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求之不得
铜镜里,他伸手宽下她身上的层层衣衫,肌肤裸.露处,他指尖轻抚,她忍不住心底微动,她抬眸看他。
他是在认真替她穿衣,从肚兜到里衬,从里衬到中衣,再从中衣到最外的喜袍,他都一丝不苟。
“这套呢?”这回,她主动问起。
他喉间轻咽,声音里明显沾染了旁的意味,“也好看。”
“哪套更好看?”她追问。
他眸间已是氤氲,“只是要你,怎么都好看……”
楚洛愣住。
“阿彻?”她从未见过他这幅模样。
他已抱起她,按在小榻上。
后殿中,水汽袅袅,浴池有涓涓水流的声音,他双唇覆上她双唇,她身上的喜袍层层褪去。殿中的灯火昏暗婉转,映出她眸间的纷乱颜色,也映出他护在身前温柔绮丽。
一室春光,明艳动人……
内殿里,她梳着头发,听他同外殿的范有志道,要最初那套。
但其实最初那套,是他方才唯独没亲眼看过她穿的那套。
李彻今日是很奇怪,方才他同她的亲近里,她从起初明显感受到他心中的不安,到浴池中,他的亲吻里才有了安稳和笃定……
她不知他今日心中装了何事,但他有事。
而且,应当与她有关。
楚洛手中微微滞了滞。
应是交待完了范有志,他折回内殿中,她正好抬眸,四目相视。
方才的温存似是还未褪去,眸间都残留暖意。
“我今晚有事,不在成明殿,你的病才好,别熬夜,早些睡。”他俯身吻上她额头。
她轻声应好。
等道他身影离开内殿,她才缓缓回过神来。
李彻今日用得全是“我”字……
***
御书房内,娄金清躬身行礼,“微臣见过陛下。”
“娄卿平身。”李彻放下手中折子,没有再继续看下去,只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
娄金清谢恩,而后抬头看向天颜,“陛下唤微臣入宫,可是因为六小姐的事?”
李彻未置可否,正好放下茶盏,温声问道,“娄卿在太医院有多少个年头了?”
娄金清笑道,“回陛下,整整二十五载。”
李彻颔首,语气间都是亲厚,“是啊,从朕回宫起,多亏了娄卿,朕才数次逢凶化吉。”
李彻语气诚挚,娄金清微赧,“为陛下分忧,乃是臣子本分。”
李彻深吸一口气,认真道,“娄金清,朕今日还能安稳坐在龙椅上,有你的功劳,朕从未好好封赏过你,是朕的疏忽,即日起,朕赐娄家安远侯侯爵之位,你告老还乡吧。”
娄金清懵住,半晌才叩首谢恩,“谢……谢陛下……”
第086章 负责
娄金清感恩戴德, 喜极而泣。
李彻亲自扶他起身。
娄金清老泪纵横,“陛下如此厚待老臣,老臣无以为报。”
言罢, 再度叩首。
李彻也再度扶起他,温声道, “娄金清, 朕的命是你救回来的,朕永远记得。只是你是太医院首, 知晓先帝和朕宫中太多事情, 这些事情,日后不足为外人道起。”
娄金清微楞, 当即拱手, “陛下放心, 微臣当守口如瓶。”
李彻颔首,而后眸间微黯, 沉声道,“娄卿, 同朕说说早前那个医女洛抿的事吧,朕回宫时年岁尚小, 只记得父皇追究过此事,却不知事情来龙去脉, 宫中老人越来越少, 朕日后再想知道,只会更难……”
娄金清会意,陛下是想知道淑妃和洛抿的事。
李彻果真道,“朕是想不明白,医女在宫中地位不高, 母妃位置淑妃,身边还有心腹亲近在,不应当是一个医女可以谋害的,朕觉得不合逻辑……”
他似是戳中了娄金清心中感叹处。
有些话,他本不应当对着天子说,但若即日起就要告老还乡,有些话若是不说,许是日后再也没有机会在天子面前说起。
