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2月28日
只有孟夜死了,金铃才会失效。可金铃在身,那不可言喻之物不敢靠近他,无法伤害他。
只能是宋分时。
因为有守护颂符在,对方哪怕离他只有一毫米的距离,都无法再前进一步。
令人心烦的磨牙一样的声音,在他后脑勺细细碎碎地响个不停。
就像有只什么怪物心情无比烦躁,在他背后啃食着什么东西。颈间画了守护颂符的地方有点疼。
他看向四周,高声喊话:“宋分时!我看到的不可能是祟神。那你侍奉的是什么”
山林寂静。没有回应。
这个时间场的中间,现在连一只野兔子都没有,没有生灵,没有风。只有死气沉沉的寂静。
“难道是背叛了祟神的某个神仆?”他又问。身上的伤很痛,他喘息着就地坐下,小心地看向四周,仍然没有人回答。
“你没有时间了。我劝你想清楚。如果你现在‘改换门庭’也许还来得及。我可以保证,没有人会追究你做过的事。但如果你再拖下来,东弯的人很快就赶过来。我……”
“不会有人来。”这时候突然不远处转来宋分时的声音。
孟夜扭头。
宋分时站在不远处的大树下面。树梢晃动得厉害,看来他一直呆在上面 。从外形看,也十分狼狈,比孟夜好不了多少。
不知道的人见到两人,大概只会以为是,两个在争地盘的乞丐。
“为什么不会有人来?”孟夜仿佛什么也不知道似地反问,自然地把手插在上衣口袋里。
“我很了解东弯。”宋分时站在原地,没有动,看上去并没有要过来的意思:“他们没有符,知道来了也没用,只是送死。所以是不会擅自行动的。”
他冷静地看着孟夜:“乌台不会给你们符了。”
“是吗?”孟夜面无表情。
“你以为我是唬你,让你心志不定,方便臆咒杀你?”宋分时认真地说:“孟总,乌台不会再给你们一张符了。”
“看来你也很了解乌台。”孟夜若有所思:“乌台故意的?”
宋分时没有回答。
孟夜无所谓的样子:“但你不知道吗?孟家的人是可以借渊宅的力量来写符的。”
“我知道啊。你们东弯,从祖上到现在,一直以来都有一套极端计划,来应对灾难。利用渊宅的力量写符,是你们东弯的C计划,”宋分时歪头看他:“听的人真的会觉得这很奇怪,A计划是等乌台送。B计划是退守东弯。”
宋分时说话时,表情并没有做为胜利方的得意,而是凝重认真:“论起来,B计划等于放弃整个世界的人,只求自保。可以说毫无人道。既然‘利用渊宅写符’听上去这么好,为什么会是C计划?应该是A计划才对的。我想了很久。都想不明白。我猜,会有什么代价,让你们轻易不会这么做。我的主人,让我不用管这件事。但我不放心,还是设计了申姜。你们还没有察觉吗?她不见了。”
孟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问:“所以这件事,确实是你做的。披着秦皮的人皮去渊宅送东西,导致申姜中咒颂被困的人是你?”
宋分时没有否认:“我在国外最有名的大学读的医科,成绩非常好。而我的主人借给我的力量,很轻易就能控制他。不会造成很大的噪音。”
孟夜似乎对他的说话十分感兴趣:“大吉梦对你不错嘛。还给你读书。”
“祟神需要一个主理人。需有人帮它做事,说话。神仆虽然力量大,但受限制很多。就像东弯有外四家为辅助一样,祟神也想要有自己的侍奉者。”宋分时并不遮遮掩掩。
“所以遇到你父母时,就干脆选定了你。”
“应该是想抱走小乔……”宋分时说到这个名字,非常明显地停顿了一下。
“看来杀死亲人,对你来说也不是那么无足轻重的小事。”
宋分时没有理会,面无表情继续:“但当时宋小乔的父母非常激动并且竭力反抗争抢,而那个被派去的人,又实在太无能。所以是我。”
“之后呢?”
“大吉梦把我交给一个许愿希望重返青春的信众照料。我受了最好的教育。十四岁开始,按大吉梦的要求,做一些神仆做不到,交给信众又不放心的事。”宋分时十分坦然:“可以说我是被神仆们养大的。”
“你现在的主人,是神仆中一个?”孟夜似乎心不在焉。
宋分时没有回答他,想了想问:“听你这么说,你应该已经知道申姜被困的事了。”
“你怕啊?”孟夜伸手似乎下意识是想拿烟,但摸了个空。烟已经抽完很久了,对宋分时抬抬下巴:“你身上有没有烟?”
宋分时没理他:“不过,就算你们知道她被困,也没有办法。禁颂像一个圆环,是绝不可破之颂言。”但忍不住还是问:“所以,利用渊宅写符,到底会有什么后果?我想不通。安排在你们内部的人,也打听不到。”
孟夜似乎内腑痛得厉害,弯身坐在那里,轻轻笑了一声,嘀咕了一句什么。
他听不见。略略向前走了两步。
但孟夜脸色苍白,嘴唇发青,这八天,他吃过什么正经的食物,饮水也非常少,整个人都有些脱形。看来真的是不太好。
宋分时又向前走了一段。
在孟夜还有三四米的时候,停了下来。
冷静地说:“你口袋里应该还有个匕首。我劝你不要这么做。以你现在身体的情况,很容易猝死。而你的攻击不会对我有什么作用,我即将回归主人的怀抱,成为他的一部分。你杀不了我。”
原本完全动不了,快死掉的孟夜扭头向他看。
这才发现,他整个身体,都长满了芝麻大小的水泡一样的东西。或者不能说是‘长满’,而应该说,他整个人就像是异化分解后,又以小水泡的形式堆砌起来,成为了现在的人形。
这些小水泡汇集,让他如同一个立体的像素雕像,只是是活的。
孟夜一直以为,他是为了私人的欲望而这么做,企图得到那个不可言喻之物的回报。
但现在,孟夜意识到,也许自己想错了。
宋分时不会为了得到什么。
那么,他杀害自己的父亲,杀害妹妹,连自己都献祭,到底为了什么?
