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江听月
嫚尧瞬间就觉得舒服了一些,那缠绕在身上厚重的被人撕扯着脑子的力量撤退了出去。
她的剑法没有幽寂高明,所以没有轻易上去参与,只小心翼翼看着。
地上那几个儒修见幽寂被红伞人缠绕住了,立马就想溜。
嫚尧哪能让这些人溜走?!
她提剑就是一招万剑归一。
这是幽寂所教剑法中的其中一招,要求人剑合一,提一剑如万剑,周身剑意皆在一剑之上,关键在于快,狠,准,若是能掌握其中一点,这招已是学成三分之一。
那儒修没想到嫚尧一个似乎还没练气入体的人剑法竟是这样好。
没有花里胡哨的虚招,那剑猛地就朝着人的咽喉而来。
儒修所修,乃是神魂之力,其他却是一般的。
如今灵力被抽空,神魂之力几乎竭尽,那儒修眼睁睁看着剑没入了他的咽喉,咽了气。
嫚尧趁着幽寂打架的时候,没闲着,左右看了看,这里好些人还活着,只不过脸色极其难看。
这些活着的人里,男男女女都有,是儒修还是被人劫持到这里的寻常人或者是天赋高的却修为低的修仙者很好辨认。
万道门的儒修看到她的神色都是惊慌的,再掩饰也掩饰不掉。
嫚尧将这些人全部捆绑到一处,再是将那些可怜的女子,男子一一救出。
“小生……多谢仙人救命之恩。”有赶考的书生,被吸的脸都发青了,穿戴整齐后,颤颤巍巍对嫚尧施礼。
也有贵门的千金,哭着对嫚尧说道,“求仙人把我带走吧,我如何再面对家里,呜呜呜。”
“妹妹好生厉害,多谢妹妹救命之恩,我名唤陈舒舒,乃是京城万路镖局的二当家,今后妹妹有事可报上我的名,只要是有万路镖局的人,都可出手相救,我爹是大当家!”
陈舒舒是最生猛的,抬脚就猛踹那几人下身,即便那里早被人割了。
嫚尧一个个接受了道谢,将他们都送出了地坑。
等转身的时候,已经看到幽寂用精绝的剑法把红伞人逼退至角落。
那红伞人眼看着情况不妙,就想从那具人鼎里出来。
人鼎里立刻飘出一抹黄烟,眼看着就要溜走。
而红伞人则是一下子跌落在了地上,昏厥过去。
幽寂轻轻伸手,遏住了这抹黄烟,那黄烟立刻显形,脖子显然被幽寂掐住了。
那窒息的,力量逐渐消散的感觉,他明白出_自己死期将至,也感觉出幽寂下的狠手绝不会放过他,便是停止了挣扎,显出了原来的样子。
是一个穿着白衣的白面书生模样,很是清秀。
神魂练得厉害,便能凝出实体。
“我知道我这般行为,今日难逃死劫,这人鼎乃是自愿所为,自身也有修为,并不会死,我自知罪孽深重,如今既要死了,可否请故人帮一个忙?”那白面书生对着幽寂说道,态度很是恭敬。
幽寂眯着眼没说话。
嫚尧奇怪于他叫幽寂为故人,却听这人又说道。
“我长话短说罢,我有一从小青梅竹马的恋人,我与她身份有别,她是高高在上的贵门千金,我不过是个穷书生,我从未想过将来会与她在一起,只不过,她进宫做妃子时,我便也想陪着一起,便净身进了宫,陪伴在她身侧。”
净身。
嫚尧认真听着。
“宫内争斗复杂,竟是还有修仙者相助宫斗,她从小善良,怎是那些心思限恶的宫妃的对手,好不容易我帮着她,坐稳了贵妃的位置,哪知…
第32章
空气都像是在这瞬间凝滞了一样,这本就诡异阴冷的地窟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气氛是绷着的。
“你怎知你所谓的青梅就愿意如你所想,苏醒,修炼,同你一起?”
