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2月28日
气的是,明明自己常常训诫,从没有哪里对她不好,她既然不争不抢不害人也是可以什么都有的。怎么却还是这样,死性不改?
于是尊上处置的时候,他也没有求情。
想着,她受个教训,以后就知道怕了。那些陋习,自也改了吧。由她哭叫,喊着自己是受陷害的,也不理她。
小娘子十分失望,说,阿娘说,为男人是不值当的,做得再多,男人也不会记得是为了他才这样,只等吃饱喝足,就会觉得你面目丑陋,不够体面,怨怪你为何如此。
看着失望地说,原来你也是这样。这就是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了。”
申姜心里莫明有些难受。
“之后再有第三件。”京半夏想了很久才开口:“那小娘子再出现时,模样不同,性情也大变了。这一变,实在处处都好,长得好,性格好,事事以他人为先,胸怀大义堪为表率。简直是人间范本。这样的人,该当是长命千万岁,羽化登仙。可坏就坏在,怎么又与他认识了。”
京半夏说着停了停。
之后的事,就说得十分笼统,不过一句:“某日突生事端,小娘子为救他而死了。”
“然后呢?”申姜问。
“没有了。”京半夏沉默,也许是在思量,最后摇头:“他从前纪活到了我那个时候,一身沉坷不可治,记忆残缺,我说的这些事中间,或还有许多事端,但都已经模糊不清。讲得出的只有这些了。更别提其它不与他相关的事。”
收回目光。沉默了好久,问申姜:“他原话就是这些。我说的并未增减什么,你从这里面,可得到了什么有用的信息吗?”
申姜摇头。莫明倍感失落。也说不清是因为这个故事,还是因为没有收获。
京半夏点点头,静坐着许久才起身:“我回去了。”
申姜急忙把烤干的靴子拿了,他也不穿,只是提在手里,摸索着向门边去了。申姜看着他的身影,有些难受。
追上去,问:“我没有离开牢山,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话一出口,又觉得自己真的是有病。
这件事,京半夏为什么不高兴?
有些不好意思辩解:“我看你很在意,我在不在牢山,或是我胡思乱想。”
京半夏站定,没有回头,只轻声说:“我没有生你的气。”
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小心地跟在旁边,一直送到他到门口,问:“你病似乎越来越重。不如近日,我帮你……”
“没事。只是节气所至,等开春就会好了。”京半夏含糊地说着,明明看不见,但却还是回头看她一眼,才转身迈步出去,那夹雪的狂风便席卷而来。
门也在她面前缓缓合上了。
申姜在门口站了好久,才回去。
屋里鹿饮溪仍然熟睡,对自己咫尺之内发生了什么,一点也没有知觉。
次日小青衣送吃的来时,才进院门,鹿饮溪眉头便皱起来。因还在睡梦中,神智并不清醒,胡乱拿被褥把头捂着。
申姜被他的动静惊醒,急急忙忙出去,拉着小青衣到门外。
小青衣在门槛上坐下,兴冲冲冲地把食盒里的碗端出来。
清白的汤汁,两大块牛肉夹着小白菜,非常简单,但也很香。
申姜因为昨天才听过故事,今天看到这碗面,实在心情复杂。吃了一会儿,停下来若有所思。
“怎么了?”小青衣问。
“大尊上重病,是有心病吗?”一般修灵的人,身体不好了,大多是因为心疾所致。
“一半一半吧。”小青衣说到鹿饮溪的病,心情就很差:“你有没有听过‘天人之衰’?”
“就是先前乌台的人在时,大尊上提到过的衰弱之兆?”申姜摇头:“我就听过那一句,其它的不懂。”
“所谓天人之衰,指的是,修为再高的人,只要不登仙,就总有寂灭的时候。而五感衰竭便是征兆。五感衰竭之后,神智也会渐渐出问题。直至最后崩逝,化归于天地。”
“你是说,大尊上已经五感衰竭这一步了?”
“是啊。大尊上已经活了几千年,即不肯成仙,那修为滂沱以至于身躯无法承载,内腑衰弱也是必然的。所以才会畏冷、畏光、呕血、肺热、都是因为脏器不康健,五感失衡。”小青衣叹气:“再加之心疾不解。灵力时常失控。就更严重了。你想啊,泼天的灵力时而澎湃如海涌,时而枯竭如荒漠,人怎么能好。”
“就一直没有找人治吗?”申姜想了想试探着说:“虽然大尊上修为无人可比,但我听说,要治心疾除梦魇,虽然确实需要比自己修为高的。可也有特例的。比如,渊宅的姑姑们。难道是因为与渊宅不合,所以多年以来,一直没能求治?”
要是这样,自己给他治好不就行了吗?他欠自己一个人情,在解禁的事上说不定格外卖力。并且东弯这次的难,有他出马,也就迎刃而解了。
小青衣叹气:“确实没有找人治。但不是渊宅不肯,不说别的,就是之前的宁先生,也曾以此为交换。不过是想去龙阁看一本书。后来未能得逞才用偷的抢的。”
“那既然不是姑姑不肯,为什么没有治呢?”
“是尊上不肯。”小青衣说。小脸上全是沮丧。
“为什么?”申姜完全不懂了。难道受梦魇折磨很爽吗?
