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漫步长安
“母亲。”裴元君欣喜呼唤。
“看你这样子,像是瘦了许多。”沈氏的声音飘飘忽忽,听着有些不太真切。她恍惚发现,眼前这个自己养大的孩子,竟然有些神似李如兰。
一想到李如兰,她恨意大增。
一家子黑心烂肠的,从根上全是坏的。
平珍的事,让她一度以为或许如兰也是被人所骗才会生出那样的心思。每当自责与懊悔时,对平珍的恨远远超过如兰。
但是今日她发现自己又错了。
有些人,永远不值得宽恕。
裴元君心下一喜,母亲这是在心疼她。她当即挤出几滴泪水,“母亲,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好想你。”
沈氏疏离的表情露出深思,“可怜见的,身边也没个照顾的人。我与侯爷提一提,把你的生母接回来吧。”
裴元君心头的窃喜在听到这句话后如同被凉水泼灭的火苗,瞬间熄了个透彻。生母?她的生母不就是李姨娘。
不,她不要李姨娘。
“母亲,我好好的,我不要那个恶妇来照顾我。”裴元君慌了,“她害得二姐姐那么惨,女儿绝对会认她!”
“确实,她罪不可恕。”沈氏的眼底划过恨意,“但她到底是你的生母,一生呕心沥血都是为了你,你可不能不认她。按理来说她罪该万死,念在她是你生母的份上,我可以不要她的命。索性贬她为末等奴仆,让她日后照料你。”
裴元君拼命摇头,她不接受那样的人来照料自己。连个姨娘都不是,还被降为最末等的奴才,她要那样的生母有何用?
沈氏像是完全看不到她的抗拒,还在那里说,“听说她在庄子上也生了病,这接回来一时半会恐怕不能照顾你。你是她生的,是时候该还她的生恩。虽说她是下等的奴才,你可不能嫌弃她,母亲再是恨她,也还是盼着你们母女相认,有人疼你照顾你。”
这样的生母认回来能做什么?除了是个拖累什么用都没有。她不能接受,不能让母亲把人接回来。
只是沈氏怎么可能会给她这个机会,说完这些话后惋惜两声后离开。院子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沈氏的惋惜之色变得冰冷而绝情。
自己养大的孩子自己知道,元君绝不会认如兰。她倒要看看如兰被自己的女儿嫌弃厌恶会有多痛苦,她心里承受的痛元惜所受的苦,她要一并还回去。
顾氏原是要陪沈氏去轩庭院的,在沈氏说自己想静一静好好想一想时,她识趣地表示自己有些时日没来侯府,正好趁机走一走。
出了这样的事,侯府的气氛不可谓不差。顾氏也没有心情走,不过是不想回长晖院打扰两位老夫人谈话,又不能自行先离开。
“这侯府也不知是犯了什么人,怎么事情一出出的没完没了。只可怜元惜那孩子,也不知是不是名字没取好,当真是可惜。”她对自己的心腹婆子感慨。
婆子听出她的言之下意,原本两府是有意结亲的,出了换孩子的事,那结亲的对象自然就会变。早前夫人还满意现在的二姑娘,不过听夫人话里的意思,怕是对这位二姑娘或多或少有一丝嫌弃。
顾氏轻叹一声,她确实比较中意裴元惜。之前还想着再等一段时日,等这个新认的外甥女情况稳定不会再变傻,她就上门来提亲。不想转头出了这档事,虽说是圆了过去,但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日后总会留人话柄。
“可惜了,我瞧着寅哥儿也颇为欣赏元惜,谁料元惜的命如此不济。沾上这样的事,那是落在别人口中一辈子的嚼头。天长日久世人哪理会真真假假,少不得暗地底笑话她,时不时提上一嘴。”
“谁说不是呢。”那婆子接话,“到底是名声有了瑕疵,总是有不美之处。”
“是啊,所以我才说可惜。可惜这么好的一个姑娘,我却不能再给寅哥儿聘娶为妻。或许是这两个孩子没有缘份,从一开始就错过了。”
有些东西错过就是错会,就算是后来发现错误,也终究是错过了。
主仆二人越走越远,声音渐不可闻。
假山后面,春月一脸担心地看着自家姑娘。姑娘突然折回说是有事要问昌其侯老夫人,不想她们会听到昌其侯夫人的话。
什么叫可惜,昌其侯夫人分明是嫌她家姑娘名声不好,不肯认这门亲罢了。
可怜她家姑娘受了十五年的苦,好不容易苦尽甘来却是风不平浪不静,老有小人上窜下跳想害她家姑娘。
裴元惜又折回去,“走吧。”
她之所以折回来是想去长晖院问一问外祖母关于那位向姨娘的事,不想中途听到舅母说的话。
一路沉默,回的却不是水榭,也不是长晖院。
春月认出这条路,问:“姑娘,这是去外墙的路,咱们是不是走错了?”
