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前夫是朵黑心莲 第61章

作者:椒盐小甜饼 标签: 破镜重圆 甜文 穿越重生

  况且宋珽弹得这首曲子,每一位闺阁少女怕都已在话本子上看过了千万次。

  沈陶陶听了稍顷,便也认出来,宋珽弹得是一曲‘凤求凰’。

  ‘有美一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这首古琴曲的一字一句,像是一枚一枚明珠一般,顺着宋珽的指尖簌簌滚落,一直落在她的心上,叩动了心弦。

  沈陶陶在槅扇后暗暗顿足——这宋珽成日里一副冰冷不近人情的样子,如今怎么也学会在别人门前弹凤求凰了?

  她又听了一阵,只觉得面上刚降下一些的热度,又慢慢攀了上来。忙转身紧步回了内室,连头也不敢回一下,生怕那曲声追进来了似的。

  她匆匆洗漱罢,便将内室的槅扇与长窗皆紧紧地阖了,那曲声顿时便小了许多,隐隐约约,几乎已听不清晰。

  沈陶陶这才略松了一口气,埋身于床榻之间,吹熄了红烛。

  厢房里提前备足了冰鉴,即便是关了长窗,也并不觉得闷热。

  沈陶陶在榻上辗转了一阵,脑中翻涌的思绪也随着冰鉴中丝丝缕缕的冰气,逐渐清晰,最终彻底冷静下来。

  她细细地想了一阵,倏然半支起身来,于夜色中慢慢睁大了一双杏眼,墨玉般的眸中,略显不安。

  她在做些什么?

  当初复又在沈府中醒来,发现自己悲哀的源头——嫁入辅国公府之事还未发生时,是怎样的欢欣雀跃?又是怎样的一遍遍在心中发誓,绝不重蹈覆辙。

  如今这才几个月,便都给忘了?

  况且,无论如今的宋珽与上一世如何不同,十年之后,他终归还是要病死。

  难道自己还要再给他捧一次灵位不成?

  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渐渐地冷了下去,仿佛一簇火苗方才燃起,便被掐灭。

  她慢慢低下头去看自己纤细的手指,掌心中似乎还有方才交握过的温度,令人心绪微微一澜。

  她忍不住地想着,毕竟是重来一世,已经有无数的事情在她的眼前改变了。

  她入宫当了女官,沈静姝远嫁,陈氏病死,那为什么,为什么宋珽却还要如上一世般无声无息地病死?

  想至此,她心中蓦地一跳。

  是啊,既然一切都已经重头开始,那为何宋珽还会病死?

  这一世里,他不再缠绵病榻,也能来宫中当值,还能在门外为她抚琴,他的身子明明还没有坏到药石无灵的地步。

  也许,一切还来得及挽回。

  沈陶陶细细想了一阵子,终于摁着自己的心口慢慢地躺下了。

  庭院中的凤求凰终于奏罢,宋珽似乎是换了一首更为舒缓而悠扬的曲子。

  沈陶陶闭目细细地听了一阵,于半寐半醒间终于听得是一首‘金缕衣。’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这一世,还是怜取眼前人罢。

  ……

  宋珽并不是个贪睡的,依旧是鸡鸣时便已起身。

  但当他到了沈陶陶居住的厢房中,却发现槅扇洞开着,里头已空无一人。

  她大抵是已赶去宫中上值了。

  宋珽有一瞬的怅然若失,旋即却又平复,对钟义道:“备轿,去宫中。”

  钟义有些愕然:“世子爷,您不等那姑娘了?”

  宋珽的身子微微一顿,旋即停住了,语声依旧是素日里的平淡,听不出情绪,但眸中,却似有波光暗涌:“她……还在府中?”

  “是啊。”钟义答得理所当然:“鸡鸣前那姑娘就已经起身了。还问我厨房在哪——”

  话音未落,他便见宋珽已转身疾步往厨房的方向走去,顿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半晌才对一旁的杜元忠嘀咕道:“你们读书人不是讲究一句,一句什么来着?”

