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枕
“抱歉你俩刚重逢不久,还没来得及大展身手,我就让你这么丢脸。”
“但是,我忍够你们了。”
“以后你们再来我面前唧唧歪歪一次,我就揍你们一次。”
到了现在,啾啾终于发现,钟棘那一手懒得废话直接杀,是真的很管用。因为有的人根本听不进别人说话,只会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说不了道理,不如干脆动手。
反正她是个反派,反派不就该这样干!
她提着慕以南衣襟,将他拽到自己面前,狠狠警告了他一眼,又将他扑地按回沙地,这才一拂袖子站起来,扫向棠鹊,又看向自己队友:“我们喝水去。”
她从慕以南身边离开,经过棠鹊的眼前,白色发带轻飘飘地在她面前舞过,在艳阳下沥出熹微的光芒,耀眼夺目。
好嘞!
那两个人不足为惧。
大家早就渴得没精打采,完全不想战斗了,听见啾啾一说,立刻喜笑颜开,围到了水洼旁边,章闻古最终没有介入太初宗弟子之间的争斗,只是严肃道:“节约点,我们还要赶路呢!”
“是是。”苏蛮漫不经心地应道,又招手,“小啾啾,你也快来。”
啾啾状态不比其他人好,刚才突然灵气爆发打了一架,看起来更加难受,唇瓣微微发白,脸颊上却有些过热的红,额上渗着细汗。
沾上水,才仿佛舒服了一些。
她克制地喝了两口,取出几个竹筒,将剩下的净水装了进去。直到最后一个竹筒装完。
水洼里还剩了一些,应该能再装个小半筒。
小姑娘乌黑的眼睛却映着那水光,沉思几息,到底留在了那里。
小啾啾啊。
苏蛮想过去拍拍她脑袋,觉得她像个小动物一样。真是个好孩子。
她又看看还在沙丘上攥紧手的棠鹊,和久久躺在那里不动弹的少年,轻轻叹息:就不知道这两个人,会不会感谢她的分享。
“继续前进吧。”
啾啾给他们一人发了个一个小竹筒:“省着点喝。”
众人都收好了,从慕以南身边啪嗒啪嗒的经过,向着黄沙与天际相连的远方缓缓前行,流金的大漠上一队脚印,仿佛是壮丽的诗歌。
还有剩下的水!
棠鹊这才跌跌撞撞奔到岩石边,抿了抿唇,忍住对水的渴望,取了片叶子,将水灌入慕以南唇中。
少年用上臂挡住了脸,只觉得丢人。
棠鹊:“你没事吧?”
“我没事。”
姣好的下颚绷得极紧,耳下骤然凌厉的骨骼线条,能让人感知到他此刻胸中的怒火,和咬紧的后槽牙。
鼻梁高挺,唇瓣如花。
“好了,别气了。”少女推了推他,轻轻道。
少年愈发怒火攻心。
她总是——
她总是这样,没心没肺的好,甚至有点傻,有点让人生气。明明最受伤害的人是她啊!
他很想问问棠鹊“你就甘心么,任凭人欺负么”,但她一定又会傻乎乎地说“我没事。”
?轻?吻?小?说?独 ?家?整?理?
明明她应该是云上之人,是 狡猾又聪明的小狐狸,怎么有的时候,就那么任人宰割呢。
“我没气。”
少年翻身坐了起来,放下沾满细沙的手臂,目光憋闷。
“我只是心疼你而已。”
棠鸠非但不感激这个帮扶她照顾她带她走进集体的大恩人,反而处处为难她。新仇旧恨,猛烈的酷热甚至烧到了少年的骨头里。
他抬眼看向那一串试图离开的脚印。
……
啾啾他们没能走太远,天边刚起了一阵风,几抹黄沙从眼前拂过,背后便倏地响起一道琴声。
与此同时,剧痛陡然爬上了他们的脑袋!
