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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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醒来,李彻是被说话声吵醒的。
马的听觉惯来灵敏,李彻缓缓抬首,但整个身子横躺在马厩里没有动弹的,只是头抬起,朝马厩外望去。
前方正好有食槽遮挡,他又没出什么动静,不远处的人看不到他,他却能从早前取下的木块处活得视野。
只是马的视力真的不好,他就能看清马厩外不远处有一男一女,但看不清人脸。
两个声音虽然都陌生了些,但他应当在哪里听过。
关他这处马厩偏僻,晨间亦没有多少人,两人说话的声音清楚传到李彻耳朵里。
衣着华贵的妇人正是侯夫人王氏。
王氏正叹道,“你若不说,我还不知晓祭天大典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原本侯爷也是说祭天大典后的几日会同建安侯一道回府中,我还想着就是明后两日的事。这么看,侯爷和建安侯许是要一直待在文山?”
听到祭天大典,文山,建安侯几个字眼,李彻脑海中嗡的一声,忽得整个马身子站立,警觉起来,慢慢往马厩外靠近。
王氏一侧,建安侯世子道应道,“岳母,我离开的时候并未见到岳丈。父亲交待说,侯府临近文山,祭天大典出了这样的事,坊州或多或少听能到些许消息,这个时候最是宫中忌讳,让家中切忌打听,引火上身。”
王氏连连颔首。
听到这个声音,李彻才想起是建安侯楚逢时的儿子,楚颂平。
方才的夫人,应当是楚颂平的岳母,也就是东昌侯夫人王氏。
听二人对话的意思,应是祭天大典出事后,宫中封锁了消息,对外说他积劳成疾,染了风寒,故而在祭天大典的时候昏倒,而后遣散了随行祭天的众臣,只留几个要臣在文山随驾。
这应当是太傅的意思。
太傅思虑周全。
若不遣散众臣,所有人都留在文山,恐怕会引起朝中和国中恐慌。
但将朝中几个要臣留在文山随侍,朝中大小事宜的折子和消息送到文山,便有人可以处理,正好可以掩人耳目,做出他一面在文山疗养,一面在处理政事的假象。
而此地是坊州地界。
坊州是东昌侯的封地,扣下东昌侯在文山,便可调度坊州境内的所有人事和兵马。
李彻心中叹了叹,忽得有了底气。
而太傅此举,也让他几乎可以断定自己还活着。
因为只有他还活着,太傅才会做此安排。
他在后宫并无妃嫔,亦无子嗣,若是他失踪三日不见踪迹,或是却已驾崩,宫中早就应当拥贵王之子,他的堂弟李通运登基,并回宫发丧,避免各地发生混乱。
但此事尚且还对外隐瞒,那便是他还活着。
只是,此时还不能露面。
李彻猜想,他醒来时在这匹马身上,那他自己许是还昏迷不醒……
这算是所有不好的消息中,最好的一条消息。
只要他自己还活着,他就有机会变回去!
虽然他还不知道从马变回去的方法,但只要他还活着,便有希望。
李彻心中似是吃了一枚定心丸。
侯夫人和楚颂平还在继续,但大抵说的都是方才的延伸,并无多少新的东西。
李彻并不意外,楚逢时(建安侯)和谭凯(东昌侯)都不在,王氏和楚颂平知晓得定然不多。
若更多的细节都让楚颂平知晓,那楚逢时这条老狐狸便也不必再做建安侯了。
临末了,楚颂平又忽然问起,“我听说早前谭源回来过?”
言及此处,侯夫人轻声叹了叹,“颂平,这里没有外人,我也不多瞒你。你也知晓,源儿年纪也不小了,但他一门心思都放在军中,说非建功立业不考虑婚事。到如今都及冠一两年了,婚事还没见苗头。原本好儿郎在军中洒热血,是家门容光,你岳丈与我都是认同的。只是他毕竟是侯府世子,房中又一直没个人照顾,总需将心思顾及着这头的。我是相中了你们二房府中的洛姐儿,她是庶出的女儿,容貌出众,又知书达理,我们两家交好,又知根知底,我想着她若是能来府中给源儿做个贵妾,便是两家亲上加亲了,老夫人也应当有这个意思,原本我将源儿寻回来,也是想趁着机会让他二人见一见……”
楚颂平似是意外,“那见上了吗?”
王氏又叹道,“洛姐儿大病了一场,这面是没见上。你也知晓源儿的脾气,他若不想,这纳妾之事怕是暂时也考虑不上了……”
楚颂平覆手笑笑,“岳母不必介怀,他二人也未必合适。”
王氏看了看他,也笑道,“也是,这缘分的事还真说不上怎么回事,儿孙自有儿孙福,我是操不上心了,趁星哥儿还在府中,我多陪陪星哥儿才是大事。”
楚颂平又笑了笑,“我同岳母一道回府。”
“好。”王氏也笑笑。
“谭孝何时回来?”离开时,楚颂平又问。
说起谭孝,王氏似是头疼,沉声道,“原本让他在我生辰时回来,他非说路上有事耽误,要明后两日再回来,也不知道去了哪个狐朋狗友处厮混了几日,一日都不让人省心,若是他有你和源儿的十分之一,我这座娘亲的都庆幸了……”
楚颂平宽慰,“谭孝只是年幼,懂事便好了。”
“再过两年都该加冠了,哪里还年幼?”王氏微微拢眉。
看着二人远去背影,李彻久久没有动弹。
……
稍晚些时候,饲马的小厮上前给他饮水。
小厮昨日得了楚洛的赏钱,今日似是对他也格外亲厚,饮水,喂草,仿佛比在早前的马厩还好些。
“轻尘,你我二人就好好相处,这段时日,不要再生事,我必好生关照你,好不好?”饲马的小厮倒完干草,蹲下身子,朝着在食槽跟前吃草的他说话。
李彻心中还在想着楚洛的婚事,有些心不在焉。
就算是庶女,楚洛也是建安侯府的女儿才是,怎么会给旁人做妾?