娄金清叹道,“是因为,淑妃娘娘最信任这个叫洛抿的医女。”
李彻指尖微滞,听到娄金清口中这句话时,似是有什么锋利重器划过心迹,又好似心底唯一的希翼,也在这一刻斩破,既而残破不堪。
李彻低头。
耳边却又是娄金清的轻叹的声音,“其实,洛抿本身就是个让人信赖的医女,她的医术高明,而且胆大心细,治好了京中不少疑难杂症,连不少太医院中的老手都自愧不如,不仅淑妃,老臣亦信赖她。当初,老臣甚至还想过,许是有朝一日,朝中会出一位女太医院院首……”
听到娄金清这番话,李彻微讶。
虽不知道天子为何会突然问起此事,但许是,他唯一有机会在天子跟前说起此事的便是此刻,娄金清又朝李彻跪下。
李彻意外。
娄金清低头拱手道,“陛下,老臣有些话,若是不说,憋在心中实在难过;但是老臣若是说了,还望陛下恕罪。”
李彻听出蹊跷之意,许是母妃的过世,许是洛抿的事,但从娄金清的态度来看,这其中之一至少有蹊跷。娄金清当时便在太医院,没有比娄金清更清楚事情的人。
李彻心底隐隐激动,遂也应道,“朕原本就是想知晓母妃过世的实情,早前大理寺审理的卷宗,朕已经全部看过,但大都是当时王家余孽的一面之词。因为大理寺当时找不到那个姓洛的医女,所以一直没有对证,所有的口供都指向她一人,王家供认不讳,是他们指使的医女谋害朕母妃。但此事在朕看来,本就有蹊跷,但要查下去,似是根本无从查起,再查也无非是将最后的矛头指向王家一门,王家一门已经倒台,没有任何意义,所以大理寺才会结案,没有继续查。朕是觉得蹊跷,但若是娄卿,你知道其中蹊跷,在朕跟前,但说无妨,朕恕你无罪……”
娄金清眸间微颤,仍是不肯起身,却抬头看向李彻,“陛下,其实老臣时至今日,也不愿意,或是不肯相信,洛抿是毒害淑妃娘娘的凶手……”
这句话从娄金清口中说出,李彻心中莫名安稳。
娄金清不会撒谎。
他应当知晓隐情。
李彻心底隐隐期盼。
娄金清继续道,“淑妃娘娘怀陛下的时候,身子一直不太稳,先帝担心,便责令太医院好生照看,当时负责照看陛下的太医院行走,便是老臣……”
这一段,连李彻都未听过,眼下才晓,原来不是自他入宫起,而是在他还在母亲怀中时,娄金清便是照顾他的太医。
李彻喉间轻咽。
思绪有些长,娄金清缓缓道来,“老臣其实并不擅长安胎养胎,只是早前京中,高太尉夫人胎相不稳,旁的大夫都说留不住,但是听说最后老臣去看过之后,说能留住,胎位夫人这一胎保住了,还平安出生,老臣在京中便有了声名,也应为如此,陛下才让老臣好生照看淑妃……但早前高太尉夫人腹中的胎儿不稳,本就不是老臣保住的,而是这个叫洛抿的医女。”
李彻微微拢眉。
似是想起早前,是个这么多年,娄金清还记忆犹新,“洛抿那时才到太医院不久,但是在当时那一批的医女中是资质最好的,也是最稳妥的,洛抿的医术应是当时不少太医院的行走都不必过。那时太医院上下都知晓,高太尉夫人的胎相不稳,十有八.九孩子保不住,所以旁的太医都不愿意去,便将这事推脱给老臣,老臣当时资历尚浅,推脱不了,而同老臣一道轮值去太傅府帮忙的,正好是这个叫洛抿的医女。太医院都说太尉夫人这一胎保不住,老臣诊过脉,也觉得如此,但洛抿坚持,能保住,只是会难些,即便眼下胎相不稳,但不会影响孩子日后,应当保。见她当时笃定,老臣也曾疑虑,便同她说,此时若是救下了,太尉府许是会感激你一二;但若是救不下,旁人都以为会是你的缘故,你不过一个医女,届时可能承受太尉府的怒意?怕是连太医院都报不了你!……”
“后来呢?”李彻好奇。
