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求之不得
太傅单独留下的时候,李彻才从帐中缓缓坐起,叹道,“太傅应当每日多些时候来同朕说话。”
他前两日还能批批奏折。
这两日“病得严重”,便只能“卧床”……
太傅笑,“陛下龙体欠安,应当多卧床休息,老臣若呆的时间太长,反倒不妥。等过两日好些了,陛下再去马场也不迟。”
李彻眸间微滞,转眸看向太傅。
太傅不会无缘无故提马场。
果真,太傅低头笑了笑,“听闻建安侯府的老夫人,前几日送了孙女来陛下苑中?”
李彻恼火转眸,“大监……”
大监连忙躬身,无辜道,“陛下,真不是奴家说的……”
太傅低眉笑笑,朝大监摆了摆手。
大监恭敬退了出去。
太傅笑道,“前几日陛下让大监去提点老夫人,建安侯后脚便来了老臣这里,说陛下自登基之前,便一门心思赴在朝政上,后宫一直无人,朝中都纷纷担心皇室开枝散叶问题。敲前几日,他听说陛下在马场遇到六姑娘,同六姑娘说了许久的话,六姑娘本就相貌出众,建安侯遂以为陛下对六姑娘有心思,这才安排了早前的事,却不想无心惹怒了陛下,连带着老夫人被陛下提点……”
李彻眸间淡淡,“建安侯是个极聪明人,知晓如何将厉害关系撇清,更知晓他如此说,太傅定会来朕跟前,替建安侯府和老夫人说情。”
太傅低眉笑笑,“建安侯有一句话没说错,陛下身边是当有人了,即便不是建安侯的女儿,也应当是旁人。”
李彻抬眸看向太傅,认真道,“不,太傅,朕很喜欢楚洛,朕想接她入宫。”
***
一连五六日,楚洛都在苑中潜心标注书册。
大监拿来的书册不少,高高一摞,她这几日都未出苑中,就连这几日在祖母跟前的晨昏定省都免了。
早前大监的一番话,说得祖母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她去晨昏定省也是给祖母添堵,祖母也不见得会让她舒服,这几日气头大的时候,她正好避了过去。
有时楚洛都不知道,文帝是不是连这一段都猜到了,所以才让她在苑中安心抄书的。
但也由得早前的事隐秘,祖母不好同旁的姑娘说起她在做什么,众人只道她在似是在替太傅抄书之类,虽不知太傅为何要让楚洛抄书,但祖母既然默认,旁人也没有多问。
这几日,反倒是她在侯府难得清闲的几日,只用静心批着书册,不用担心旁的事情。
只是听闻文帝大病一场,这几日病得越来越严重,连带着府中上下都有些紧张。
她心中也越加忐忑,一直惦记着,不知是不是不小心打翻那盏茶盏的缘故……
批书册的时候,她都有些心猿意马。
……
第七日上头,楚洛终于批完书册。
大监早前是说,她若是弄好,就送到兰华苑。楚洛特意挑了午后,人少的时候,捧了书册到兰华殿外,交给内侍官,“烦请呈给陛下。”
前几日,内侍官便见过六小姐来苑中,内侍官也见大监对六小姐恭敬有佳。
宫中,最不乏的便是察言观色,上行下效。
内侍官连忙恭敬应好。
待得她把书册全部放到内侍官手中,楚洛还是瞥目看了眼苑中,犹疑之际,正好大监路过,“六小姐?”
楚洛福了福身,“大监好,书册我方才转交给内侍官了。”
大监意外,“这么快?”
他是记得陛下给了满满一大摞,应是要把这十余日一道挨过的,却不想这才第七日上头。
楚洛颔首。
她其实是想着早些批注完,好借着送书册来兰华苑的时候寻大监打听,文帝是不是真的病得有些厉害?
她尚未开口,大监却温和笑道,“陛下早前还说,六小姐若是来送书册,便让奴家带六小姐去苑中候着,他看过之后,六小姐再走。”
大监话音刚落,先前进去送书册的内侍官快步撵了出来。
见了楚洛还在,似是松了口气,“陛下刚刚醒了,见了书册就问六小姐走了吗?”
