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溯时
孙秀丽被她的话一噎,半天没缓过神,没好气地接了一句:“那三叔呢?也是一岁多就数数了?”
周老太乐了“广中两岁都能认字了!”
“那大伯呢?”孙秀丽都要被气笑了,语气揶揄,“该不会三岁能作诗了?”
然而她这话音一落,周老太却不吭声了。
孙秀丽眼珠子一转,暗暗地打量了她婆婆一眼。
她婆婆突然骂道:“家里活儿这么多,都不干了?赶紧给我多劈点柴,要不到时候你去城里了,家里柴火都不够用。”
孙秀丽被周老太这劈头盖脸一顿骂,连忙跑去屋外劈柴。
然而柴刀落下的时候,她却已经豁然开朗。
她就说呢,大伯一家怎么这么不招老太太待见,原来大伯不一定是老太太亲生的。
也就大房一家傻,都不招人喜欢了,还一个劲为这家做牛做马的。
就是被卖了,还得给人数钱呢!
孙秀丽这柴劈得起劲,心里一个劲想着大房一家的事跟自己无关,她想赶紧上城里去。
她考虑若是进了城,看能不能让他男人的领导给介绍介绍,把她安排到啥国营饭店或者单位食堂洗碗去。
虽说洗碗也没啥体面的,可到时候她回村走亲戚的时候,就能吹个牛,说他们二房是城里单位的双职工家庭!
孙秀丽越想越觉得靠谱,余光一扫,见许妞妞背着箩筐回来,难得给了一张笑脸。
“妞妞上哪儿去了?
”孙秀丽笑眯眯道。
怎想许妞妞只是冷淡地扫了她一眼,答非所问:“二伯母,我回来了。”
说完,她就进屋去了。
孙秀丽的眼珠子瞪得都快蹦出来了。
这才过继去三房几天,就直接喊她二伯母了?
当初怀胎十月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生她的时还差点要了自己半条命,现在倒好,人家就真是拿自己当普通亲戚了!
孙秀丽气得牙痒痒,在背后狠狠地骂她狼心狗肺。
这些声音,许妞妞不在意。
此时她回了三房的屋,心跳仍旧跳得极快。
她想起刚才嗒嗒脚下一滑,从半山腰掉落下来时,那睁圆了双眼惊恐的样子。
上辈子她哄着嗒嗒自个儿往高速公路上跑,被撞飞后死不瞑目的表情,就与刚才的神情如出一辙。
鹫山村后山本就没什么人上去,再加上这会儿大家都在上工,等发现嗒嗒的时候,恐怕她已经跌落到山脚下。
小命必定要没了。
这一趟出门,周老太压根没让她去喊上嗒嗒或是许年。
许妞妞让嗒嗒跟着自己一块儿去鹫山村,还将这么重的箩筐让给嗒嗒背,不过是故意戏弄她。
只是恶毒的念头一产生,便再也按捺不住了。
许妞妞不后悔,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上辈子她的双手也没多干净,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现在,她便只等着有关于嗒嗒的噩耗传来。
到了那时,她只需要落几滴心疼妹妹的悲伤泪水,谁都不会怀疑到她头上。
……
嗒嗒脚下打滑,不小心从半山腰掉下去了。
现在她卡在树梢上,小小的心脏都悬到了嗓子眼。
这里太高了,太吓人了。
她要是从这儿掉下去,会被砸成肉饼的!
嗒嗒的眼睫毛颤动着,嘴唇往下撇,差点要大声哭出来。
可她不敢,因为动静再大一些,那树梢儿就撑不住她了。
她闭上眼睛,想要强迫自己睡着,在梦中的猪猪王国找到猪长老来帮忙。
可谁被挂在半空中能睡得着的?
就算嗒嗒心大得很,这会儿也已经吓得要命了。
嗒嗒想到爹娘,想到哥哥,还想到自己在村子里最好的朋友宋小航。
想着想着,她不由哭了起来。
要是掉下去了
,她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她的哭声越来越响亮,到了最后,就像是破罐子破摔一般,也不在意那卡着自己的树梢了。
断就断吧,嗒嗒没力气了,她赌气地想。
只是她没想到,就在这时,听见了两道熟悉的声音。
“你确定嗒嗒会在这上面吗?”
