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芋粥
方才二人说了那么些话,闻樱也大概猜得出顾清之是放心不下她,这才跟上来看看,可二人都没有挑明这一点。
这段时日下来,闻樱能感觉到顾清之对她态度的转变,虽然在她面前仍有些清冷,可若是细致些,便能察觉出他隐约的关心来。
许是方才被朱璃与何予洛那股黏黏糊糊的腻歪劲儿给刺激到了,闻樱现下不仅敢赖在顾清之怀里不起来,还卯着劲儿想推他一把,让他明晃晃地说出关心来。
“我记得朱璃原先与你有些许过节,而你方才又与她单独见了面,我担忧她会暗中给你使绊子,放心不下,便跟上来看看。”
说起这个,顾清之倒并未像闻樱所想那般别扭,直截了当地说出了缘由。
虽说他说出了“放心不下”一类的字眼,可这话听在闻樱耳中,怎么听怎么直男。
若是将顾清之这句话换个说法,便是:我怕你弄不过人家,这才跟上来看看。
闻樱一时间被噎住了话头,不知该如何继续,索性便闭着眼,继续伏在顾清之怀中,一动不动。
二人说了这么些话,顾清之想问的都已经问完了,见闻樱仍软软地窝在他怀中,顾清之皱了皱眉,觉得有些不妥。
虽然他二人已有婚约在身,可那不过是长辈间口头的商定,他还未正式向太傅府提过亲,闻樱这般亲密地举动,着实有些大胆,也有些逾矩。
顾清之这般想着,便想再出声提醒闻樱,让她好好坐着。话刚到嘴边,忽地又想起她方才说什么头晕,“起是起不来的”一类的话,便抬起手来,想将人扶起。
闻樱闭着眼靠了半晌,又听得耳边无丝毫动静儿,顿觉有些无趣,便直起身来往后退开,将方才滑到一旁的软垫又拎了过来重新放好,再打起帘子朝外头看去,想瞧瞧碧落去了何处。
也正是因得她转身往外看去的举动,闻樱并未注意到,顾清之顿在半空中的手掌,原本是该落在她腰间的。
闻樱朝外看去,见马车正停在主街旁的一个小巷子里,碧落与车夫就候在不远处,再往旁边两步,停着的便是太尉府的马车。
马车什么时候驶进了小巷,她竟无知无觉?闻樱回想起自己方才睁开眼事,顾清之近在咫尺的面容,又回过身去,问顾清之道:“清之哥哥,你方才离我那般近做什么?”
顾清之看着面前少女倒打一耙的架势,笑得有些玩味:“方才,是你靠过来的吧?”
闻樱知晓他说的是方才她赖在他怀里不起来这件事,小脸一红,继续道:“不是方才,是之前,之前我还未醒来时,你靠我那般近做什么?”
“不过是想叫醒你罢了。”
顾清之这话倒未作假。
之前车夫问了闻樱可否要停下来等顾太尉,闻樱半梦半醒间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车夫以为她这便是要与顾太尉见一面的意思,于是便照着顾清之的指示,将马车驶入这条小巷子里,既方便二人说话,又不至于十分显眼。
而闻樱合眼打了个盹儿,感觉上好似睡了许久,可事实确是在顾清之刚刚上马车,正要唤她时,她便醒了过来。
闻樱对他这话有些将信将疑,不过转念一想,顾清之除了要唤醒她,想问明白有关方才在摘星楼的事情之外,对她似乎也没有别的想法。
虽然她不想承认,哪怕顾清之现下已会主动关心她,可对她的感情,还远远谈不上喜欢。
既然不喜欢,那便不会做些什么出格的举动来。
闻樱心中没由来的一阵失望。
不过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会失望。
许是见到朱璃与何予洛之间进展那般快、那般好,她心中有些许着急吧?
闻樱在心中这般自我劝解,不知不觉中已坐回了软垫上,而这软垫因得被她重新放置过的缘故,距顾清之不过一拳的距离。
少女身上的梨花香铺天盖地,离得他这般近,顾清之忽而有些晃神。
这般好闻的香气,他只想嗅得更清晰些。
闻樱自我劝解了一阵,总算感受了些许,便又抬起头来,想再与顾清之说些什么。
谁知她刚一抬起头,便直直望进顾清之墨色一般的眸子里。
闻樱看不懂他的神色,却能感觉到他身上莫名带出来的侵略性。
比起她口中的“清之哥哥”,此时的顾清之更贴近于旁人口中的“顾太尉”,让闻樱莫名生出一股自己是他势在必得地猎物的错觉来。
闻樱皱了皱眉,直男都这么反复无常的吗?
