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总在开导我 第96章

作者:一枕 标签: 爽文 甜文 穿越重生

  而脑袋里却不合时宜地叮了一声,告诉她,这片炼狱,才是与她一直纠缠的现实。她在这些悲惨中,才感觉到了,远超美好的真实。

  啾啾咬牙将手收了回来,抹了把脸,把眼泪都擦掉,转过身,又开始提气狂奔。

  她整张脸线条绷得紧紧的,眼睛有些疯狂的红——没有时间给她悲伤,还没完,钟芹,她最喜欢的二哥还在矿洞。

  兴许不会有事。

  兴许。

  只有钟芹不许死,她必须救他。她要他活。

  啾啾在路上看到了一具熟悉的尸体——慕以南,倒在树林边,背后是烧焦的屋脊。看来柳鹊没来得及将他救下。

  其实慕以南也是她的朋友。

  啾啾咬着后槽牙,狠心不给他多分眼神,她必须去做她更该做的。

  好在这次,上天垂怜了她。

  钟芹还活着。

  啾啾明明是个小姑娘,却堪比屠夫,狠辣地杀了好几个魔人妖兽,整个人仿佛刚从血池中爬出来,满身鲜红。

  她红着眼睛在矿道中走了好几遍,终于找到了她哥。

  一瞬间,松懈得她差点跪坐下去。

  “啾啾……”钟芹脸上也有血迹。见到她,先是喘息着愣了几秒,尔后手上的铁镐一松,又笑又哭,仿佛阔别已久,抱住自己妹妹。

  “啾啾,你还活着,你终于出现了!”她哥声音竟然在颤抖。

  “嗯。”啾啾也有些想哭,强忍着,指甲掐住手心,“走!”

  她吐出一个词。

  “去哪儿?”钟芹问。

  “去个安全的地方。”

  钟芹连一点武功都不会,根本无法自保,她必须将钟芹送到桃花林。

  溪水潺潺,黑色天空下的山涧都似乎变成混沌。

  啾啾将钟芹塞进了桃花林。

  “你不进来?”她哥抓住她的手。

  “不。”她还得去找钟棘。

  “可你受了重伤。”钟芹眉头压下。

  “不碍事。”啾啾推开他的手,安抚似的,声音沉稳,“我心中有数,你赶紧进去。”

  她几乎坚决地挣脱他,又飞速朝北郊跑去。

  钟棘。

  她男朋友很厉害,在太初阁时便是能单杀一群人的小怪物,到了紫霄山,更加厉害,一只手就能干掉一群敌人。

  钟棘不会有事。

  钟棘不会有事。

  狭村也是一片混乱。

  确切的说,是一切已经结束的混乱,有几座房屋被烧得只剩下一个骨架,一地的断肢残骸,瓦砾废墟。

  基本上看不见活人了,磨人妖兽也不剩几个,大部分都冲进了柘阳城,只剩下几个,在啃食甜美的尸骨。

  啾啾将它们全杀了,一点一点的翻找。

  死人堆也好,地窖粮仓也好,几乎将这个村子撅了个遍,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钟棘不在这里?他回紫霄山了?

  紫霄山安全吗?

  她心中焦急慌乱,疾步走向最后的篝火,一阵风过,火光跳动,她却又突然顿住。

  七月冰凉的风。

  感应到什么似的,她抬起头。

  接下来。这个世界化作了虚无。

  没有妖兽,没有凡人,没有声音。只有无尽的夜色,和被火光燎亮的树。

  她定定看着那里。

  少年一只手腕被缚着,高高吊在树上,露出白皙的手臂,腕上一朵青色的花,被红染得娇艳欲滴。

  风一吹,他一身衣袍拂动。

  血,从破开的胸膛处一路蜿蜒。滴答滴答,落在地上,很快没入焦黑的泥土。

  他一身的红。

  连眼底都是红的。

  啾啾记得,钟棘想杀人时,眼底总会泛出抹红。可是那双艳丽冷锐的瑞凤眼早就没了杀欲了,眼皮半垂,长睫下的眸子冰凉空洞。

  啾啾突然想吐。

  她剧烈地咳起来,干呕,觉得自己灵魂在拼命冲撞,想要脱离□□,从未如此痛苦过。

  战火染红了半片天空。流光下孤傲桀骜的少年不会再生气、不会再暴躁。

  ——她的小钟师兄,死了。

  ***

  啾啾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桃花林的,好像是钟芹,强行将她带来这里的,浑浑噩噩间,她被塞入了许多信息。

