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2月28日
“什么好营生?”申姜问。
那个灵修笑得猥琐:“总之上车就是了。”他说话时,他身边的灵兽已经虎视眈眈地踱步,走到申姜身后, 又望向鹿饮溪。
虽然说只是走动, 并没有做任何其它的举动, 但半人高, 近两米长的大体型灵兽再加上面目凶恶,已经很给人压迫感。就连马车上坐着的女子们,也吓得缩成一团。
十三川则坐在车沿, 愣愣地看着她。
“我不用你们带, 是来找来人的。”申姜说。
那几个灵修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打人?小娘子,劝你在我们好好说话的时候,自已上车来。”
“你们什么意思呀?”申姜心平气和地问。
“就是看你们孤身上路太危险, 迟一点绵薄之力。”那个灵修沉着脸看她:“怎么,你看不起我们?”
这里已经是城外好远,离开蚩山辖地,四处都是荒野。即便是发生了什么, 也不会有人知道。队伍里其它几个灵修,则像看猎物一样看向申姜和鹿饮溪。
有一个不耐烦地大声催促:“快一点,不要耽误时候。跟他们说那么多干什么,这里又不是城中了。”
说着就随便拈了个印,挥向申姜。
申姜为表示尊重对方,停下来站在原地认真感受了一下。
但并没什么感觉。
对方见她仍然好端端地站在那里,也愣了。
他的同伴哧笑他:“酒喝多了?”没有人当一回事。但申姜举步向车子走去,离他们越来越近,才有人察觉出不对:“她手里拿的,是不是灵器?”
“怎么可能。她就是个普通人。”
灵修之间基本相互看一眼,就知道对方是不是同类。有一些甚至都不用看,就能感觉到。
如果没有任何同类迹象。
一般来说,对方都是普通人。
也有两方修为悬殊,相差得实在太大的可能。
他们见到申姜,判定她是普通人。一是因为,她只是打扮得很奇怪,但行为举动、眼神种种,完全都不像灵修。更没有超过她外貌年龄的老成。二是因为,完全感应不到她身上有任何灵力存在。
“快把人弄上车啊。”其中有个灵修不耐烦起来,并伸手拈印,自然也是先打向离自己一些申姜。
这次申姜没有再停步。
甚至理也没有理会他,提剑径直往车边走去。
这时这几个灵修才查觉出不对来。
“她手上是灵器。”一个灵修小声说。不过这剑怎么,不像灵剑呢?剑身虽然寒光凛凛,但并没有灵气灌注。灵修用剑,自当是以灵气驱使的。
另有一二个却仍是不服气。又立刻默念颂法向她打过去。
申姜不止不正眼看他们,甚至大喇喇地背对他们,走到车边后,认真地向车上十三川解释:“刚才都是误会。我们并没有出尔反尔的意思。我看他们并不像好人,你还是跟我们一道吧。”
又问其它的女孩:“你们是自愿跟他们走的吗?”
那些灵修个个颂法打过来,都如石沉大海。一时竟然不敢妄动了。
看着申姜又惊又疑。
但最终,不论申姜怎么说,都只有十三川下车来,其它人并没有动。
她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只能离开内域去危险的地方生活,但去了危险的地方要怎么生存?
许多人是早就在城内自卖给这些灵修,另一些觉得,其它人都跟着走,说明这些灵修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坏。再加上,呆在一起的时候,这些女子已经谈论过以后的生计,不论是自我安慰也好,还是相互‘鼓励’也好,都打算就这样跟着灵修走。
有一个年龄稍微大些的,拉着一个立场不那么坚定的小丫头劝说:“你可要想清楚,即便把我们卖了,也是卖到各人家去生活。你自己一个,不说路上风险,便说找寻人家,也没有他们的门路。岂不是要流落街头吗?再遇到那种,强行要拖你走的,又该怎么办呢?自卖固然不是好事,可多少落了几个铜钱,头顶有遮风挡雨,身下有坐卧之所。只要听他们的,就会有个归宿。”
还有一个,说:“他们是常在流地与内域之间行走的,难免凶悍。”看了申姜一眼声音小了一些:“这位小娘子,方才说话本来就过于张狂,把人家当人贩子待,人家自然对她不客气的。可平素对我们是没有恶声恶气的。不过偶尔调侃几句,男人丈夫生性如此。”
申姜有些无话可说,刚才不是还吓得要哭吗?
