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鬓挽 第45章

作者:求之不得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和 穿越重生

  李彻窝火。

  但这股窝火很快被屋外的脚步声打断,农户的妻子端了药来,“小娘子,你家夫君的药好了。”

  楚洛和李彻都被农户妻子口中的“小娘子”和“夫君”两个词愣住。

  楚洛还没开口,李彻抢先道,“劳烦了。”

  见床榻上的某个才开口,农户妻子连忙应道,“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言罢,将药碗递到楚洛手中,顺便朝她挤了挤眉眼。

  农户妻子刚走,李彻便迫不及待开口,“楚洛,我要喝药!”

  楚洛正好把药碗放桌上,他好似领会到她是让他自己起来喝的意思,他厚着脸皮道,“大夫方才不让我撑手起身,怕伤口……”

  他口中“崩”字还没说出来,楚洛已经上前,伸手扶起他。

  他脸色微红,他先前还以为她不想管他,其实并没有。

  他又有些羞愧。

  他从她手中接过药碗,忽得沉声道,“怎么才能同朕消气?”

  楚洛跪下,垂眸,“楚洛不敢。”

  李彻看了看她,目光黯了黯,遂端起药碗,一口气饮尽,一言不发重新趴回床榻上。

  他其实今日还有些烧,只是恼恨自己,这碗药就是退烧的药,他趴在床榻上,想起楚洛前后对他的态度,到眼下,似是只有恭敬和疏离……

  两个时辰她都坐在桌子前看书,他听到她的呵欠声,除此之外,便只有翻书的声音。

  终于到了叮嘱的时辰,楚洛重新扶他坐起,替他解下绷带,一点点遵医嘱重新清洗,上药,他虽没说话,她也没说话,但他知晓,她清理伤口的时候,仍是同早前一样,认真,细致,且一丝不苟。

  只是她指尖触到他肌肤,他仍会莫名想起昨晚的温存。

  其实到最后,她是有动情的,他不会觉察不到,但只有那么一刻,她唤了他阿彻,也是这声阿彻,让他攀得云端,又抑制不住得再抱起她……

  他垂眸没有吱声。

  她上好药,开始给他重新绑上纱布和绷带,一圈接着一圈,身前,背后,要绑好,她不得不同他离得很近。

  他的伤口很长,她从手臂下一直缠到他一腰间,等最后撕开纱布和绷带,在尾端系好,算是结束。

  她起身,他从身后抱住她。

  她诧异回眸,他淡声道,“楚洛,明晨离开洪镇,你我分开走。”

  她愣住。

  他抱住她的手没有松开,“京中到这里刚好四日路程,同朕一处不安全,要杀朕的人有些棘手,一个是在朕身边潜伏许久的侍卫,一个是老谋深算的老狐狸,朕要回京并不容易,你往西去成州,找到成州知府单敏科,告诉他,你同朕的关系,他会妥善安置好你,记住,不要回建安侯府,你二哥不会有事……”

第038章 如同轻尘

  “二哥?”楚洛眸间轻颤, 既而回眸看向李彻。

  当日有人在湖船上行刺,她与二哥,陶真当时都在那条船上。当时……二哥借故取姜汤出去, 留她和陶真二人独处,后来陶真离开船舱, 她同李彻在一处不久就有刺客入内刺杀李彻, 而后李彻带着她跳船,二哥也一直没有出现过……

  她心中一直担心二哥, 在昨晚之前, 她想的是同李彻一道寻到出路后回京,便是打听二哥下落, 但李彻忽然说二哥不会有事?

  “我二哥……”楚洛刚出声, 目光便怔住。

  这似是他二人自昨夜的亲近和今日的疏离后, 和他对视的第一眼。

  他凝眸看她,她想起先前农户妻子同她说的, 李彻看她的眼神似是水做的,却又怕她看见, 介怀。

  楚洛忽然信了。

  李彻却未会意,思绪还在当日江船上。

  原本若是没有昨夜的事, 他今天也要同她说起,李彻原本从身后抱着她, 她转身, 他反倒怕她不悦,目光凝在床榻一侧的夜灯处,淡声道,“你二哥安全,是因为你二哥是被支开的。支开他的人要留着你二哥的性命, 否则一碗姜汤而已,不至于迟迟回不来……”

  李彻其实说中了她的心思,楚洛下意识看他。

  他也正好抬眸。

  四目相视,两人目光中都是一愣,李彻又问,“你二哥同你的关系近吗?”

