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开缓缓归
“魏兄这是又过来看书了,听说昨个儿魏兄一整宿都留在馆中,今日又早早过来。如此勤勉,果真不愧为亚元之名,实乃我辈之楷模。”
看出马脸男子面上赞叹之意,魏史腼腆一笑,一张本就颇具正气的脸上更显出几分谦逊来。
只见魏史微微拱手道:
“原兄实在过誉了,再下出身贫寒,此前从未见得如此浩瀚珍稀之典籍,心中激荡之下,未免有些失了度。比不得原兄书香之家,行事素有条理。”
话是这么说,然而对方眼中丝毫没有自伤之色,这不禁让马脸男子眼中钦佩之情更甚。只觉得眼前这位委实是位不可多得的坦荡君子。
分开之际,马脸男子突然想到了什么。
“对了,听昨个儿值夜的同僚说,魏兄昨夜好似在寻什么书籍,后又研读了整整一夜之久。也不知是何典籍,值得魏兄如此?不知小弟可有幸能借来一观?”
马脸男子一脸兴致勃勃,魏史身子一僵,脚步顿了顿,后又面不改色道:
“也不是什么珍奇典藏,原弟家学渊源,想必早早就读过,为兄不过是一时兴致所致罢了。”
听罢,马脸男子尽管还有些疑惑,不过也没在多做纠缠。人皆有私,刨根问底可不是君子所为。
直到马脸男子背影消失不见,魏史这才悄悄松了口气。此次是他操之过急,这才漏了行迹,看来后头自己还需多加注意一二。
无论如何,攀附这两个字,绝不能同他有任何粘连。
此后,一直到沈煊查好资料离开翰林院之际,那位魏榜眼都不曾再他眼前出现过。沈煊也很快将对方抛之脑后。
待到一切事毕,已经过了半月有余,沈煊将所得数据汇总写于奏章之上,又将一些改良措施尽数附于其上。毕竟两朝国情已经有所不同,前朝税案可做参考,却不能事事按图索骥。
知晓沈煊在圣人眼中地位,此封奏折很快便被呈置御前。
御书房中,天成帝看着眼前页数不少的奏章,面上不禁露出几分笑意。
“数据详实且自有出处,条理分明加之行文严谨,一瞧便是沈卿的风格。”
天成帝说话时,大皇子司马衡正立于一侧,只见方才还严肃的父皇如今确是面露笑意,神色也轻松不少,心中又是一动。
第二日,司马衡早早便来到承恩侯府。一些日常的寒暄过后,司马衡很快便说出了来意。
“大舅舅,前些日子本王同舅舅提过的那位沈郎中,舅舅可曾前去接触过了?”
司马衡最近是真的有些急了,父皇虽对他倾力培养,时常为他讲解朝局政事,种种待遇无一不是那些弟弟们拍马也赶不上的。然而这般情景之下,又有朝中几位大臣连连上奏,然而父皇却迟迟不肯立他为储。
这又让他不禁心生惶恐,难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好,让父君心生不满?否则依着父皇对他的疼爱,哪里能让他这般不尴不尬的坐着大殿下的位置。
眼看底下弟弟们一个个的,也都快要到成婚的年纪。上朝听政不过几时的功夫,届时在朝聚拢势力,于府培养门客。若他不能在此之前占下名分大义,日后必将后患无穷。
如今,一位父皇信重,且能有一言之地的心腹于他委实重要。不说关键时候能为自己美言几句,哪怕只从中得了父皇的只言片语,于他也受益极大。
司马衡心中不断思量。
然而司马衡说的急切,如今的承恩侯庄侯爷却并不如何放在心上。言语间更是提都没提沈煊这个人。
只摆手道:
“殿下乃元后嫡子,如今后位坐的又是殿下亲姨母,其余几位不过区区庶子罢了,如何能与殿下争锋。依老臣看,太子之位迟早是殿下囊中之物。只需过上个几日,臣在联络一些德高望重的老臣们,届时还愁陛下不肯松口?殿下无需急躁,且等着便是。”
庄侯爷自信满满,见司马衡面上还有些犹疑之色,复又继续劝道。
“再者,陛下对元后娘娘何等情深义重,从小悉心教导,诸般心力皆赋予殿下一人。”
言罢,庄侯爷在一盆看上去生机勃勃五色菊花旁停下脚步,阳光下,诺大的花瓣肆意伸展,数种不同光色交相辉映,可谓是绚烂至极。一旁的枝叶修剪的极为齐整,一看便是受到了饲主极好的照顾。
只见庄侯爷小心翼翼的抚摸着手边娇嫩的花瓣,眼中珍视之意溢于言表。
“这盆五色菊乃是老臣数年前去往江南之时偶尔得来,当时庄家还未有如今显赫,只这小小一盆便花费老臣整整五千两白银。
这几年来,一应养护,具是老臣亲手所为,从不假手他人。尤其是据传那拾花的高人几年前便已经洗手不做此行,老臣对此花更是悉心爱之。其余诸等,便是这整片花园,于老臣心中,也比不得此花的分量。”
说着庄侯爷复又转头对着司马衡语众心常道:
“陛下之于众皇子,便如同微臣养花一般,这亲手灌溉出来的苗子怎么能是其他那些个野草根子能比的上的?”