“大概没意思吧。”小青衣想了想说:“元祖时候,尊上就在了。世间什么都吃过,什么都看过……”正说着,远处有人叫,说苍术要查他功课。
他哪还顾得上。慌忙起身跑了。
边跑,边大声叫申姜:“食盒和碗你都放门口就好。早上苍术说,大尊上睡这么久,闻所未闻。我们估计要多留几日。叫我不要再进内院吵人了。以后只把吃的给你放在门口,你记得自己出来拿。要是有什么想要,又没碰到人,只管写在纸上。”
申姜无奈应声:“好。”目送他离开了。
又要多呆几日
这是个坏消息。
东弯撑得了这么久吗?
吃完了回到院中屋内。鹿饮溪仍然睡得死死的。
她坐在床边的踏板上,趴在床沿,看着那张苍白沉眠的脸。
她不由得想到。
确实,如小青衣所说的。鹿饮溪是该厌倦了。
他活了这么多年,认识的人估计应该都死得差不多了,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身边的下仆一代代地换,只有他自己满身病痛,万古长青。
不想治,大概只是不想活了。
可又没有亲手结束自己生命的意愿,于是就这样苟延残喘地在等死而已。
申姜这么趴着,大概是累了。不一会儿就睡着。
半夜突然惊醒,是因为半张脸生痛的。
爬起来骇然发现,是血。
从鹿饮溪身上溢出来的血。腐蚀了床铺,也腐蚀了她的脸。
她爬起来就往外跑。一路不停地告诫自己,不要慌,要沉着,慌只会坏事。叫自己记得上次的教训。上次不就是慌了,才会让花变得这么丑吗。
大步跑出了院子,迎头撞上在巡视的苍术。她讲起发生了什么事,一开口还算条理清楚。她心中鼓励自己,后面也更加言简意赅。
苍术听了,连忙跟着她跑到院门口,但就此停下来并不进去。只叫人把院子重重围住。大摆颂文、大阵。
小青衣也少有地一脸严肃。
申姜急问:“不进去看吗?我看他很难受。”
小青衣百忙之中回了一句:“这是梦魇。不过很快就会好的。大尊上时常这样的。发作一次,休息半个月就是了。”
半个月?
申姜急了。不说在梦魇中半月是多痛苦的事。
就说东弯吧,现在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半个月,铁定黄花菜都凉了。
想了想,立刻转身就要进去。
小青衣连忙拉住她:“你看不到我们在摆阵吗?你以为这阵是干什么的?大尊上灵力浓厚,失控起来连这整个城都像切豆腐似的化成一滩烂泥。我们需要摆阵,把这院子隔绝起来。里面更是不能去的。你非要去,到时候阵摆成了,你反悔也不能出来。”
申姜应付说:“我要去照顾他!”就冲进门去。
小青衣都惊呆了。大喊 :“可是他不要你照顾啊。难道都这样了,还需要你去掩被角不成?”转头跟苍术喊:“苍术,她是什么花灵?怕是个铁苕成的精!脑壳不太好的!”
申姜迈进门的一瞬间,一股刀刮似的强风便迎面而来,只是一拂,她满身都是风刃割的伤。
痛。
但不会有事。她安慰自己。只是痛而已。双手牢牢地护着头顶的花,免得它受伤。迎风艰难地向屋中去。
大概因为鹿饮溪还没有入梦太深,除了风,申姜没有受到别的阻拦就成功冲入了屋中。
迈入门栏的一脚下去,血就浸湿了她的鞋。
每一步,都像走在硫酸里似的。先是鞋子掉落,随后脚底的肉与皮也被融化。散发着令人恶心的臭味。
她不停地重复那段颂言。
【一切种子,都找不到生根的土壤,一切真情,都流失在人心的沙漠里——从现在开始,直到永远,任何符咒、术法、药物、武器都像没有土壤的种子、流失在荒漠中的人心,无法伤害我。即使不得不造成伤害,也将很快愈合。】
这让她身体的回复速度更快。
但生长的疼痛,和被腐蚀的痛苦叠加在一起,也更令人难以忍受。
每一步都像踩在无数的针堆上。
她加了一句‘感受不到疼痛’可并没有用。
这大概与春日桃的基本规则相违背。
她忍痛,挣扎着蹒跚走到床边时,鹿饮溪已经整个人陷入塌陷的床塌中,浸在自己的血液内。
这不是申姜第一次见到这种情景。
在大宅里头,第一次入梦钱肖月,当时也是这样的情况。钱肖月满身都是这样渗血的。是因为心疾暴发,受梦魇所困。
只是钱肖月的情况没有鹿饮溪这么吓人。
申姜深呼吸,伸出手在身前,试着低声喝道:“【斥令:魂归】!”
有些忐忑,怕自己现在的情况不能召唤出来。
但那盏灯,几乎是应声而现。
这还是她第二次召唤。
手上的莲花苞苞,看上去晶莹剔透栩栩如生,花苞尖尖上还停着那只小小的水蜻蜓。它不像是雕刻出来的,就像是某人将一朵夏日池塘里的莲花最美的瞬间保存了下来。
申姜看了床上沉睡着的人一眼,持花毅然转身向屋门走去。
就像能感应到她的到来,在她拿着灯走近的时候,原本开着的门突然‘砰’地一声,蓦然自动闭合。
而她手上的玉莲花苞缓缓绽放开。
玉色从苞尖尖一点一点褪下,恢复了一朵莲花应有的颜色。整朵花就像活过来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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