弩之末,只凭着那一口气在坚持。
可他还是接着唱:“抚……我……顶……”
全然不顾越吐越多的猩红色的血。
她是来收我为徒的吧?
“爹爹、娘亲,你们在就天上看着,孩儿怎样为你们报仇吧。”
——裴渊几乎就要带着这样满足的笑容,合上双眼。
可也只是几乎。
他接下来看到的核心蜃楼,或许能解决他身上的隐患,镇压混沌魔珠。
裴渊慢慢和方承煦周旋。
方承煦每一剑刺出,都带着浩浩荡荡的威能。
裴渊每一次都身形摇晃,让人以为他要倒下,可总能坚持住。
就像是在狂风暴雨中被击打、却始终不断裂的芦苇,极有韧性。
台下的人纷纷啐道:“姓裴的就像是一只打不死的小强!”
也有人惊叹:“可他也是唯一一个能够接住方小儿剑的人啊,除他之外,没人能在方承煦手里走过一剑!”
裴渊觉得,时候差不多了。
他开始不轻不重地反击。
他知道,百老殿里的人,神念随时都在关注这里。
但凡他露出一丝破绽,都会被强大的山海境大能捕捉到,然后对他起怀疑。
当然,他已经设计好了无比详密的计划。确保一环扣一环、没有丝毫破绽。
落在外人眼里,就是他拼命想要赢,所以不小心失手杀人了。
至于之后会不会因此对上大乾皇朝的侯爷,裴渊并不放在眼里。
对他来说,区区九州,无不可杀之人。
他设计的真的很好,也完美地实现了第一步,先在对手的脸上划了一刀,接下来就是……
然而,他还没有接着动手呢。
就看到那孩子“砰”地一下,把剑扔在了地上,然后哇哇大哭着跑下了擂台:“我认输!不打了、不打了,好疼啊,疼死我了,呜呜呜呜,老福你骗我,你明明说我穿着这身法袍,没有人能伤到我的!”
那位叫做老福的灰衣仆人,厉声赶他回去:“小公子,回擂台接着战下去,你父亲是大乾皇朝的战神!你不能丢侯爷的脸,不能丢大乾皇朝的脸!”
老侯爷说侯夫人慈母多败儿,真被他给说中了。
一想到小儿子的未来,都要跟着玉玄剑圣过得那么清苦,这几年侯夫人真是把小公子往死里宠。
反正方承煦本来就是一个只有五岁的孩童,放在别人家里,连剑都举不动呢,大家当然觉得侯夫人怎么宠都不过分。
这就导致,方承煦这个未来的绝世天才,如今只是一个爱哭的娇气包。
裁判对老福摇了摇头:“不管是喊出认输,还是离开擂台,这两者都可以视为输了,方承煦两样全做了,不可能再回擂台。”
裁判举起裴渊的手,宣布:“胜者——玄天宗裴渊!”
台下并没有为裴渊响起的欢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