难道做出那模样不是真的想得到什么帮助离开?只是想让自己看上去惹人怜惜些?可做给谁看呀?
什么情况?
她回头看了那些灵修一眼。
给这些人看那可怜楚楚的样子,是有什么用处吗?
她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全不知人世间如此‘多姿多彩’。
十三川见申姜皱眉,满脸都是还要再说什么的样子,轻轻拉她的袖子:“姐姐,我们走吧。她们虽然不情愿在这里,可更不情愿跟你走。除非你能打保票,给她们个稳定的去处,最好后半生都找到依靠。”这话已经说得十分不客气。
那些女子有些不忿。但大约忌惮申姜,并不反驳。
申姜回头看,鹿饮溪已经等了很久了。现在雪也越来越大。
而那几个灵修刚才还不可以世十分嚣张。不知道什么时候,站成一排,低眉顺眼。对她态度不止骤然改变,看着竟然有些唯唯诺诺。连灵兽都匍匐下来。
这大概,就是强者为尊的灵修们相互之间食物链般的上下级压制。
他们到是很识相,发现修为和对方完全没有可比性,立刻不再做更多的死,当场滑跪。
这也未必不是这个世界很多灵修的生存之道。跪下不丢人,死了就完蛋了。
两人一转身,便有一个灵修连忙一脸卑微地上前来:“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尊上不要与我们一般见识。”
申姜收回已经迈出去的步子,回头问他:“你把他们卖到哪里去?”
那灵修连忙说:“都是好去处。流地上女人少,矜贵着呢。”他一使眼色,其它几个立刻上前来,一起赌咒发誓。那一车女子更是喜形于色。
申姜她知道,这些人当着更强力量的面,当然是这么说。但看向那些更加不会跟着自己走的女子,也实在无言以对。
她拉着十三川回头,就看到寒风中努力站得笔挺却还是微瑟缩的少年,便叫十三川先过去,自己独自一个,扭头往回去。
那些灵修本来赶着车要走了。见她回来,立刻小跑迎上来:“尊上有什么事要吩咐?”
申姜叫他们走到远离车子的地方,把手里的剑入鞘,看看灵修腰上的拂尘。
那是他的武器。
“你用这个顺手吗?”
“回尊上的话,在下自入道便用拂尘,尚可。”对方不明所以,但连忙恭敬地回答。
申姜伸手去取。
灵修们表情有些闪烁。可申姜拿着拂尘之后,一点事也没有,顿时暗暗骇然。
申姜全然不知道,左右翻看了一下拂尘:“一直用这个,那就是说,你从来没有尝试过别的东西了?其实人呢,应该多试试新东西,只有什么都试过了,才敢说某样东西最适合自己。”说着把手里的剑伸到他面前:“你觉得这个剑怎么样?”
“这是您的佩剑吗?真是把极品好剑!”对方立刻说。
其它灵修也三三两两恭维:“凛凛如秋水。绝世少有。”这到没有夸张,这是乌台的剑。乌台身为四海最势大的山门,一向非极品不用。
“这不是我的剑。是我捡的。”申姜在乌台捡了它,就一直随身带着。
灵修们脸色更灰了。他们这几个人修为不高,灵器也不算大好,对方随便拿在手里,不会被颂咒所噬也勉强说得通。
可她手里是极品的灵器,看剑身上的颂法闪耀,应该原本是大山门的高阶灵修所有,上面的颂咒自然也更为凶险不可挡。伸手拿的人并不是主人的话,碰了非得整个人都烂完不可。
但她拿在手里,还是没反应……
“你看这剑值多少钱?”申姜掂掂手里的剑问。
灵修陪笑:“您想卖多少钱?”