“没有,我想走一走。”裴元惜淡淡回着,路边钻出一只毛绒绒的小家伙,正是跟着她们过来的点心。
点心倒是乖,不叫不唤地跟在主仆俩的身后。
春月从她脸上没有看到生气和愤怒,问:“姑娘,你不生气吗?”
“生气什么?”她反问。
“就是昌其侯夫人说的话。”春月小心翼翼回答。
裴元惜浅浅一笑,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就算是舅母愿意,她也不会嫁给世子表哥。他们可是嫡亲的表兄妹,她不可能嫁给自己血缘关系这么近的表哥。
之前没想过这门亲事,幸好舅母心里不愿意,若不然自己少得还要费些脑筋如何退掉这门在长辈们眼里都很满意的亲事。
再说她很能理解顾氏。做为一个母亲,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得到世间最好的一切,何况世子表哥确实是个很优秀的男人。
她以前傻了十年,谁能保证以后不会再犯傻,舅母的担心是正确的。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会娶一个可能再变傻的女人,更不希望自己儿子的妻子有个不好听的名声。
“人之常情而已,她不过是为自己的儿子着想,这很正常。世子表哥人品相貌都很出色,他配得上风评更好的姑娘。”
“可是姑娘,咱们不是揭穿那个小人的谎言了吗?”春月不解,这事不是完了吗?
裴元惜轻轻摇头,“你真当世人看不出李义在撒谎吗?又看不出我们是以同样的手段破了他的谎吗?真真假假固然重要,但有时候重要的不是真假。这件事情永远不会完,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总会有人拿这件事在背后议论我。舅母想要一个清白好名声的儿媳妇,她没有错。”
春月黯然,姑娘这么善解人意,怎么会有人不停伤害姑娘呢。要是她是昌其侯夫人,她可不要什么好名声的儿媳妇,姑娘多好啊。
“奴婢以后要是有个儿子,一定会给他娶一个像姑娘这样好的姑娘。”
“你倒是想得远。”裴元惜笑起来,被她这句话逗乐,“等你当了娘你就知道,什么事都没有自己的孩子重要。如果我会有个儿子,我肯定希望他能遇到世界上最完美的女人,娶一个里外都好的媳妇。”
外墙那边传来一声虫子的鸣叫,裴元惜眸光微闪。
这时也不知点心看到什么听到什么,突然往另一头窜去。春月被吓了一跳,大声喝止它,它反而越跑越快。
“你跟过去看看。”裴元惜对春月道。
春月有些不放心她,她表示这是在侯府不会有事。
点心一会儿就跑没影,春月赶紧追上去。
裴元惜望着高高的墙头,果不其然地看到商行露出那张带着酒窝的俊秀小脸。他两眼晶亮,在渐起的暮色之中像初升的星子。
“嗨,娘。”
一只大手横空伸出捂住他的嘴,他被拖下墙头。
裴元惜先是懵了,然后担忧不已。“小虫子,小虫子,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墙外传来商行被捂住的嘴松开,冷冷盯着他的人正是公冶楚。
公冶楚一身寒气,眸色晦深如风雨狂肆。他面色阴冷气息森寒,声音像冷箭一般无情,“你要是敢让她知道这件事,臣就杀了她!”