  “君子远庖厨。”杜元忠双手笼在袖中,慢慢笑道:“但是凡事总有例外。今日莫说是庖厨了,便是刀山火海,世子爷也是会去的。”

  当他们说这话的时候,宋珽已经赶至了府中小厨房。

  此刻正是厨娘与烧火丫头们忙碌的时候,见到他,皆是一愣。

  宋珽于庭院中左右环顾一圈,没望见沈陶陶的身影,便又抬步行至厨房门前,抬手推门。

  他的指尖刚一触及到木上的雕花时,只听‘吱呀’一响,门扇自内打开了。

  沈陶陶双手端着个青白瓷的汤碗,正与替她开门的丫鬟道谢,甫一转身,见到立在门口的宋珽,便是微微一愣。

  宋珽亦垂眼望向她。

  飞鸟纹的面具遮住了她大半张面孔,露出的下颌尖尖,于晨光下通透如玉。乌发绾了个简单的髻,袖口也略微收起了一些,露出了一截羊脂玉似的皓腕。

  他的目光微微一澜,旋即轻轻顿住了。不知是有一刹那的出神,还是不舍移去。

  沈陶陶在他的注视下,也慢慢回过神来,低着头,将手中的青白瓷大碗往前递了一递,小声道:“世子爷,喝汤。”

  宋珽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嫩若水葱的手指上捧着一只青白瓷的汤碗,碗中是奶白色的汤汁,汤汁里头,隐约可见切得整齐,白嫩得如新点的豆腐一般的乌鱼片。

  宋珽微微颔首,接了一旁侍女递来的汤匙,轻轻用了一口。

  汤汁熬得恰到好处,鲜香味美,带着一点点清苦的药味。而鱼片嫩得入口即化,又没有半点鱼刺在里头,显然是手工挑了许久。

  简简单单一碗乌鱼汤,足见心思。

  宋珽想开口道谢,却又想起方才回味中那一点清苦的药材香气,便又以汤匙往下轻轻舀了一勺。

  雪白的鱼片随着他的动作,往左右翻开,这一勺,便舀出满满当当熬得有些烂糯的药材来。

  宋珽轻轻扫了一眼,大致认出光这一小勺里,便有人参、白术、茯苓、甘草、葛根五种。

  皆是些益气补虚的。

  一时间,宋珽的面色有些复杂。

  沈陶陶等了一阵子,见他不再用了,心中也有些迟疑,难道是自己药材放多了,药味儿太重,难以下咽?

  但是她旋即否去了这个想法。

  这乌鱼汤熬好后,她是尝过咸淡的,里头虽然放了不少补气的药材,但有乌鱼的鲜味压着,倒也并不明显,淡淡的清香味,反倒有些相得益彰之感。

  如此,她便又抬眸看向他,轻声道:“怎么不用了?不合胃口?”

  宋珽抬目对上沈陶陶期许的眼神,心中微澜,终于还是软下心来,轻轻应了一声。自沈陶陶手中接过了汤碗放在桌上,取了双筷子,慢慢地用起这碗加了许多补药的乌鱼汤。

  直到汤碗见了底,宋珽这才站起身来,整了整袍子,对沈陶陶轻声道:“走吧,轿子就停在门外。”

  沈陶陶见他用完了,面上也渐渐绽开笑来,轻轻颔首,紧步随着他出去了。

  为掩人耳目,两人分乘两轿,宋珽的先至宫门口。而沈陶陶的,则在京城里七拐八拐,将背后黏着的眼线都给甩丢了,这才于宫门不远处停下。

  沈陶陶行至宫门前,验过腰牌往太府寺中走的时候,才发觉宋珽正于宫门不远处等她。

  见到她来,宋珽这才抬步向前行去。

  他的步子仿佛刻意放缓了一些,正是沈陶陶恰巧足以跟上,却不会觉得吃力的速度。

  沈陶陶一路跟着他行至太府寺中,各自于书案前分别坐落,研墨为书籍撰写批注。

  两人一道写着批注,一道随意聊着今日里京城中的趣事。

  眼看着日头便已经升上正中,是快要用午膳的时辰了。

  沈陶陶倏然推开椅子,站起身来对宋珽道:“你且等我一等,我去去就来。”