  楚洛似是注意力也在他问的话里,低声应道,“二哥叫楚颂连,娘亲就哥哥和我两个孩子,母亲膝下没有儿子,就将二哥养在母亲房中做二房的嫡子。娘亲过世后,二哥是府中对我最好的人……”

  李彻眉头微微拢了拢,他知晓她在府中的处境,老夫人和谭孝的事情便可见端倪,她口中这句话的意思,应是极依赖楚颂连,而楚颂连也对楚洛极好。

  “那便更说得通了……”李彻指尖轻叩床榻一侧,沉声道,“你二哥对你最好,怎么会让你一人在船舱中待这么久?无论他寻姜汤的事情是真是假,他更在意的应当是你……”

  楚洛似是有些明白他的意思,思绪也被他带到当日的场景里,“所以,二哥就算是特意避开,也不应当让我同陶真在一处待这么久。而且,二哥就算是真想让我和陶真久待,也一定会在船舱不远处守着,那他当时如果见到陶真出去,也应当入内寻我,但是……”

  言及此处,她噤声。

  李彻会意,“但是没有人入内……”

  那时船舱里只有他和她,他还初初吻了她。

  他同她在一处呆的时间也不断,楚颂连不应当既不在门外,也没留意陶真出了船舱,反倒让楚洛同一个陌生男子一处?更有甚至,刺客入船舱行刺,打斗激烈,时间也不短,却一直未见楚颂连入内寻楚洛?

  两人想到了一处去,四目相视,仿佛也忽得没了早前的尴尬。

  楚洛眼中都是猜测,喉间轻轻咽了咽,“二哥是记在母亲名下的嫡子,所以同母亲的娘家叶家走得近。叶家早前是将门出生,府中的子弟自幼都会学习武艺,叶亭风时常说二哥身手不差,出事那天,二哥不应当没来船舱寻我。”

  楚洛看向李彻求证。

  李彻先前就说二哥安全,那李彻心中是有猜测的。

  李彻果真看她,“同你和楚颂连一道来的人是谁?”

  楚洛错愕,“陶真?”

  陶真?李彻似是对这个名字有些许印象,稍许,微微挑眉,“冠洲陶家?”

  陶伯伯是举家迁去了冠洲,楚洛颔首。

  李彻却忽然噤声了。

  不仅噤声,连眉头都皱紧。

  “他同你和楚颂连去南郊马场做什么?”他是怀疑楚洛口中的那个陶真,又尤其是冠洲陶家的子弟,天下间哪有那么巧的事……

  楚洛微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那日李彻也在。

  李彻知晓她会错了意,沉声道,“朕知道你同陶真说亲,朕是想知道,为什么这么急?前一日刚回京,第二日就同他一处?还有,为什么要去南郊马场?”

  楚洛看了看他,轻声道,“陛下十一月中在京中举办赏梅宴,召了外地世家子弟入京,陶真是从冠洲赶来的。二哥同他叙旧时谈得投机,二哥想撮合我们二人,便约去了南郊马场……”

  “时间是谁定的?”李彻问。

  楚洛想了想,蹙眉道,“似是陶真,听二哥说,他忽然说他后两日有事,所以……”

  李彻应道,“姑母邀朕去南郊马场也是临时决定的……”

  楚洛倒吸一口凉气,心底莫名涌起一股不安。

  李彻又道,“他要有去南郊马场,又要能成功脱身,需要合理的理由,这个理由隐晦且一定不会人怀疑……”

  楚洛不寒而栗。

  李彻继续看她,“陶家迁去冠洲多年,冠洲同京中路远,他若喜欢你,心里一直惦记你,知晓你在府中艰难,又怎么会一直不管不问,等到忽然要入京的时候才专程来见你?”

