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椒盐小甜饼
他带来的那匹白马左右望了一望,也没跟上他,反倒是走到顾景易旁边,喷了一个响鼻。
顾景易伸手摸了摸马头,看了眼上头的缰绳,下意识道:“看缰绳,好像不是辅国公里的马,更不是宫里的。这缰绳用的材料太次,马也不是好马。他从哪里弄来的?”
沈陶陶的肩膀微微一颤,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但终究是转过了脸去,抬步往女官寓所里走,语声轻而淡:“那是他的事,我不想知道了。”
第45章 端午
沈陶陶独自回到女官寓所时,正遇见自膳堂里出来的江菱。
江菱手里拿着一碗小米粥,一小碟子萝卜干。见到沈陶陶先是一愣,旋即瞪大了眼睛,疾步走到了她的身前:“陶陶,你怎么穿着小宦官的衣服?还有你的脸,你的脸怎么了?”
沈陶陶牵了牵唇角,柔声道:“我方才看顾景易打马球去了,怕被人发现,这才如此妆扮。”
江菱是知道此事的,便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嘀咕了一句:“这小子毛手毛脚的,没弄伤你吧?”
“你看,这不是好好的?”沈陶陶轻笑着在她眼前转了一圈,这才抬步往内室里走:“如今回来了,又出了了一身汗,正好洗了去。”
江菱点了点头,将手里的吃食放在了桌上,对着里头正寻着换洗衣物与澡豆的沈陶陶道:“那成,我把吃食给你放桌上了。我还得回去当值,就先走了。”
沈陶陶应了一声,拿着东西往浴房里走。
而江菱走到一半,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便又补了一句:“对了,方才世子送了一盆宝珠山茶来,说是你的。”
她遥遥指了指桌上:“我看着确实像是你之前房里那盆,只是换了个瓷盆,便帮你收下了。”
沈陶陶的背影微微一顿,终于轻声道:“我知道了。”
江菱也应了一声,渐渐去得远了。
在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后,沈陶陶将手里的东西放下了,慢慢回转过身来。
她行至桌前,低头看着桌上放着的那盆宝珠山茶。
山茶花叶招展,仍旧开得娇艳。只是盛着它的花盆,却换了一只白底青花的。淡色的釉彩勾勒出一副雪景寒松图。在这妍丽的花枝下,愈发显得清冷而萧索。
沈陶陶闭了闭眼,有些悲哀地想,这世上有些东西,脆弱的就像瓷器,一道打碎了,便再也无法复原。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桌上的宝珠山茶拿起,放到了一个素日里看不见的角落。
她转过身去,渐行渐远。
……
辅国公府中,宋珽卧房的隔扇倏然被人叩响。
宋珽放下手中笔墨,下意识地抬起眼来,眸光轻轻一浮,似心绪微动。
尚未来得及发问,便听得外头钟义粗狂的嗓音响起:“世子爷,国师前来拜访!”
宋珽的面色不变,眸底的神光却暗了下去,只淡声道:“花厅看茶。”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宋珽已更衣来到府中花厅。但无为道长似乎已等着有些焦急了,面上虽不显,端着茶盏的手上,尾指一直不安地叩着茶托。
看到宋珽进来,他双目微微一亮,却仍旧端着自己道骨仙风的姿态,捻须站起身来,拱手道:“贫道昨日算得一卦,卦象与世子相关。此乃天机,不可令旁人知晓。”
“都退下吧。”宋珽淡声吩咐。
众人听无为这样一说,心中本就高高悬起,如今又得了宋珽吩咐,便忙不迭地退了下去,还为两人掩上了隔扇。
待脚步声一远,无为便立即放下了姿态,紧步走上前来,压低了嗓音,赔笑道:“世子爷果然料事如神。如今陛下已册封我为国师,不知世子爷想要怎么样的回报?”
宋珽微垂下眼,语声平静:“你想坐稳国师之位,必得在六宫之中培养自己的耳目。”
他顿了一顿,似乎是刻意压抑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方淡淡道:“我无需太多回报。你只需做好一件事——用你的耳目,护住一个人。”
无为是借他之势上位,日后想坐稳国师之位,也离不开他的未卜先知。
因而在来时便已做好了他狮子大开口的准备。如今一听,只是护住一人,心中讶异了一瞬,旋即升起窃喜,忙垂首殷切道:“是何人?您尽管吩咐!”
宋珽的目光微远,半晌方淡声道:“太府寺掌籍女官,沈陶陶。”
……
自马球场之后,沈陶陶再未于宫中遇到过宋珽。
于她而言,一切归于平静。但这宫中却是一日比一日地热闹起来。
合宫皆在殿门上挂起了艾草,于大红灯笼底下拴上了五色丝线。手巧的宫娥女官们,也早早在身上挂起了自己绣制的香囊。
江菱一道剥着粽叶,一道对沈陶陶感叹道:“明日就是端午了,连尚籍司的膳堂里都有除了白粥,馒头,米饭以外的新花样了。”
她一道咬了一口手里剥好的粽子,一道感叹道:“还是肉馅的,这可真不容易。”
沈陶陶也细细地剥着手里的粽子,轻笑道:“之前尚籍女官的理由是039怕食物的味道沾染到珍贵的古籍孤本上039,这明日都端午休沐了,大家皆不当值,她也没什么可担忧的了。”
江菱颔首道:“也是!终于可以回去小住几日了!我昨日就将行李收好了。”
她说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语声微微一停,目光四下一扫,讶然道:“陶陶,你的行李呢?明早起来收拾来得及吗?”