庄侯爷此言无疑说到了司马衡心坎儿上,想到父皇种种疼爱培养,再对比那些个弟弟们,简直天上地下不莫如是。只是……
“那父君为何至今不愿立下太子?”说白了,司马衡种种心结无不因由此生。
“唉,殿下委实糊涂啊!”庄侯爷长叹道。
“舅舅?”
“这立储之事,向来事关重大,怎么轻易为之,以往种种说不得具是陛下予的考验罢了。只要殿下耐下心来,在朝中好生表现,老臣这头看准时日推上一把,陛下定会顺水推舟……”
司马衡听罢,心中也觉得甚有道理,焦躁之心也慢慢平复了下来。只是想到父皇几次开怀大笑均是因那位沈大人而起,司马衡思来想去还是不愿放下拉拢的心思。
“舅舅此言有理,只是那位沈大人确实极得父皇之心,若能为我们所用,岂不如虎添翼?”
“既然殿下确实中意此人,老臣便为殿下走上一遭又如何?”
庄侯爷面儿上恭敬道。司马衡满意点点头。
“此事就劳烦舅舅了!”
正事完毕,司马衡复又左右张望一眼,却没见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不由疑道:
“对了,今儿个怎么没瞧见表妹?”
若是以往,瞧见他过来,表妹早该欢欢喜喜迎来了才是。
庄侯爷这才喜道:“沅姐儿如今已是将要及笄的年纪了,怎能如以往般咋咋呼呼,没的半点规矩。”
“舅舅此言差矣,表妹活泼可爱,哪里是那些个……哎,算了,不提也罢。”
想到那位处处讲究规矩得体,时时绷着很弦一般的王妃,司马衡眼中一丝不耐闪过。好好一个姑娘,非得将自个儿活成个佛爷。
庄侯爷闻言眼中笑意更浓,躬身送走了这尊大佛。不到片刻,一旁的庄世子从假山中走了出来。
“父亲,殿下方才所言……可要儿子寻个时间会会那位沈大人?”
看着正在沉思的自家父亲,庄世子轻声开口道,只是眼底深处,却有一丝不愿闪过。想他身份尊贵,素日结交之人莫不是世家公子,侯爵勋贵。一个寒门出身的五品小官儿,给他提鞋都是抬举了。
见儿子主动为老父分忧,庄侯爷心中大畅。开怀道:
“我儿何需如此委屈,这殿下啊,久居深宫,不免眼界有限。一个芝麻小官儿,不过偶得陛下几日青眼,便上心至此。”
言罢,只见庄侯爷嘴角溢出一丝轻嘲,手上漫不经心的抚着一旁修剪好的枝叶。
“这姓沈的,身后可谓是丁点势力都无,能倚仗的,不过是陛下圣心罢了。可圣心又是何等难测。为父入朝几十载,这种人,见的还少吗?”