“后来,但洛抿同老臣说,医者父母心,这是为医者的操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是要冒这个险,她也冒了……”娄金清似是眼下想起,心中还有诸多感叹,“她这番话,当时老臣都未想过,但她说服了老臣,老臣也愿意同她一道冒这个险,也正是因为如此,老臣才会说,信赖她。陛下试想,这么一个为医有操守,医者父母心的人,又怎么会去毒害一个怀有身孕的淑妃?而淑妃早前怀陛下的时候,身子骨并不好,害喜害得重,夜间也时时睡不好,好几次险些流产,都是洛抿心细保下的,所以淑妃对洛抿的信赖,是因为洛抿从未放弃过淑妃和淑妃腹中的陛下,所以淑妃同洛抿的关系很好,时常宣洛抿到殿中陪她说话解闷。洛抿若是想害淑妃,以淑妃对她的信任,淑妃早就殒命了,哪里还能平安诞下陛下?她若想害淑妃和陛下的性命,早前大可不救就好了,何必要等最后事发,忽然毒害淑妃?”
娄金清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
李彻整个人都安静怔住。
娄金清最后道,“老臣觉得,此事另有隐情,只是所有当事人都过世或不在了,同陛下方才所说,此时若是再让大理寺彻查此事,又能如何呢?洛抿怕是连人都不在了,老臣还想过,她许是因为同淑妃娘娘走得近,早就招来杀生之祸,死在当日的宫乱之中,尸骨都寻不得,又何谈谋害淑妃娘娘和腹中的陛下?”
李彻噤声。
娄金清摇头道,“只是当年老人死的死,伤的伤,告老的告老,能替洛抿翻供的,其实已经不多了……”
李彻亦心知肚明。
娄金清忽然道,“虽不知道陛下为何要突然问起淑妃娘娘和洛抿的事,但陛下若是真想彻查此事,许是可以许去寻肖嬷嬷……”
“肖嬷嬷?”李彻没听过这个名字。
娄金清道,“肖嬷嬷早前是淑妃娘娘身边的管事嬷嬷,许久之前先帝恩准出宫还乡了,但当初殿中之事,怕是肖嬷嬷要比老臣清楚得多,之事肖嬷嬷年事已高,陛下……未必还能寻得到了……”
肖嬷嬷,李彻记住了这个名字。
……
“去替朕寻个人。”送走娄金清,李彻又召了魏宁入宫,“早前宫中生乱,母妃身边不少人都死在那场宫乱中,朕听娄金清说起,母妃早前身边有一个管事的肖嬷嬷,许是还活着,她应当知晓当年昭和殿中的实情,派人替朕去寻这位肖嬷嬷,朕想见他。”
魏宁应声。
***
从御书房出来,已是黄昏过后。
“陛下可要起驾回成明殿?”顺子问。
大监摇头,且眼神示意,他别问。
顺子会意。
今日,只有他和大监二人跟在陛下身后,陛下是往后宫去的。
顺子自然诧异,只是看向大监时,大监也半个字也没松口。
宫中很大,许久,脚步才停在一座宫宇殿前。
昭和殿?顺子只觉很是熟悉,哪里听过,猛地又反应过来,是陛下母妃早前的寝殿!
“你们在外候着,朕一人就好。”
大监和顺子推门,李彻入内,大监和顺子二人按照李彻吩咐,守在殿外。
其实昭和殿一直有人打扫,只是很少有人来过。
眼下,李彻走到正殿前,身边并无旁人,有大监和顺子守着,也不会有旁人入内。
李彻掀起衣摆,对着正殿的方向,笔直跪下,心中微沉。
娘,儿子不孝。无论洛抿是不是毒害娘亲的凶手,这件事许是永远都查不清楚,但楚洛都是洛抿的女儿,儿子想对她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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