  宋珽不知她要去做什么,但也不曾阻拦,只是颔首答允了。

  大抵有大半个时辰过去,沈陶陶方步履轻快地自外头进来。

  她手中仍旧是一大只青白瓷的汤碗,碗中依旧是奶白色的汤汁。

  只是这一回,汤底换成了鲫鱼豆腐的。

  但那补气的药材却也随意地搁在上头,都不带遮掩的。

第73章 事发

  宋珽沉默了半晌,还是在沈陶陶期许的目光下,接过了她递来的筷子与汤匙,一点一点地用了。

  沈陶陶的手艺极好,即便是匆匆借了尚膳司的厨房,仍将鲫鱼处理得没有半分腥气。鱼肉熬得离骨,与豆腐一般滑嫩,鱼类天生的鲜甜味很好地中和了药材的清苦,若是不细细去品,便几乎尝不出什么药味来。

  但汤底沉着的当归、中桂,汤面上浮着的白芍、川芎,却时时提点着他,这是一碗药膳,抑或说,这是一碗补汤。

  即便如此,宋珽还是慢慢将鱼汤用了。直到见了碗底,这才搁下筷子,看着汤碗里堆积的药材,轻声问道:“你方才是去太医署了?”

  沈陶陶弯眉笑道:“只是去了一趟尚药司。里头的女官帮我取得药材,还特地与我交代了分量。”她看着碗底堆起的药材,小声解释道:“虽然炖在一处,看着是多了些,但是每一样用的其实都不多。还有不少是寻常用的生姜、大枣等物。并没有多少药性。”

  宋珽微微颔首,正将碗筷收了,却听沈陶陶复又轻声道:“我问过她们了,若是体……”她顿了一顿,怕戳痛了宋珽,便刻意把那个虚字给咽了,只道:“一日三餐,用上三碗是没什么问题的。”

  宋珽整理碗筷的手微微一顿,旋即轻声道:“你毕竟是宫中女官。素日里要来宫中当值。若还要顾着我的一日三餐,未免过于疲累了。”他并不想拂了沈陶陶的好意,便又解释道:“辅国公府中自有小厨房,厨子的手艺还算尚可。我令他们按着方子去做便是了。”

  沈陶陶觉得他说得颇有道理,刚想颔首答应,却倏然又想到了什么,心念微微一转。

  这药材与食材皆讲究火候,不到一分,或是过了一分,便是天壤之别。这会熬药的,未必会做菜。会做菜的,却又未必会熬药。两样都会的,也未必对此上心。

  端看上辈子宋珽的身子便知道,辅国公府里的下人大抵便是得过且过,毫不上心的那一种。因而他的身子才越治越病,直到最后溘然长逝。

  她一想到此,心中便微微犯堵,下意识地重重摇头。

  这一世,纵是早起晚归辛苦些,这汤药,她也得亲自过手。

  宋珽不知她心中的千回百转,但见劝不动她,心中也是一阵无奈。

  但终究是无法言明其中因果,只能想着,等过几日她腻了,或是觉着辛苦了,便也会逐渐将此事交给下人去做。

  至于下人们熬得汤药,拿到房中倒了便是。

  如此一想,他便也不再强求。

  出乎宋珽意料的是,沈陶陶对于给他熬汤一事,却是异乎寻常的执着。

  无论是起风还是落雨,三碗补汤总是雷打不动地送来。

  如此坚持了数日,效果倒也算显著。

  宋珽身上的衣衫倒是一日更比一次单薄了,夜里不在榻边放上三五个冰鉴,便燥热得无法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