  所有人都死了。

  柳鹊那一队,苟七那一队,太初阁全员。

  啾啾就那样懵懵懂懂地坐着,不知道听进去没有,直到最后,才抬起头,茫然地问:“钟棘呢?”

  声音轻轻的,在桃花林中飘远。

  一片寂静,钟芹悲哀地盯着她。

  “怎么不说话?”啾啾拉住他袖子。小姑娘手也很小,细细的手指仿佛一折就断。她问,“钟棘呢?”

  钟芹别开脸。

  过了许久,慢慢到她身边,温柔地摸着她脑袋,低声安慰:“乖,别想了。”

  啾啾转过脸,依然执着地盯他:“钟棘呢?”

  钟芹抿着嘴角。

  “钟棘呢?钟棘呢?钟棘呢?”小姑娘突然开始狂躁发疯,像失控的小兽,想要打破枷锁,毁掉这个世界,“钟棘呢?”

  明明清脆干净的声音,变得尖利刺耳,钟芹不得不抱住她,防止她发狂时伤到她自己。啾啾却拼命挣扎,双目赤红,还疯狠地咬他。

  最后不得已,钟芹一个手刀落在少女脖颈上。

  在失去意识前,啾啾听见她哥说:“乖,睡一会儿。”

  “阿荠,醒来一切都会好的。”

  ***

  啾啾站在白色的长廊,那两幅会动的画,依然一左一右挂在长廊上,已经定格了下来。

  一边是打工买礼物的钟芹,一边是被她刻手腕的钟棘。

  钟芹半眯着眼,一副贱兮兮的样子,头上洒下来的灯光却很温暖,那是最真实的兄长。

  另一侧的少年,就算疼痛难忍也由着她雕刻手臂,粗鲁的将她按进怀里,虎着脸纵容她。

  两幅画中间的地上,插着一柄匕首,像是一道分界线,彼此对立。

  啾啾漠然的看着那柄匕首,迟迟不动,只是离得远远的,眼睛几乎死去。

  许久后。

  墙上出现了一排字——要重来吗?

  可以吗?

  啾啾无意识吐出一个字:“要。”

  匕首渐渐消失,熟悉的门又一次出现在长廊尽头,啾啾慢慢的、慢慢的走过去,握住那门把手,刺目的光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瞬间吞没她。

  ……

  木床上的少女突然坐了起来,捂住额头,大口大口喘息。

  她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噩梦。

  她机械地起床收拾,走出门,下意识往右边看去——棠折之果然站在那里,问她:“怎么又穿这一身?”

  “嗯……”啾啾愣愣的,低头打量自己的衣裳,半天没法回答。

  棠折之皱着眉:“不是刚给你添了几件衣服,不喜欢?”

  “不。不是。”她木木地垂着脑袋,从少年身边走过去。没有多回答几个字。

  啾啾似乎没什么精神,少年眉头皱得更深。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她与打着呵欠的钟芹一道走进厨房,吃煎蛋面,钟芹送她桃儿酒。

  甚至是更后面的事,也都一一重合。

  四人试炼时遇见妖兽,与柳鹊谈心,被小钟师兄拎回家,二哥偷偷给她做机关鸟。

  窝在钟棘怀里看了一夜烟花。

  然后——

  火光冲天,人间炼狱。

  这次,她想也不想朝北郊跑去,恨不得自己变成一道风,路上甚至撞倒了几个摊子,满身发疼,却不愿停下来。

  她只是浑浑噩噩地想着,她要去篝火那里,她不要钟棘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