是幽寂打破了这静寂,却没有说菩提叶之事,只冷冷清清地说道。
那白面书生脸红了一瞬,随即反驳。
“我与她自幼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她所有的喜好,我都知道,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年少时光,烂漫美好,是我与她记在心里不曾忘却的,她进宫之后,整日在那样的勾心斗角里,曾不止一次告诉我,怀念年少那段无忧时光,如果有重来选择的机会,她不会进宫的,如此,我便也不会变成一个太监,我与她……也不会是这般结局。”
“可年少时光只是年少时光,青春烂漫的时候,动了心,也不一定就是永久的吧,初次的懵懂,或许比不上后来的刻骨铭心呢?她既然能做了贵妃,自己必然不是扶不起来的吧?她是主,没有她的意思,你就算能通天,不过是一个小小太监而已。”
嫚尧听了这白面书生这段自我感动一般的自述,实在没忍住。
谁年轻时候没个初恋呢。
可初恋,大多是没有结果的。
甚至她觉得,一切都是这白面书生的臆想也不一定,从他的言谈之间,只能看出他的的确确是把他的小青梅放在心尖上爱恋着的,甚至为了她净身成为太监。
可她的小青梅对他,全然没有到那个份上。
嫚尧想了想,假如她真的喜欢一个男子的话,她绝不会让他为自己牺牲至此,她宁愿推开他,从此天人各路,永不说再见,即便对方心里恨着她,那也是好的。
毕竟,恨就恨了,日子也还是要继续过的。
白面书生被嫚尧这一番实诚的话给弄得面红耳赤,脸上是被羞辱过后的愤慨,“你不知我与她之间的感情,自然是不懂的,这位姑娘应当还没有爱过人吧?”
他看向嫚尧的眼神里有一种你根本不懂我,你没爱过人没有资格评判我的感情的模样。
嫚尧一噎,眼睫轻颤了一下,几乎是克制不住的,唇角抿了抿。
心底倒不是酸涩,只
不过那一瞬间凝滞了一下。
她也曾将一颗真心付出过,只不过遇见到结局不怎么好,她必须悬崖勒马,及时止损。
“你在撒谎。”幽寂冷笑了一声,戳破了此时的气氛。
嫚尧也回过神来,然后幽寂下一句话便将她的三观都要震碎了,“如果你真的爱她,又为什么将她毒死?”
什么?
刚才这书生说了半天,那些感人肺腑的话,轻描淡写说他的小青梅被毒死了。
难道真相却是小青梅是被他毒死的?
书生的脸一白,随即涨红了,再是铁青,“你胡说八道,我怎么会毒死她?!”
幽寂那张美极的脸此刻却是冷峻至极,压着的眉宇上染着的是冰霜,厌恶与轻蔑清晰可见。
他的目光像是带着刀锋的锐利,能够轻易之间看透对方内心深埋的龌龊。
“是与不是,不是你说了算。”幽寂又说道,他看向书生手腕上戴着的那根红绳结,“出来。”
嫚尧清楚地看到,那书生的脸色瞬间就白了,然后她看到了一阵白烟闪过,面前一下子出现了一个身穿桃色华丽宫装的女子。
那女子生的温婉动人,头上沉重的金色发饰都掩不去那种骨子里发出的温婉。
她那双眼睛却是复杂的,浸淫后宫多年,她早不是最初的那个样子。
“婉婉。”白面书生面色大惊,转瞬血色退尽。
像是心底的什么秘密终于被人揭开,露出下面流脓了的肮脏的真相,羞耻与见不得人心思就这样赤裸裸地展露在了人前。
婉婉看着白面书生,轻轻叹了口气。
她什么都没说,眼角的最后一抹光也不曾留给他,她转身看向了幽寂与嫚尧。
她的身形是缥缈的,仿佛随时都会散去。
“我不愿修这等丧心病狂的秘法,我也不愿与他成为眷侣,长长久久地存于世,我今后不愿再见他,可他不肯放我投胎转世,我便只好令自己沉睡千年,如今二位仙人将我唤醒,我终得机会能够说出这一切。”