“我猜的。”
“你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回家去看看许妞妞回来了没有。问了她,就知道她把嗒嗒藏哪里去了。”宋小航拉着许年的胳膊,着急地说。
“许妞妞不会说的。”许年目不斜视,眉心拧着,像探险一般,往山上爬,“我能感觉到嗒嗒在哪里,大人说这是兄妹连心。。”
这话音一落,宋小航立马又变成一个受气包。
兄妹连心了不起!
唉,他也好想当嗒嗒的亲哥哥啊。
“哥哥!小航哥哥!嗒嗒在这里!”
一道响亮的声音传来,语气急切,还带着可怜巴巴的哭腔。
许年与宋小航对视一眼,立马循着声音的方向跑过去。
一眼望去,他们看见了嗒嗒。
嗒嗒的小屁股被卡在半山腰的树梢上,双腿倒挂,双手则像是吃竹子的大熊猫一般,紧紧扒拉着树梢。
她的眼中含着一汪晶莹莹的泪,两条小短腿一个劲打哆嗦。
看见两个哥哥终于到了,嗒嗒“哇”一声哭出来,想要张开手臂要抱抱。
“嗒嗒不要松手!”许年大声制止了她,“抱紧树梢,等我们来救你!”
许年在嗒嗒面前很有小大人的风范。
看着他这神情,宋小航好像没这么不服气了,老实地听他的话,指哪儿打哪儿去。
“你下山找村民借一根麻绳,麻绳要长,我们把嗒嗒拉上来。”
宋小航赶忙点头,迅速奔下山。
许年放心不下嗒嗒,便陪着她说话。
小丫头哭哭笑笑,小脸蛋和双眼肿肿的,笑起来时月牙眼都不弯了。
看着妹妹这可怜巴巴的神情,许年的眼中顿时生出几分怒气。
他气许妞妞竟如此欺负嗒嗒。
得亏是嗒嗒运气好,被树梢卡住了,否则这后果——
许年咬了咬牙,他不敢想象。
“麻绳借到了!借到了!”宋小航跑过来,大声嚷嚷。
许年虽担心嗒嗒,可做
事却很沉着稳重,他先将麻绳打了个死结,空出的环轻轻一抛,扔到嗒嗒的脑袋上。
麻绳绑出的小圈子顺着嗒嗒的脑袋滑下小肩膀,许年让她将双臂抬高。
嗒嗒一照做,便见他在另一端扯了扯麻绳。
只一会儿工夫,绳圈收拢,将她的小身体紧紧卡住。
“嗒嗒,麻绳粗糙,拉你过来的时候会有点疼。你别哭。”许年提醒。
嗒嗒红着眼眶,用力地点点头:“我不哭!”
许年给宋小航一个眼神示意。
宋小航立马冲上前,两个人一前一后站着,缓缓将嗒嗒往上拉。
嗒嗒一只手扒拉着半山腰下岩壁,而另一只手紧紧搂着树梢,即便她咬紧牙关,可还是没办法往上挪一挪,让哥哥们省省力气。
分明是不长的距离,可许年与宋小航却觉得自己仿佛流了全身的汗。
半山腰虽不高,但就是一个大人从上面摔下去,也得摔胳膊断腿的,更何况是嗒嗒!
麻绳勒得嗒嗒的小身体钻心的疼,她红着眼眶,愣是不让自己哭下来。
小团子忍着眼泪的样子很辛苦,可她不哭。
她答应哥哥和小航哥哥的。
“再使劲——”许年咬着牙,白皙的脸上满是汗水,攥着麻绳的双手就差要破皮。
宋小航本已没了力气,听这话,便又用尽了吃奶的劲。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个男孩就像是小小的男子汉一般,将悬在半空中的嗒嗒提回到半山腰。
嗒嗒被麻绳拉回来的时候,表情是懵的。
她整个人几乎是趴在地上,如匍匐前进一般,没了力气的小腿蹬了蹬。
等到确定自己这会儿真不是悬着了,嗒嗒才呜咽一声,委屈地哭出来。
许年和宋小航越哄,嗒嗒越哭,哭得小胸脯起起伏伏的,还打了好一会儿哭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