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求之不得
温如写眸色里都有些急,手中使劲攥了攥方才那枚沾了药渍的手帕,眼底微微泛红。
又是一句多余的话都没同她说。
他待她,与待旁人并无不同。
她在天子心中并不特殊。
但在梅园时,他曾替人温柔牵马,一呆便是很长一段时候……
温如写眼中氤氲似是没忍住,她早前也真以为,陛下是一门心思赴在朝中,所以身边无人,但终究其实还是喜欢了那等轻浮长相……
天子也未曾免俗。
不过一个侯府庶女,生得那幅轻浮模样,哪里配得上?
她才是国公府的孙女,家世显赫,端庄矜持的那一个。
即便今日天子未多看她。
日后,能凤冠加身,宝玺受册的也只有她,而不是一个长相妩媚,会些床榻上功夫,勾引天子的轻贱庶女……
这般想,温如写眼中的情绪似是才稍好些。
***
马车缓缓停在“城西铺子”处。
长风京中的城西市集,被称为“城西铺子”,其实是一条很长的街市。
楚洛并未回侯府,而是吩咐马车去了“城西铺子”。
路宝扶了她一道下了马车。
城西铺子里有一处铺子名叫陆记桂花糕。
楚洛早前一直喜欢。
尤其是心情不好的时候,能一连吃上许多,眼下会来这里,路宝隐隐觉察何处不对,但她早前是说难得有机会出府,想来城西铺子吃桂花糕。
结果这一吃,便是一片接着一片。
整个人眸间淡淡,不怎么有光。
一个人低头吃着桂花糕,不说话,也不喝水,也不看旁人。
仿佛这桂花糕就似心中执念一般,似是无论吃多少都不会嫌腻。
但既是执念,始终不得妥善。
最后吃得噎住,难受得,一双眼睛涨得通红。
路宝赶紧端了水上前给她,“六小姐……”
她接过,一口气咽下,才觉得早前哽在喉间,压抑在心头的桂花糕也好,旁的也好,通通咽回了腹间。
如释重负。
“没事了,回府吧。”楚洛起身。
路宝担心。
一路的马车上,楚洛只是靠在马车一侧,未再说过旁的话。
等到侯府的时候,小厮迎了上前,“六小姐,您可算回来了,老夫人一直在寻您呢!”
祖母?楚洛意外。
行至老夫人苑中,才见侯夫人和世子夫人在老夫人苑中陪着说话,老夫人似是在气什么一般,侯夫人不停给她抚背,世子夫人在一侧落座,看了她来,目光凝了凝。
“你去哪里了!”老夫人语气不怎么好。
世子夫人眉间微拢。
“太傅府。”楚洛应声。
她语气平淡,不似早前唯诺顺从。
“我是问你从太傅府回来后去何处了!”老夫人明显有些恼。
楚洛没想到祖母一语戳破。
她没有应声。
气氛一度有些尴尬。
世子夫人解围,“陛下方才来过,你不在府中。”
楚洛似是目光平静,朝世子夫人应道,“路上耽误了。”
世子夫人颔首。
眼下,她的神色分明看得出,是有意避开的。
楚洛在府中,似是从未这般过。
世子夫人觉得她今日有些……不同……
一侧,老夫人却气得拍桌子,“你!眼下还未入宫侍奉,就恃宠生娇,日后能有什么好!”
老夫人忽然冒出这句话,侯夫人,世子夫人和楚洛都愣住。
老夫人恼道,“既生在建安侯府,你就是建安侯府的女儿!建安侯府眼下岌岌可危,你不趁着陛下尚对你有几分意思,主动去求陛下入宫侍寝,好替府中好好着想!却恃宠生娇,连陛下都避n府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混账东西!”
侯夫人连忙替老夫人缓背。
世子夫人掌心攥紧,喉间轻咽,微微垂眸。
“为什么?”楚洛却开口,口中依旧淡然平静,“为什么我在祖母眼中就是一件东西?”
“你!”她忽得这么问,老夫人突然语塞。
但老夫人并不觉得是无力辩驳的语塞,而是觉得她顶撞,一时未反应过来。
“洛姐儿!”侯夫人以为听错。
世子夫人抬眸看她。
楚洛继续上前,淡淡道,“是,楚洛在祖母眼中,在建安侯府,一直都只是一件东西,在每个人眼里,都是一件不值一提的东西,却应当为了建安侯府,什么都做的东西,不是吗?那我不想再做一件东西了,楚洛不会入宫侍奉,愿侍奉青灯古佛!”