神识被拉扯的疼痛啾啾已经体会过一次,而这次可不仅仅是被生拉硬拽的疼,还有切割分解的疼。
眼前仿佛突然堕入黑暗,不知道是痛到发昏还是别的什么,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发出,那种剧痛攥进了他们浑身上下,要将他们捏碎,包括他们的喉咙。
飞沙,烈日,都消失不见。
黑暗之中只剩下那把琴,和一个模模糊糊的抚琴人。他每一次拨动琴弦,都有数道发亮的波纹钻入他们脑袋。
之所以发光,是因为太锐利了。
比这世上最锋利的刀与剑还要锋利,寒光泠泠,能轻易切断世上最硬的铁,也能轻易割开最柔软的神识。
痛到让人挨不到碰不着,挣扎不能,只想要自裁。
“以南。”
棠鹊有些怔忪,喊了他一声。眼见着那边几人瞬间成了琴声下的受难者,痛苦不堪,苟延残喘,心中竟然浮出一抹隐隐的快意。
少年咬牙切齿:“我不能再让她伤害你!”
“你狠不下心来,就我来,我来除掉她。我只要你做一件事——”
少年顿了顿,手下琴声不停,沉声道:“就是不要在我杀她时,阻挠我。”
“……”
少女沉默一会儿,严肃:“好。”
一瞬间,他们仿佛心意相通——
该有个结果了。一直以来的善恶黑白,该有个分明了!
她不会做那个拖后腿的人。
棠鹊果真让到一边,不再做声。
琴声越来激昂快速,那边一瞬间塌了身子的小姑娘,手指动了动,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浑身是汗,脸色惨白,双目却通红。
她抓紧了手上的剑,一步一个脚印,朝他们走来。
身边仿佛渗漏着黑气,绞入飞沙走石之中,舞成一团浑浊。
她宛如从地底而起的修罗,眼睛从未那样明亮过,盯着这边,也是愤怒且决绝的。
片刻后,她抽出剑,剑刃雪亮。
琴声更急,也更加猛烈,撞得人眼睛里全是血丝。小姑娘似乎闷哼了一声,腿下软了一刻,以至于身形稍微踉跄一下。
不过很快便重新站直身子。
小小一只,满身暴戾与肃杀。
她的剑柄闪闪发光。
棠鹊突然心中一颤,胸中生出些不好的预感,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以南——”
她想说,小心。
可那一刻,一切都仿佛变成了慢动作。
足下盛开了数朵美丽的花,是钟啾啾经常用来做记号的花,水波一样,摇曳晃动着浮上金沙,流光潋滟。
她的“小心”两个字,没能发出来,便被人一把抓起。
一切都发生得太始料未及,她甚至来不及去在意究竟是谁救下了自己,只是趴在那宽厚结实的肩头,瞪大了双目,眼睁睁地看着红光大绽。
钟啾啾眼里也有一抹红,不知道是被痛楚烧红的,还是倒映出来的。
然后——
红光亮到极致。
那温和白皙的少年,与棠鹊重逢不过一个多月,还没来得及叙旧的少年,猛地变成了一蓬血雾!
砰——
连人带琴,被炸得一干二净!
“以南!!!”棠鹊嘶吼。
泪水模糊中,已经看不清距离他们太远的画面,她只听见自己颤抖的喃喃。
“以南……”
眼睛里走马灯似的掠过许多画面,他带她去玩雪,被大人欺负时,他挡在她身前,他对自己的警劝,他来探望生病的自己时,逗她开心的鬼脸。
他们重逢得太仓促,永别得也太仓促。
她甚至不敢相信。
仿佛昨天才刚刚见面,今天他就死了。
这一面,就是永恒。
少女喉咙里溢出一声呜咽,像是受伤的小兽的悲鸣,很快全盘崩溃,她趴在那人肩头,嚎啕大哭!
***
啾啾再次醒来,看见了熟悉的圆形营地。
“你醒了?”
耳边传来声音。
抬眼看去,苏蛮坐在她身边,正对她微微笑着,眉眼间是一如既往的成熟媚意。
小姑娘茫然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什么,猛地坐起来:“你们没事吧?”
苏蛮急忙摆手安抚她:“我们都没什么大碍,虽然当时神识很痛,但身上没受伤。”
不过还是心有余悸:“还好,那什么鹊,不会补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