他今天真是疯了,简直是莫名其妙,他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浪费一天的时间陪着小皇帝发疯。
“我……我知道了,我刚才是一时激动。”商行小声认错,扯着他的衣袖,“爹,你就原谅我一回吧。”
他冰冷的气息一收,“陛下,你记住自己说过的话。臣之所以跟着陛下疯,是担心陛下的安危。陛下不要以为臣是信了那等疯话,与陛下一起疯玩。”
商行小脸微垮,自己当然知道爹不是一个轻信相信别人的人。看来只有等爹和娘都爱上对方,他们才会相信自己的话。
裴元惜在那边听到他的声音,还是很担心,“小虫子,你真的没事吗?”
刚才她是不是幻听了,她好像听到小虫子叫什么娘?
商行的脸重新在墙头出现,依然是笑出招牌性的酒窝,“二……姑娘,我没事。”
二姑娘,原来他刚才是叫自己二姑娘。
“没事就好,你下回小心一点。”不远处传来点心的叫声,还有春月教训它的声音。裴元惜知道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忙对商行道:“今晚你有空吗?”
她已经猜到他是重生者,他又表现得与自己以后关系特别亲厚,所以她想私下套一套他的话,或许能知道一些有用的信息。
“有空,我有空。”商行大喜。
“那好,晚上我等你。”
裴元惜再望去的时候墙头已空无一人,只余高高的墙。
这时春月也走近了,手里拎着一块奇香无比的熟肉,后面跟着呜呜低唤的点心。她怒其不争地教训着点心,点心眼巴巴地望着那块肉口水直流。
“姑娘,咱府里还进大仙了。也不知那黄大仙从哪里找的肉,被咱们点心给闻到了味。奴婢赶过去的时候,点心咬着这块肉不放,把大仙都吓跑了。”春月提到黄鼠狼,那是一脸的敬畏,“姑娘,点心得罪了大仙,大仙不会怪我们吧?”
裴元惜隐约猜到是商行搞的鬼,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巧。以前旁边的宅子时常飘榴莲的味道,应该也是商行用来引她出现的招数。
他同自己,以后到底会是什么关系?
“不至于。”她对春月道:“你若不放心,待会把这块肉重新放回去。”
春月一听,决定回去后让人看住点心再来放肉。
墙的那边公冶楚一脸冷漠地看着喜滋滋的商行,商行笑得两眼弯弯,酒窝也比平时更深一些。娘居然要见他,肯定是因为喜欢他。
“爹,你听到了没?娘让我晚上去找她。”
这正是公冶楚冷脸的原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竟然邀请外男夜间相会,到底是何意?究竟是心不设防,还是别有用心?
“陛下,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找你?你以为她是你娘,可有想过她把你当成什么人?”
商行傻眼了。
好半天挤出一句话,“爹,我们这是母子连心,你肯定不懂。”
第41章 她不在
微凉的夜,不平静的侯府。府里各院都有亮起的灯光,夜归的宣平侯爷子还在长晖院里没出来。
草丛里虫子们依然叫得欢快,一只只恨不得昭告世人它们的存在。比起前些日子,天气已渐渐开始转凉。盛夏的闷热散去,带来早秋的淡淡凉意。
一道黑影出现在水榭院子里,黑影朝木屋里的点心吹出一声细哨,然后丢给它一块喷香的熟肉。
点心摇着尾巴,无比温驯地叼着那块肉缩回木屋里。
黑影轻笑一声,刚走到窗户处,就见窗户从里面打开。
裴元惜朝他示意,“别跳窗,走正门。”
她今天特意留门,守夜的春月睡得香甜一无所觉。他摸摸鼻子,一脸喜悦地转到门口,然后大摇大摆地进去。
少年犹带着稚气,一举一动很是调皮。
进了屋,径直到内室。不用她招呼,他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坐得离她很近,托着腮左看右看像个讨糖的孩子。
如此小孩子心性和举止,她实难想象这是一个重生之人。心头的疑惑渐起,难道是帝王天生腹黑,喜欢用幼稚来掩盖自己的城府。
如果真是一个心机深沉之人,对方在她面前暗示知道她的将来到底是什么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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