“你!”老夫人气得喘着粗气,“你……别以为你如今仗着有天子喜欢,只要你还在楚家一日,你就还是我楚家的女儿,你要觉得是,那你就还是我楚家的‘一件东西’!”
老夫人话音未落,屋外脚步声响起,“老夫人说得是,楚洛在楚家一日,就是你们楚家的‘东西’……”
老夫人一愣,吓得整个人僵住,从主位上滑倒,“陛……陛下……”
侯夫人和世子夫人都跪下不敢抬头。
李彻脸色隐晦不定,已是难看到极致,声音低沉道,“那从今日起,你们楚家没有这件‘东西’了,大监。”
大监连忙上前,“陛下。”
先前楚洛的话,似是字字句句都扎在他心底,有多痛心到极致,声色便有多黯沉,“下旨,召建安侯府楚洛即日入宫侍寝;责令御史台,彻查建安侯府私通宁王一事;建安侯府长房,二房,三房分家……”
第62章 第062 忠于你 一……
李彻言罢, 整个厅中鸦雀无声。
老夫人瞬间惊住,眸间皆是不敢相信,“陛……陛下……”侯夫人和世子夫人都扶着老夫人, 老夫人双眸和双唇打着颤,侯夫人一脸惊恐, 世子夫人则是低头垂眸, 神色平静无波。
楚洛没有动弹,滞在原处。双眸先前就湿透, 脸颊上挂着两行清泪, 却始终都没有出声,没有下跪, 亦没有转身。
大监也愣住, 没想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幕。
李彻目光没有再看向建安侯府众人, 瞥向大监,“听不到吗?”
语气中是少见的盛怒, 大监这才反应过来,连衣摆都来不及掀, 径直跪下,“是。”
“陛下……”老夫人跪着上前, “陛下,你不可以这么对建安侯府, 我们建安侯府是百年……”
老夫人话音刚落, 李彻冷声道,“没有建安侯府了。”
这一句似是晴天霹雳,老夫人僵住。
李彻道,“老夫人不是很喜欢揣测朕的心思吗?那老夫人不如猜一猜,朕要怎么处置建安侯府?”
老夫人面色煞白, 先前跪直的身子,似是瞬间瘫倒坐下,侯夫人赶紧扶住,“老夫人……”
老夫人似是脑海中“嗡”的一声,全然空白。
没有昏倒,但整个人似是都僵住,不再说话,连眼神都没转动。
完了……建安侯府彻底完了……
完到了她手中,她有什么面目去见楚家的列祖列宗?
忽得老夫人想起什么,似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上前拽住楚洛的衣摆,“洛姐儿,你求求陛下,建安侯府不能到这里倾覆,你也是楚家的女儿,你要是没了建安侯府做娘家,你日后怎么在宫中立足……”
老夫人已然语无伦次,再也顾不得什么颜面和世家修养。
她只要保住建安侯府!
要保住楚家百年世家的声誉!
建安侯府不能毁在她手里!
“洛姐儿……”老夫人还欲开口,李彻业已上前,旁人惊讶目光中,将楚洛打横抱起。
老夫人手中忽得一滑。
连楚洛的衣摆都没有抓住,手中倏然一空,再无一物,似是连最后的救命稻草都从手中抽走。
老夫人心中莫名一愣,继而彻底惶恐,还向上前,却在李彻的凌目警告下,哆了哆身子,不敢近前。
楚洛一惊,脚下忽得凌空,原本低头是避开他的目光,眼下却下意识抬眸看他。
他才见她虽一直未出声,一双美目却一直噙着眼泪,脸上两行清泪,泪痕明显不知是从何时便开始的……
李彻忽得想起许久前,轻尘死的时候……
她那时因为谭孝的事,在建安侯府老夫人跟前受尽了委屈,而他那时才从山崖下忍着疼痛,浑浑噩噩想着跑回来见她,同她道别。她远远站在月光下,一直看着他哭,一边走近一边哭,而后抱着他哭,一直哭到她发不出声,哭到最后他在她面前缓缓闭眼……
那如同根根钢针扎进心底的滋味,在他心中,如同当下。
只是当下,她才逼得同老夫人说出的那翻决裂的话,明明哭红了眼睛,却不吵不闹,亦不应他,让他心中如剜心蚀骨,烈日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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