“我诚恳的希望你,也成为我们的一员。”宋分时垂眸看他:“就像你现在所看到的,虽然你用血暂时阻止了臆咒,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除非你每过十分钟,就再用血补一次颈后的守护颂符。并且你的身体状态也非常的差,活不了多久了。”
“但我的主人,出于对你用生命支付驱动金铃代价的尊敬。愿意给你一个选择。”宋分时半蹲下,平视孟夜。
孟夜能看到,他身上密密麻麻水泡在不停地长出又不停地崩破。
“你可以选择,让我为你读出‘不可说之词句’接受主人赐予你的新生,成为新事业的一份子,或者就此死去。在这里腐烂发臭。”宋分时表情甚至称得上恳切:“你现在,怀着一肚子的意气,因为自小受到的教育,让你认为自己必须要死才能对得起自己的姓,和祖祖辈辈的传承。但你有没有想过,我的主人必将会获胜,东弯会消失,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这个世界,没有人会记得你因为什么而坚持,为什么而死,没人会感激你,你做的一切也毫无意义。而我的主人……”
孟夜低声说了一句什么打断了他的话。
宋分时皱眉,俯耳问:“什么?”
孟夜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重复了刚才的话:“老子最烦话多的人。”
说着原本萎靡的人,突然暴起,手里的匕首猛然精准地扎入他的颈间喉结处,然后孟夜整个人压制过来,双手一个利落地推压,画出完美的圆弧线,宋分时整颗头,从颈间被割离,只有颈椎处还链接在一起。
但满身是血的孟夜喘息着,爬起来,双手抱住他的手,用力左右一扭,就彻底地断绝开了。
孟夜抱着这颗头,原地坐了一会儿,缓解过速的心跳给自己带来的痛苦,过了一会儿,才拿起并没有死去,还不停地转动眼珠的头颅。
抱着它,拿着匕首,一身血的孟夜挣扎着站起来,转身往宋分时出现的那颗树的方向走去。
走了一段之后,他就模糊地听到了几声铃音。
但显然,对方也注意到他正地接近。
铃音响得渐渐急促,似乎是往远处去。
孟夜顺手把头抛向林深处,就蹒跚地跟着铃音的方向跑起来。
边跑,边划破手指,加固自己颈后的守护颂符,并把血抹在自己嘴唇上,高声颂读起了铃颂。
他虽然无法使用其它的颂法了 。但是这次金铃是以命为代价,他的血是有用的。
他知道自己应该找个地方躲起来,尽量久地拖住这个东西。
但他也知道,自己已经要不行了。于其等着死后,金铃失效,不如在失效前,尽全力一击。
铃颂令对方痛苦。甚至停顿了下来。
他跌跌撞撞地在林间穿行,终于看到了停滞在不远处的可怖身影。
孟夜从林中走出去,因为力竭,全身都在颤抖。
而对方因为受制,也好不了多少。
两方隔着一条流淌的溪水,相互对峙。
对方身上像波浪一样起伏,最后有一只古怪的眼睛,从身体内浮出来,注视着孟夜的方向。
那双眼睛布满了红血丝,瞪大如铜铃,亢奋似乎有着不可思议的精力又好像疲倦得无以复加。就如同它的存在本身充斥着丑陋与自相矛盾,令人无法描述无法理解。
而它身体不知道哪个部分,发出昏沉的,如同咒语一般的诡异声音。
就在孟夜举步要走向它的时候。
突然听到了身后,什么东西压到树木、杂草的声音。
像是一大群东西正向这边汇集。
一开始还很远,但瞬间就已经在身后。他还以为仍然是臆咒,但下意识回头。
看到的却是‘血肉之海’。
那些明显是人类残肢的东西,喷涌而来,就好像海浪。蠕动着快速地前行。碎裂的眼珠儿,肉沫,残肢断臂,它们好像都有生命。夹裹着各种路上带来的杂物。
越过他直奔向那不可言喻之物而去。
随后就像之前他见到过的那样。这些碎末与残肢都很快成为了它的一份子。
金铃被挤出了身体,掉落在地上。
奔涌的‘血肉之海’绵延不绝。甚至孟夜还看到了几个东弯的人。
足足过了十多分钟,这一切才结束。
不可言喻之物将这些东西已经完全吞噬掉,但形体却并没有变得很大,反正更缩小一些。
它那只眼睛看向孟夜,随后就丢下他,和已经碎裂的金铃离开了。
孟夜被这骇人的场景所震撼,直到它消失才恢复意识。
他缓慢地向前走了几步,看向地上那些被血海夹裹到这里的东西。
大部分都是些垃圾,但他也看到了,一件已经残破的大袍。
那是件已经残破的法冕衣。上面的颂文失去了原有的光泽与颜色,污浊不堪。
孟夜用颤抖的事,把这破布拿起来。
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
在周明已经离开七八天之后,孟家的人都没有赶来,那只能说明宋分时说的是对的乌台反水了。东弯没有符可用必然只能实行B计划,回防死守,以求自保。
别处不可能有法冕……‘血肉之海’是从东弯来的。
他不愿意去想,东弯可能是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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