“那要看你们有多少钱?”申姜一脸认真:“我这个人一向做事很公道的。难道还能叫你们打欠条吗?”她虽然不会用颂法,但根本不怕颂法。知道自己基本可以唬一唬人。并不露怯。
几个灵修脸都绿了,就算是再好的极品,又不是稀世之宝,顶多也就值个万把颗珠子。
但立刻奉承:“也是,尊上手里出来的灵宝,我们几个倾家荡产也是在所不惜。实在是我等三生修来地福气。”
几个人凑在一起,好半天,拿出一个百宝钱袋奉过来:“这里是十九万八千九百个灵珠。虽然是少了一些,恐怕不够尊上看的。但确实已经是全部了。”笑得很勉强。
申姜接过来:“信得过你们,我就不数了。”十分大度:“应该不会有错吧?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了。”看向这些人。
几个灵修脸色更难看了一些,默默又拿出一个小袋子畏缩地上前,塞到大钱袋里面。
“你们喜欢这把剑就好。”申姜把钱袋揣在怀里,将剑递给离自己最近的灵修:“拿着吧。可是把好剑呢。以后拿着它,多做点好人事。”
灵修不敢去接,可见申姜定定地看着自己,他又怕,对方是故意要惩治自己的。怕要是不接,她就要寻这个由头,当场取自己小命。相比较,还是中了咒颂好些,咒颂缓慢,或有解呢。咬牙颤抖地伸出手。
那剑一落在手里,便像灼铁。他不敢丢掉。
直到申姜转身走远了。
他才压抑着惨叫,将那柄剑丢在地上。他双手上被腐蚀出了两个咒印,张牙舞爪的鬼脸深入血肉,甚至都已经见骨。雪落在他伤口上又化为水,这鬼脸见水便燃烧了起来,黑色的火焰呼啦一下就燃遍了整个手肘以下的位置,并顺着胳膊,向身上蔓延而去。
同伴见状,急忙挥刀竟然生生地将他两臂都砍了下来。
远处,停在树枝上的一只乌鸦,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这一切。
而那柄被丢掉的剑,被它的注视所影响,无声无息地慢慢地陷入地面,或者说,更像是被大地吞噬。最后一点痕迹也没留下来。就像从来不曾存在过那样。
申姜对发生着什么,全然不知道。
她把钱袋在怀里揣好之后,才回头去找鹿饮溪和十三川。骑上摩托车,叫不断道谢的十三川不用太在意,让两人挤挤都坐上来,全然不顾两个人相互都不想和对方说话的表情。哼着歌转回头往城里去。
到了城里,先置办冬衣。
十三川穿得厚,就不必买什么。
她自己又能变幻,所以只给鹿饮溪买保暖的棉袍大氅,并全身都装备起来。等鹿饮溪要去换衣服的时候。
又拿出一把珠子,叫十三川去买车架来。
她变幻不出更大的车子了,但摩托车又实在太小坐三个人十分勉强。
“不知道要什么样的?”十三川知道她卖了剑,但站得远并不知道得了多少钱,听她差自己办事,十分愿意,可也谨慎周道并没有扭头就走,询问着说道:“如果姐姐要问我的话,我以为,买车当然最好,坐在里面没有风雨。但流地过去如果架车的话,有些地方便只能走大道,大道上埋伏多。且再有些地方,是车辆不便于行的,姐姐叫我做主的话,我以为买可以骑、韧性好灵兽要好一些。只是价格要高一点点。一只最差的也要足足一百二十珠或一千二百钱。”
申姜想了想说:“那就买灵兽吧。不要太张扬的,普通一些,免得太扎眼,流地那样的地方总归低调一点是好的。买两只就足够。我自己有摩托车可以骑。”
十三川忍不住:“尊上有灵器可以乘坐,却要专门为我们买两只坐骑却是十分不值的。或者再节省一些,用别的……”
“没关系。你去吧。”申姜并不在意。
她见申姜坚持,抿唇去了。走出了门,捏着钱怔怔站了好一会儿。被人撞了一下,才回过神,深吸了一口气大步向市集去。
申姜吃着饼,等鹿饮溪穿好从衣铺后面走出来时,看着他,猛不禁有些怔忪。
虽然稚气,但少年的五官与后来的鹿饮溪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改变。要说变化最大的,大概是气质。
此时风华正茂的少年,并没将来鹿饮溪脸上的倦怠。更没有京半夏的入暮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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