  楚洛愣住。

  李彻眸间淡淡,“楚楚,你和楚颂连都被人利用了,用来替自己洗清嫌疑,所以,你二哥一定安全,因为你同朕一道落水,你二哥是唯一的人证,证明陶真是清白的。”

  楚洛伸手捂住嘴角,忽得反应过来李彻所有的话,也反应过来,为何李彻说二哥安全,但却让她不要回建安侯府。因为京中出了事端,陶真一定会将二哥推出来,那祖母和侯爷这里都会知晓她是因为要私会陶真才去的南郊马场,不仅侯府知晓,京中有头有脸的世家都会知晓,此事还牵连李彻遇刺一事,祖母和侯爷为了侯府的颜面将她……

  楚洛木讷。

  李彻也凝眸看她,沉声道,“朕让你去成州寻单敏科,朕不在的时候,你在成州不要露面,单敏科会想办法会护你周全。等风波结束,朕会召你入宫侍奉,你无需同任何人做任何解释,京中都会相信你去南郊马场是因为朕要你去,你私会的人是朕,而朕遇刺之后,同朕在一起的人是你,旁的谣言都会不攻自破;但若是风波结束,朕没让人来成州接你,你日后也不要回建安侯府,单敏科是朕信得过人,他会替朕安置好你……”

  不知为何,楚洛眼底猩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哽咽道,“出事之后,你其实就已经猜到陶真有问题,所以怕我回建安侯府出事,是不是?”

  李彻噤声默认。

  楚洛眼眶中的眼泪还是没忍住,再次哽咽,“所以落水之后,你一反常态,同我言辞亲近,轻佻逗弄,是因为也想到过,日后许是再也见不到我了,是不是?”

  李彻哑然。

  楚洛伸手摸了摸眼角泪滴,“那你听好,我不会在成州等你,我也不需要旁人安置……”

  李彻沉声,“楚洛……这次不同早前。朕之前一直在想,佟林是朕的近身侍卫,他要杀朕的机会很多,文山祭天就能神不知鬼不觉,他为什么会等到这个时候?直到方才你说起冠洲陶家,朕才想通透。冠洲陶家是宁王的人,宁王是朕的三叔,朕膝下无子,只有惠王一个弟弟。三叔先怂恿了惠王在文山祭天时刺杀朕,然后借朕的手除掉惠王,这时候朕死,皇位才能名正言顺到三叔手中。若没有佟林,惠王安排不了文山刺杀……这一步扣着一步,环环相扣,就连佟林都是十余年前三叔就安插在朕身边的。如今南郊马场是姑母邀朕去的,朕一旦出事,姑母脱不了干系,三叔可以借此除掉姑父在朝中的势力,而朕在南郊马场出事,佟林也会将此事推到惠王余孽身上。只要朕死,三叔即位名正言顺,这样周密的部署,完全将三叔摘除其中,朕在明,他在暗,他又怎么会让朕轻易回京? ”

  楚洛全然怔住。

  她从未想过有一日,她会离朝中的局势和风波如此近……

  她不知道他为何要同她说起这些,也不知道她为何要听他说起这些,更不知道,若是今日还在她面前的鲜活身影,背着她一步步走出林间的李彻,会不会殒命在皇位的争斗和算计里……

  但李彻却拥紧她,轻声道,“朕昨晚不是有意的,是朕烧糊涂了,朕不知道你在……”

  “朕若知道你在,不会让你受委屈……”

  楚洛眼中的眼泪更止不住。

  他却揽得更紧。

  不仅揽紧,亦如早前还是轻尘的时候一般,闯了祸就习惯性埋首在她怀中,‘候着脸皮’撒娇道,“朕知道做了错事,等朕回来,你再同朕置气好不好?”

  楚洛泣不成声。

  他抱起她置在榻间,俯身亲了亲她的双眼,“别哭了,朕舍不得你哭……”

  他忽得想起在千曲的时候,轻尘死在她面前,她一双眼睛哭得红肿,亦哭得泣不成声……

  他心里如钝器划过,伸手绾过她耳发,“朕会回来守着你的。”

  如同你的轻尘。

  他俯身吻上她双唇。

第039章 自由

  屋中的夜灯“呲呲”两声之后, 缓缓熄灭,将楚洛的思绪带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