他一个帝王,自然想不到后宅那些曲折心思,只道对楚洛实在不公平。
他现在已经俨然将楚洛当成了自己的主人,想着方才的事,心中就似愤愤有股火气瞥在心中一般……
什么叫房中无人照顾?
分明是见楚洛生得好看,想用楚洛让谭源收心罢了。
李彻用鼻子喷了口粗气。
喷得干草扬了饲马小厮一脸。
饲马小厮恼火,“才同你说完和平相处,你这倔脾气怎么就楞听不明白呢!”
小厮言罢,他身后的脚步声传来。
脚步声很轻,小厮还以为是楚洛来看轻尘了,赶紧起身,朝着来人拱手行礼,幸亏多看了一眼,却不是六小姐,而是另外两位……
建安侯府的女眷太多,小厮一时没有对上,等对方都临到近前,小厮才灵机一动想起是谁。
“七小姐,十小姐。”小厮恭敬有礼。
亏得他对得上号。
七小姐楚岚是三房的庶女,十小姐楚眠是长房的庶女,十三岁的楚岚便要比八岁的楚眠高出一个多头来。
“这就是六姐姐的马?”楚岚趾高气昂的态度瞬间让李彻不喜。
小厮不敢开罪她,只低头应道,“是六小姐的马,叫轻尘。”
楚眠上前,好奇道,“这就是早前要给我那只小马驹吗?”
原本楚眠最小,这只小马驹是给她的。
后来便是楚岚怂恿她要了另一只,才将这只换给了楚洛。
反正楚洛又不在,还病着,祖母也惯来不会替楚洛做主,楚眠要了便要了,楚洛她不也是一惯不争不抢吗?
楚岚轻嗤,“什么叫早前是,这就是六姐姐的马,长得还真矮小,腿像短了半截似的。”
李彻眸间恼意。
他越加不喜欢面前的楚岚,一双眼睛里也都是戒备。
眼见楚岚上前,楚眠扯了扯她衣袖,轻声劝道,“别去了吧,七姐。今天晨省的时候,六姐姐还因为昨天带它在马场玩耍时生了事端,被祖母训诫了一通,我们……还是不要上前去了吧……”
李彻愣了愣,他闯的祸,训诫楚洛做什么?!
楚岚拂了楚眠的手,悄声轻哂道,“祖母是不喜欢六姐,所以才会训诫六姐的,我们又不是!”
楚眠还是伸手牵她,“七姐,算了,我不想骑六姐的小马了,我们回去吧……”
楚岚睨她,“你怎么胆小做什么,你不骑我骑,我倒要看看她的这只小马驹是不是这么不好驯服?”
在楚岚眼里,有马场的小厮在,自会牵着这些小马驹,定是这小马驹十分不喜欢楚洛才到处闯祸的。都是侯府的庶女,她习惯了什么都喜欢同楚洛比,祖母对她比对楚洛亲厚,她心中的优越感便生了出来。
在一众庶女中,祖母确实最喜欢她和楚眠。
楚眠是因为是长房的庶女,又因为钟姨娘的缘故。
而她,是因为她在家中姐妹中,是长得最像祖母的一个,都说看到她就看到年轻时候祖母的模样,所以祖母不自觉就把对自己少时的向往拢在她身上。
她算是府中庶女里最得宠的一两个。
李彻寒光看向身前的不可一世楚岚,心中的不悦到了极致。
想骑他?
也不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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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洛今日晨省才在祖母那里得了训诫,不好再忤逆祖母的意思。
这两日,她都不准备去马场看轻尘。
等祖母的气过了再说。
眼下,楚洛正在苑中的暖亭里看书,楚瑶则在她一侧玩华容道,两人不时说会子话,旁的时候也不相互打扰,姐妹两人相处惯来愉悦。
临近晌午的时候,路宝匆匆从苑外跑来,脸色煞白。
楚洛放下书卷,朝楚瑶说,“我去看看。”
楚瑶颔首,没跟着去。
见楚洛迎上,路宝喉间轻轻咽了咽,慌张道,“六小姐,方才芸香姐姐悄悄来了一趟,说七小姐刚才从轻尘的马背上摔下来,似是摔得有些重,也不知是不是断了腿。眼下老夫人和侯夫人都在马场内的小厅里,老夫人正在气头上,芸香姐姐让六小姐尽早做防备。”
从轻尘马背上摔下来?!楚洛眉心拢紧。
路宝恼道,“分明是七小姐要去骑轻尘的,老夫人这是不分青红皂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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