楚洛眸间微滞。
……
大监入内通传。
内侍官则领了楚洛在苑中的暖亭处等候。
暖亭并不陌生,她早前同文帝一处,在暖亭中批过个半时辰的书册……
楚洛微微出神。
稍许,大监出了屋中,领了楚洛入外阁间内。屋中有很重的药味,又似是为了掩盖这股药味,点了檀木香。
楚洛心底莫名沉了沉。
外阁间的小榻外用幔帐隔开,透过幔帐,依稀能见到文帝倚坐在小榻前,手中握着书册。
也看到,文帝的目光朝她转来。
“楚洛见过陛下。”她跪在幔帐外。
“起来吧。”李彻的声音温和,又似是因为“病着”,格外轻声,听起来,似是在同亲近的人说话一般。
楚洛微微垂眸,修长的羽睫眨了眨,掩了眸间错愕。
再抬眸时,正好见李彻自内掀起幔帐,楚洛忘了移目,他的目光敲与她相遇。
四目相视里,李彻嘴角微微牵了牵,温声道,“是特意来谢朕的吗?”
楚洛愣愣点头。
李彻眼底笑意,竟带了几分暧昧道,“想怎么谢?”
楚洛微讶。
……
回苑中的时候,楚洛似是都还有些恍惚。
她今日在兰华苑剥了许久的葡萄。
文帝就在她一侧。
她小心翼翼剥一个放碟子中,他便吃一个,一面‘认真’看着她早前批注好的书册,似是心无旁骛,只是在她剥得实在有些慢的时候,会转眸看她。
她赶紧剥快些。
文帝便笑。
只是笑也不出声。
两人其实都没怎么说话,除却文帝会问她,这一处为何这么批,她说理由。
如此,她在兰华苑中剥了小半个时辰的葡萄……
临末的时候,文帝头也未抬,只吩咐了声,“明日这个时辰再来。”
她怔住。
她今日只是想来看看他,见他无事,她其实……
文帝抬眸看她,嘴角微微勾了勾,“还是你挑时辰?”
“……”
***
翌日,她还是晌午过后来。
文帝依旧是在看她批的册子,她这回却是剥了小半个时辰的橘子。
第三日依旧是葡萄。
第四日又是橘子。
楚洛很快反应过来两件事。
其一,文帝要么裁了,要么,从一开始就没病。
其二,文帝挑食。
大监送来的水果,其实多半都进了她腹中……
到第七日上头,她批注的书册文帝都已看完。
文帝没提她再来的事,楚洛也没有再去兰华苑,文帝也没有让人再来寻她。
仿佛早前真的就是让她谢他,不必日后挂在心上。
剥了几日水果后,便也两清了。
午后的阳光,依旧慵懒落在窗前,楚洛频频走神。
楚洛伸手推着跟前的不倒翁,不倒翁又弹了回来,楚洛再推,他又再弹了回来,周而复始……
直至楚瑶来了苑中,牵着她去看炫彩。
炫彩是楚瑶的马。
和轻尘不同,炫彩是匹高大的小马驹,身形很漂亮,毛色也很好看,所以才取了炫彩这名字。
楚洛的马死了,之后她便一直心情不怎么好。
前些时候听说她在给太傅抄书册,祖母不让旁人打扰,这几日午后,她似是都不在,今日楚瑶才拽了她,牵了她马场中,将手中的马鞭塞到她手中,笑眯眯道,“六姐姐,以后炫彩既是我的马,也是你的马,你就当它是轻尘吧。它虽然没轻尘聪明,但是比轻尘听话啊!”
难得楚瑶有心,楚洛笑了笑。
李彻原本正同佟林一处在马场踱步说着话,抬眸时,正好见到楚洛手中拿着马鞭,行至那匹叫炫彩的马跟前。
她上前轻轻抚了抚炫彩,而炫彩也听话靠近。
午后的阳关正好照在她侧颊上,剪影出一道好看得轮廓。她笑了笑,伸手抚了抚炫彩的鬃毛,炫彩果真更靠近了她。
她笑了笑,也未躲开。
李彻顿时心底不知哪桶醋打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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