“这腿上的泥还没洗干净,就异想天开想要飞升,哼~”
庄侯爷一脸不屑,一旁的世子见此,面上也露出些许笑意。不过心中还是有些忧虑。
“只是殿下那边……”
“无妨,不过是个泥腿子骤然得势心高气傲,不识抬举罢了!若说咱家如今,唯有沅姐儿那边儿才是重中之重,不可有半分懈怠。”
“父亲说的是,可惜的是,陛下看样子是不愿咱家再出一位皇后了……本以为以妹妹的才貌,定然能成功嫁予殿下……”
说到这里,庄世子不免心生遗憾,他们家能有今日之权势威风,靠的是什么?庄世子心中在明白不过。
“怕什么!咱家沅姐儿自小同殿下一道儿长大,情分非比寻常。殿下自幼得宠,届时亲自开口,陛下哪里还有不应的理儿。便是侧妃,得了殿下的宠爱,届时只要诞下子嗣……”
元后当不得,继后难道还当不得吗?便是太后,也不是想不得……
想着今个儿大殿下 的种种态度,庄侯爷心中更添几分成算。手下的动作更为轻柔了几分。至于殿下此行的目的—沈煊,早已被父子二人抛之脑后。
阳光下,五色菊颜色绚烂,更添几分生机。
他们庄家的富贵权势,事必得要长长久久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可能有点晚,大家可以明天再看。爱你们,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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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话说沈煊这头完全不晓得已经有人暗暗戳戳的打他主意。这日, 恰逢休沐,沈煊同谢瑾瑜对坐长亭之中,一旁石案之上,可谓是黑白分明, 两人手中皆是各执一子。
“渍渍, 不过区区数月, 赫之你可是手生了呀!”
谢瑾瑜咧嘴一笑, 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而后得意洋洋落下最后一子。霎那间,沈煊手中白字在没了生路。
输了棋, 沈煊倒也不在意, 反而开口询问道。
“瑾瑜这回怎生入了大理寺?”
以往也没听过对方有这方面的意向啊,瑾瑜兄身为郡马, 同陛下关系还算不错。陛下应该不可能这般随便安排。对于对方此次的安排, 沈煊不由心中好奇。
谁料听完后,谢瑾瑜却笑的更为欢畅了,还颇有意味的看向沈煊。沈煊心中不知为何,颇有些不好的预感。
果然, 下一瞬就见对方笑嘻嘻的开口道。
“赫之难道不记得上次借予小弟的几本?小弟看完之后觉得甚有几分意思, 此前便特意同皇帝舅舅求了这事儿。”
沈煊闻言眼前登时一黑。
“陛下居然同意了?”这货怎么没被拖出去打死?众所周知,大理寺一旦入了, 日后除了刑部,转至其他部门可就难了。因为几本就定了日后前程,这不瞻前不顾后的态度, 沈煊额间一突。
“瑾瑜,你要想好了,一时兴趣实际上并不能决定什么。”
想他前世痴迷侦探到什么地步, 经济宽裕之后,买的第一本便是柯南道尔先生的《福尔摩斯探案集》,甚至为了更好的理解作品,还特地细细查阅了当代英国的人文历史同社会背景。对于英氏硬汉派推理更是迷的不行。
可即便如此,他最多也就想歪歪写本罢了,没想着真当警探什么的。沈煊更怕的,还是对方一时兴趣,而后发现现实远不如中的案件精彩。
这中间的落差……
沈煊表现的如此明显,谢瑾瑜又何尝不明白对方的意思。听罢不由得洒然一笑:
“小弟少时读书,年长为官,皆都是按着旁人定下的道道走,如今既然心有所好,总是要做一番尝试的。便是安华,也是支持小弟的,若不然怕小弟当真要被陛下拖出去打死了哈哈………”
沈煊“………”
有媳妇儿支持了不起哦。
不过既然对方这般高兴,且又并非一时冲动而为,沈煊也算放下心来。再则瑾瑜毕竟身份不同,跟旁人不一样,对方是有再次选择的机会的。
“瑾瑜既有成算便好,公务虽是一回事儿,但若能从中得了些许乐趣,岂不快哉!”
“是极是极!”谢瑾瑜笑着附和道,
“不过,嘻嘻……赫之,小弟对赫之你在书上留下的批注深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