她的面容,温婉动人,她的声音,寒彻入骨。
像是一切的绝望,痛苦,她全部经历过,到最后便成了如今的心死。
嫚尧又要听故事了,她对这个故事也很感兴趣。
幽寂瞥了一眼嫚尧
,没说话。
“我与他的确算得上青梅竹马,他是我奶娘的儿子,我娘可怜奶娘年轻丧夫,独自带幼子,便特允许奶娘带着孩子进府内当值。”
“我爹与我娘感情很好,我爹没有纳妾,只有我娘一个,我只有一个哥哥,可我哥哥比我年长十三岁,我与他玩不到一处去,且哥哥整日要读书考学,并不能带我玩耍,于是,他进府后,便成了我最好的玩伴,幼时,我真的很快乐,他性子好,对我也好,我把他当哥哥一样对待。”
“那一年,我该说亲了,我爹与娘还有哥哥帮着替我在京城里挑选佳婿,我心中娇羞,却也期盼,时不时的也与闺中密友讨论一二,一次去外祖家祝寿,我便认识了当时的太子,未来的皇帝。”
“太子殿下样貌硬挺,风姿卓越,更是文武双全,前些年亲自带兵打退过外敌,身上自有一股京城男儿没有的飒爽之气,待人接物亦是爽朗有礼,明快之余又是斯文,我那一日便是芳心暗许了。”
“回去后第二日,我便忍不住与幼时玩伴……与他说了心中羞涩与期盼,他当时便说,不赞成我与母亲说此事,他说后宫复杂,将来与许多女子争宠,我娘与我爹必定是不舍我受这般哭,何况我从小见惯我娘与我爹两人恩爱,如何习惯那种生活。”
“我本是觉得有理至极,可后面再次遇到太子,太子殿下哪哪都好,我的一颗心被他迷住了,更是知道,皇后娘娘正给太子选妃,当天晚上,我便告诉了我娘与我爹,还有哥哥,他们没有反对,不过是反复问我,是否确定心意,是否将来不悔,若真是喜欢,他们便将我送上太子选妃名单。”
“我意外,爹娘与兄长并未如他所说反对,便问了出来,我娘笑着说,‘人生只一次,想要怎么活,便去怎么活,自己一旦决定,便不要后悔,勇往直前,是苦是甜是酸是辣都是要自己品味。’,如此,我便放心待嫁了。”
“之后,他来找我,话里话外劝我不要嫁,可我意志坚决,等我入宫后,便发现他竟是净身入宫陪我,当时又气又急又无措,气和急的是,他这样如何对得起奶娘?无措的是,他竟是为我做到如此地步,那一次我便知道他对我的心意了,可他不说,我便也藏在心里,横竖以后没可能。”
“太子……当时是皇上了,对我很好,很是宠爱我,可他总是三番五次阻止我见皇上,制造各种意外,我甚至流了一次孩子。”
说到这里,婉婉低头摸了摸肚子,眼泪落下。
“可皇上与我感情依旧好,当时的太子妃犯过错,所以后来后位是空虚的,皇上私下允诺会给我后位,已是贵妃的我喜不自禁,此事不知怎么的被他知晓,那一日,他来找我诉衷情,形容疯狂,说我负了他,一番激烈争吵后,他哄着我喝了一碗燕窝。”
“就是那碗燕窝,让我送了命。”
“他不知道哪里寻来的秘法,把我的魂拘在这红绳内,假死离开皇宫,去了一个叫万道门的门派,拜入了一位真人名下,修此等不人道的秘法,妄图让我也沉沦于此,我自是不愿与害死我,让我与我心爱之人分离的恶人在一起的,我沉睡千年,也不愿苏醒。”
“两位仙人,若是我已不能投胎转世,请将我打得魂飞魄散,我宁可永不转世,也不要再见此人。”
书生越听脸色越白,脸色也是癫狂之色,“婉婉!我可以陪你很久很久,这世上我是最了解你的人!”
婉婉连一眼都不愿多看他。
书生眼睛瞪大了,刚才的斯文早就不见踪影,“她身上有菩提叶,可令你转世投胎……”
“然后让我自小修炼功法,与你长长久久么?”婉婉冷笑一声。
书生沉默了,“我这是对你好。”
“我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