闻樱不甘示弱地回望着他,而后,眼睁睁地看着顾清之越靠越近,越靠越近,而后——俯身顿在了她耳侧。
不对,还要再往下些许。
闻樱能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若有若无地铺在她颈侧,勾出了她一身鸡皮疙瘩。
“清之哥哥?”闻樱不明所以,僵着身子,试探着唤了一句。
“嗯?”
闻樱早就知晓顾清之的声音低沉冷冽,又天然带些哑,却没想到他漫不经心的声调在她耳边响起时,能让她迅速红了脸。
不过,顾清之现在这番作为,与耍流氓有什么区别?
闻樱深吸一口气,正要谴责他这般流氓行径时,冷不丁听得顾清之问道:“你用的,是什么香?”
一字一句问得极缓慢,似乎还有些不确定这般问是否是对的。
“什么香?”闻樱不明所以地跟着重复了一遍,而后抬起衣袖放在鼻间嗅了嗅,发觉并没有什么味道,再看看顾清之略微皱起的眉,小姑娘家的爱美之心一时间让她把什么流氓不流氓的事情抛在了脑后,颇有些紧张地问道:“可是有什么难闻的味道?”
第35章 小辈
大概是男女之间的差异所致,顾清之明明只想知道闻樱身上这般好闻地味道究竟是什么香,但他这般直白地问出来,反倒叫闻樱不由得想岔了去,生怕是方才在在外边儿不注意,染上了不好闻的味道来。
见小姑娘明显是误解了他的意思,顾清之只言简意赅地回了句“不难闻”,便起身坐了回去。
可笑他之前还觉得闻樱靠在他怀里有些逾矩,而他方才对小姑娘的那般举动,不是逾矩还能是什么?
闻樱还未注意到他微变的神色,仍举着袖子,细细嗅了一阵,这才抬起头来看向他:“清之哥哥,我并未闻到什么味道呀?”
难不成是她沾染得太久,自己已经习惯到嗅不出了?
说来也奇怪,少女身上的的梨花香气一直轻轻浅浅,丝毫不觉浓烈,却绵延不绝。
顾清之喜欢这股香气,却一直未能辨得明晰。之前在画梅园中,他二人之间不远不近,便能察觉到这般若有若无的香气,而现下他与闻樱不过一拳之隔,却依旧不甚清晰,甚至他方才与闻樱离得那般近,也仍未觉得她这香气有浓烈些许。
见少女面带紧张地望着他,似乎的对他说的这味道不味道的事情很是不安。顾清之原已打算略过此事,见少女此时的神情,还是多说了一句:“你平日里用的是什么熏香?”
说罢又觉闻樱可能会像方才一样误会,又补了一句道:“挺好闻的。”
闻樱没想到他问的是这个,明白自己身上并未有何恼人的味道后,便放下心来:“我不喜那些香薰的味道,冬日里房中本就熏着碳火有些闷得慌,若再点上一炉香料,只怕会熏得我脑仁儿疼。因此我房中并不曾用过香料,若是你觉得我身上有何香薰味,想来便是方才在摘星楼里沾染上的吧。”
闻樱察觉不到自己身上的味道,自然只能顺着常理推测一番,却不想话音刚落就被顾清之否决。
闻樱怔愣一瞬,又细细回想了一番,确认原主也并未有什么特殊的体质,正一头雾水时,忽而又想起了什么。
原主未有特殊的体质,她却自小有一股体香。
轻轻浅浅的,若非靠得近了,是察觉不到的。
莫非,顾清之说的是这个?
这般想着,闻樱便试探着问道:“你说的,可是一股梨花香?”
“是。”
闻樱听他答复,眉眼一弯,笑道:“清之哥哥,这可不是什么熏香,是我生来便有的。”
若是闻樱知晓,顾清之曾动过要调配出一模一样的香气放在屋中安眠的心思,只怕也笑不出来了。
亦或是,会笑得更开心?
不过眼下,闻樱只当他是嗅到了不熟悉地气味,心生疑惑想知晓来源罢了。
顾清之喉头不自觉上下一动。难得他遇见一股喜欢的香气,却不想这般味道是闻樱生来便有、独一无二的?
