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开缓缓归
这是众文官阶层绝对不会允许发生的。
只是不管上面如何宽宏,天下承平日久,无仗事可打,武将勋贵的没落也只是时间问题。
勋贵们一些眼光长远之人想要改换门庭也无可后非。
看着少年稚嫩的肩膀,微红的眼眶。沈煊微微一叹,这才多久呢,若是承受不住。怕是十几年努力尽数付之东流了。
勋贵虽说有钱有势,在上皇那里也颇有些脸面,但论起师资力量,也不过比之寒门稍好一些而已。
真正有地位,珍惜名声的士子又有哪个愿意污了羽毛。但这位却能在这般年纪得中进士,其中辛苦,!,他们这些考过科举的人最为感同身受了。
想到这里,沈煊难得动了恻隐之心。
讲解过后,正要离开之际,沈煊却突然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三年再久,也不会比十几年更久了的。”
留下郭子义如同雕塑般愣在了原地。片刻之后,只见对方抬起袖子,重重的擦了擦眼睛。
手中拳头紧握,直到许久都未曾散开。
自那日之后,沈煊也并未见到郭子义再来讨教。只是在无人之处,藏书室时,也会冲沈煊笑笑打招呼。
沈煊登时明白了对方的用意,不由心中一暖,对方这是生怕他受到牵连,被一块儿不待见了去。
而郭子义本人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了起来,平日没人理会,便静静的来到书阁看书。反正初入翰林,也就在一旁打打杂的事儿。
这就是身份高的好处了,身为候府公子,哪怕不被馆中众人待见,最起码没人敢正儿八经的来找茬。
单单冷暴力或许只能让人咽下这哑巴亏,可若是涉及打压同僚。勋贵们就算此时无甚权利,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其能量也绝对不可小觑。
最绝的就如前几日那位马将军,人直接豁出去脸面直接进宫抱着太上的大腿就哭。那叫一把鼻涕一把泪啊。
沈煊在院内听到众人讲起之时,一群士子那股子嫌弃,都快写到脸上了。大呼有辱斯文。
其实沈煊自个儿到觉得那位颇有意思的,脸面当然重要,但比起实惠来,当然是后者更有意义了。
果然不到第二天,太上皇便亲子下旨申饬了与之发生口角的礼部侍郎原大人一顿,作为补偿,还重重赏赐了对方。
可见实惠一词,那是半点都不掺假的。
不过沈煊羡慕归羡慕,身为文人,你要是形象不好,名声不好,那仕途算是毁了一半儿了。
一饮一啄,自有其道。
文人地位虽高,所受束缚自也不小。
不过很快沈煊便没有心思在想这些杂七杂八的了,缘何?
新科士子探亲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
第109章
大瑞朝虽已立朝几十余载,但于制度方面而言却并未有太大的变动,多数都沿袭自前朝时期。
用本朝□□隆兴帝的话来讲,“万载千秋,其功甚于嘉明者,举世难寻。吾又何耻于以之为鉴?”
“华朝之祸,非制之罪也,乃人之祸尔。”
故而在本朝,探亲假也是有着详细规定的。探亲假期的长短也是与祖地的距离息息相关。
“父母在三千里外,三年一给定省假四十二日。”
而考虑到新科进士还需回乡祭祖,时间上则更是宽裕了一些。
沈煊算了一下,他这回回乡的时日约莫有两月有余。
讲真,本朝在官员休假这方面儿可真是颇为不错的了。
此时,沈煊拿着从上面批下来的探亲条走出翰林院之时,只觉得天都蓝了许多。
只是这股子兴奋劲儿等到回家看到自家还大着肚子的夫人之时,不自觉的便淡了下来。
如今孩子已经有六个多月了,再过三个多月便到了瓜熟蒂落的时候了。这头家中也没有长辈在此,沈煊实在有些放心不下。只是老家一行也是不可能更改的。
不说在家里头翘首以盼的父母族人,就说进士回乡乃是定例,若是有所不愿,怕是立马一封不孝的帽子就扣到他脑门儿上了。
一旁的顾茹看出对方的为难,心中一甜,这些天来心中的那点子委屈立马便没了踪影。这时候反倒故作不知笑着打趣道:
“相公这副作态做甚,马上便要见到爹娘,相公总该高兴才是。”
沈煊总不好说担心媳妇儿有什么意外吧!事已至此,总不好让夫人跟自个儿一块儿操心。
想着这些,沈煊这两日特意携厚礼拜访了几位邻里,只说自个儿不日即将回乡,劳烦几位家眷这些日子能够帮着照看一下自家夫人。
甚至还跟京中的几位好友打过招呼,谢兄就只差拍着胸脯保证了。
“放心吧,兄弟已经跟郡主打过招呼了,有事喊人招呼一声就行。令夫人肚子里的可还是我家未来女婿呢!”
前半句话倒还挺让人感动的,只是这后半句咋就这么不对呢!他家大宝可都还没有出生呢,谢兄夫妇更是连个动静都还没有,咋就成儿女亲家了!
涉及儿女,这下沈煊可是不淡定了。语气也严肃了许多,娃娃亲可是要不得啊!