沈陶陶被她问得默了一默,旋即清浅笑开:“不收拾了。”
沈静姝吃了这样大的亏,回去必是要添油加醋地给她泼脏水。而沈广平从她小时候起,便是个偏心的。如今沈静姝一哭诉,李氏的枕头风再一吹,还指不定心歪成什么样。
她若是回去了,必是有一场大风波等着。
与其平白吃了这个亏,倒不如端午就在宫中过。听说历年都有一些家中离燕京远的,或是家中已无人的女官宫娥留在宫中。与她们一道,也算是热闹。
她打定了主意,遂对江菱笑道:“我还是不回去了。”
江菱一愣,放下了手里的吃到一半的粽子,细细想了一阵,皱起眉来:“也是,就你姐姐那德行,不回去也好。”
她下意识地道:“若是端午无聊,你可以来我家过,我家每年端午又是请戏班子,又是请杂耍的,热闹着呢!”
沈陶陶弯了弯眉:“成,若是宫中真的无聊,我会过来寻你。”
她虽这样答了,但心中却也清楚。自己是不会去的。
她与江菱关系再好,也终归是个外人。别人一家团聚的时候,她混在里头又像个什么样子。
她应下,不过是不想驳了江菱的好意。但江菱却当了真,转瞬便高兴起来。就着戏班子与杂耍班子的事与沈陶陶闲聊了好一阵子。
直到两人都觉得有些困倦了,这才依次吹灯睡下。
翌日清晨,江府的侍女便早早地来迎。
江菱忍不住又劝了沈陶陶好一阵子,见她铁了心要在宫里过节,这才依依不舍地随着侍女回去了。
沈陶陶送走了江菱,将屋里收拾了一番,便以五彩丝线编起络子来。
一条络子刚打到一半,便有人叩门道:“敢问沈女官可在?”
听着嗓音尖尖细细的,似乎是个宦官。
沈陶陶觉得奇怪,这都端午休沐了,还能有什么事需要通传?
她想了一想,放下了手里的络子,走到了隔扇前,隔门问道:“是有什么事?”
那宦官旋即答道:“沈女官,是你家中来家书了。”
沈陶陶听他这样说了,便把门打开,打赏他一点碎银子。接过了家书,又淡淡道了一声谢。
那小宦官迟疑一瞬,小声道:“您现在不看吗?”
沈陶陶被他问得有些奇怪,便顺势道:“一封家书罢了,非要立刻就拆开看吗?”
小宦官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自己方才自沈家收来的银子,还是压低了嗓音道:“您还是现在看看吧,您家里…似乎是出了…”他顿了一顿,终于还是将“白事”两个字给说了出来。
沈陶陶微微一愕,上一世的时候,直到她死,沈广平与李氏可都还活得好好的。这出白,能出什么白?
她心中疑惑,手上也快了几分,三下两下,便将家书给拆开,一目十行地大致过了一遍。
看着看着,她那双杏眼便微微睁大了。
沈静姝,死了。
愣了良久,她才缓缓回过神来,将家书收起,闭了闭眼。
看来,这端午,她是非回去不可了。
于情于礼,哪怕是为了宫中的悠悠众口,这一趟,她都逃不脱。
只是不知出了这样的事,家中又会有怎样的风波等着她。
她叹了一口气,又取了一些银子给小宦官:“你再回去给我父亲传个话,就说,我这就回去。”
小宦官得了赏钱,忙应了一声,步履轻快地去了。
沈陶陶也回屋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在临出门前,却又觉得不妥。
沈静姝这一死,沈广平与李氏必定要将这笔账记到她的头上。
虽不会真的要她偿命,但这件事,终归不会轻易揭过。
沈陶陶想了想,便自房中寻出文房四宝来,铺纸研墨,将今日之事草草写了一遍。又将写了字的宣纸则以玉镇纸细细压了,以防被风吹跑。
她去赴沈静姝的白事也不过一两日。若是她如期回来了,自然会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将宣纸放在灯上烧了。
若是她回不来,好歹也能给江菱报个信,让江菱来沈府救她。
做完这一切,沈陶陶终于略放下心来。
她缓步行至皇宫门口,于外头租了一辆马车,匆匆向沈府赶去。
第46章 私定
马车一路疾驰,于沈府门前停下。
沈陶陶抬步自车上下来,正自袖袋里取银子给车夫,早侯在府门口的丫鬟便迎上前来,低声道:“二小姐,请随奴婢来。”
沈陶陶将银子给了车夫,转过脸来看向她,见她一身白衣,便微微颔首道:“宫中不得着白,你先带我回自己房中换上丧服吧。”
“是。”那丫鬟低垂着头,轻应了一声,为沈陶陶推开了府门,迎她往府内走。
两人刚转过照壁,沈陶陶一抬眼,便觉出不对来,望着廊下蹙眉道:“虽说是新丧,但距我收到家书赶来,至少也过了有一个时辰,为何这檐下的白幔与白灯笼还不曾挂起?”
那丫鬟依旧是低着头往前走,似乎迟疑了好一阵子,才含含糊糊地答道:“今日是端午,城中热闹。许多店铺都关了,许是店主看龙舟去了。办白的东西一时买不齐,便只布置了内院。”
沈陶陶皱了皱眉,细细一想,便品出不对来。
这偌大一个繁华燕京,便是真有几名店主关了铺子看龙舟,也不至于连几张白幔,几只白灯笼都凑不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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