闻樱说着,复又低下头去,想寻到那股梨花香。只是这味道已伴了她许多年,她早已习惯,现下刻意去寻,一时也闻不出什么来。
顾清之寻到了答案,却不想这答案压根儿无法复刻,便歇了调配的心思,又见二人已停留许久,便起身下了马车。
起身前似又想起了什么,对闻樱道:“你许久未去太尉府,祖母这几日常念着你,你若得空,便去看看祖母。”
闻樱应下,待顾清之下了马车,帘子将他身子挡住不见时,才觉出些许不对味儿来。
她又不是顾氏的小辈,本就不必常去太尉府,顾老夫人念叨她,无非也是旁敲侧击他二人的婚事。而顾清之现下却说,让她得空常去拜访……
闻樱不禁一笑,觉得眼前越发明朗了起来。
自打顾清之说了这句话后,闻樱便放在了心上,两日后,便向顾府递了拜贴。
她那日从摘星楼回来后,原是打算第二日便去太尉府探望顾老夫人,可转念一想,这样好似又显得急切了些,便索性过了两日再去。
闻樱知晓,哪里是顾老夫人心中想念她,只怕是想撮合她与顾清之多见两面才是真,而她与顾清之才见过,便不急于这一两日,省得顾清之心中得意。
冬日已渐渐接近尾声,日子一天一天地暖和起来,许多人已换下了厚重的冬袄,改穿更轻便的衣袍来。不过闻樱自知身子骨弱,不敢像旁人那般将衣服减得那般快,仍是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这才去了太尉府。
顾老夫人知晓她要来,高兴不已,特地吩咐厨房里备下不少小姑娘家都爱的点心,又拉着她说了好半晌的话。
许是因得上京之中与顾清之同龄的男子几乎都已娶妻生子了的缘故,顾老夫人心中难免有些着急,加之顾清之这一辈又只有他一个独苗苗,顾老夫人便对他的婚事更是在意。
而眼下闻樱与他之间相处得又好,顾老夫人说着说着,难免就将话头往这事儿上引。
闻樱内心毫无波澜,面上却做出几分羞意,对顾老夫人道:“这事儿,清之哥哥心中自有安排,急不得的,蓁蓁明白。”
“他都这般年纪了,还急不得?”顾老夫人眉眼一瞪,开始数她那些老姐妹家的孙辈来:“那孟国公家的世子,比清之还小上一岁,小世子都已经会唤爹娘了,这还急不得?”
顾老夫人说着,又点了另外一个老姐妹家的孙辈:“再瞧瞧御史大夫家的公子,长子都已经可以带着次子读书认字了,这还急不得?”
闻樱听着,一面点头附和,一面倒了一盏茶奉到老夫人手边,劝道:“老夫人莫激动,先喝口茶消消气儿。”
顾老夫人接过茶盏,拍了拍闻樱的手,温和道:“你是个好孩子,清之若能娶到你,那是他的福气!蓁蓁,他可向你允诺过什么?”
顾老夫人想打探打探她这个孙儿到底有没有将成亲一事放在心上,可面前的闻樱又还是未出阁的少女,便不好问得太直白,只希望闻樱能听明白她的意思。
闻樱也的确听明白了,不过海誓山盟这一类的情话,顾清之倒还真没说过。
看着顾老夫人殷切地眼神,闻樱将到口边的“并未”又生生咽了回去,搜肠刮肚了一阵,总算想起了一句勉强算是承诺的话来:“清之哥哥说,待西北战事平定,他便风风光光娶我过门。”
顾老夫人将信将疑:“他真这么说?”
闻樱面带羞涩地点了点头。
顾清之的确说过待西北战事平定后再议婚事,只不过“风风光光”四个字,是闻樱自己加进去的。
但当朝太尉的婚事,总不会办得寒酸吧?
这样一来,她也不算糊弄顾老夫人,所以闻樱点头点得理直气壮。
顾老夫人沉默一瞬,拍了拍闻樱的手,叹道:“这孩子,怎的要把自己的大事与家国联系起来呢?”
听得顾老夫人的语气,闻樱不禁有些疑惑。
顾老夫人虽有些失落,却也只仅此而已,但闻樱记得自己当初听到顾清之说这句话时,一颗心迅速地沉了下去。
顾老夫人并非普通地深宅妇人,不可能不知晓生活于大周西北界的夷族人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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