“咱们什么时候说要结为亲家了?”他应该没在谢兄!兄面前喝晕过吧,沈煊突然有些不确定了。
可惜此时的谢瑾瑜完全没能听出对方的意思,反而笑的一脸荡漾。
“安华她前几日刚诊出了孕相,小弟马上便也是有小棉袄的人儿了。
呵呵,小棉袄这个词谢兄倒是记得清楚。这是棉袄还是铁锤都还不一定呢?沈煊暗暗吐槽道。
不过怪不得他总觉得今儿个谢兄颇有些不同寻常,原来由头在这儿啊。沈煊先是诚心祝贺了对方一番。随即便明明白白的表达了自个儿的反对。
“两家孩子都还没有出生,咱们这边贸然定下不妥,万一日后俩孩子互看不顺,日子过不下去呢?”
再则,是男是女还不定呢?也不知谢兄这般着急干嘛?
“唉,这不是想着咱俩关系这般铁,俩孩子从小玩到大的,感情自然不比寻常。小弟这头也能放心不是。”
沈煊:“………”说的倒是挺有道理,可他怎么感觉有种童养夫的既视感。
反正,任对方说的天花乱坠,沈煊也不会松口答应这般不靠谱的事儿。
终身大事,那可是涉及一辈子的大事儿,反正他是做不来这般独断专行的封建老家长。
见好友态度坚决,谢瑾瑜这边倒是没有再劝什么,只是心里头始终还是认为自家夫人说得对。
感情还得是自小培养才好,沈兄且不说才华过人,只说如今高中探花,妻族也不得力的情况下,还能这般都洁身自好。日后女婿肖父,定然也错不了的。
再则,未来女婿在自个儿眼皮子底下长大,也不担心歪到哪里去。
这般想着,谢瑾瑜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的样子。小时候,小郡主捧着一捧小黄花喊着要送他的情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只是还没来的及抓住,谢瑾瑜便被沈煊口中后日起程的消息给打断了思路。再也连不起那根弦了。
一直到后来某天,听着夫人用亲身经历教导女儿“养夫之道”之时,谢瑾瑜才骤然间明白了此时的不对劲儿从何而来。
他跟这未来女婿,原来还是同一国的!!
京城,长河湾码头。
沈煊站在船上,迎着阵阵河风,使劲儿挥别了前来送行的好友们。
跟来时不同,沈煊如今乘坐的不过是一普通商船,船中除了沈煊一众,最多的却还是返乡的商户。
毕竟他可没有老师那般豪气,大手一挥,包下一整艘船。
而!而桂阳郡本就不是什么科考大郡,此次考试能入围的也不过区区几人而已。
此时跟沈煊同船的是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进士,姓戴,据说已经定下工部的差事,来京时身旁还带着自家儿子在一旁照顾。
与自家父亲稍显沉默不同,这位戴公子明显颇为善于交际。明白了沈煊身份之后,更是丝毫不介意,一口一个沈叔的叫着。言语间亲近之意尽显。
被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一口一个叔的叫着,沈煊还是觉得怪别扭的。
沈煊这也不全是客套话,对这位青年,他倒还是有些欣赏的。对方这些日子,不仅里里外外将那位戴大人的打理的妥妥当当。甚至还要为着自家父亲偶尔的出口无忌收拾烂摊子。
这般年纪,这份能为,着实不俗。
况且两个不熟的人谈什么最保险,答案当然是孩子无疑,只是谁知道这回,沈煊却着实是踢到了块儿硬板子。
“不过一朽木尔,哪里当的起沈大人夸赞。”
说着只见那位戴进士还微微的摇了摇头。不过,片刻间仿佛想到了什么,又换上一副骄矜的表情。
“吾家三子,也就只剩这小儿还算得意。”
沈煊登时便明白了什么,与其说这位得不得意,不如说科举得不得意。
只是人家这会儿都表现这般明显了,沈煊也就顺着说到。
“看来戴兄幺子定是颇为聪慧了。”嘴上这么说,余光却不由自主的看向了那位从方才起便一直安静立着的青年。
那少年却仿佛已经习以为常了一般,脸上丝毫没有半丝痕迹,只是将后背挺的更直了些许。
沈煊微微叹息。
而戴进士对此却是毫无所觉,依旧停留在对小儿子的骄傲之中。只是嘴上还是颇为谦虚道:
“小儿愚钝,自是比不得探花郎的风采,如今不过一区区秀才而已。”
“也是幸得陛下隆恩,小子此时正在家中温习以备年后的乡试。”
说起这个,戴进士因着连日坐船带来的疲惫都散了些许。整个人都显出几分精神来。
沈煊听完后不禁抬头看了一眼戴公子,既然!然是小儿子,那年岁定然不如其兄,最多也就十**岁的模样。这般年纪便要下场乡试,也怪不得这位这般高兴。
只是态度这般明显,丝毫不顾及为着老父忙前忙后的戴公子,实在也太过了些。沈煊心中有些不喜,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人家的家务事,他一外人也不好说什么。
与人交往,从来最忌言深浅交。
况且这位,怎么也不像是会听劝的人啊!
“那小弟就预祝侄儿榜上又名了,父子同年得中,必成一段佳话。”
一旁的戴进士听后自是高兴不已。只觉得这位沈探花着实有眼力超群。
两人尬聊了一会儿,对方两三句不离小儿子的行为让沈煊颇为不适,很快便起身告辞。
沈煊本是想来外头透个气,谁知却在甲板上又遇到了方才那位戴公子。
对一个儿子来说,有什么比父亲的否定更为打击人呢?戴兄还真是………
两人静静的站在甲班之上,一时间竟是谁也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