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眠九宿
一直看着尹似槿为了护她,跟自己爷爷不对付,荆梵音还是有些心虚的。
这时,候在一旁的尹术,也适时出声道:“少爷,尹宅那边已经将木槿送来,您是否,去看看?”
荆梵音心里大大感激了尹术一声,嘴上搭腔道:“对啊,哥哥,你那么宝贝那木槿,还是赶紧去看看吧,我陪爷爷去散步,很快就回来了。”
尹似槿望着她,笑了下,抬手揉揉她脑袋,温声说,“梵音也是哥哥的宝贝。”他又转头,看向尹白鹤,“爷爷,我希望梵音是平安回来的。”
被摁着脑袋的荆梵音:“……”
怎么莫名听出股威胁的意思?
暴躁尹老太爷又炸了:“我还能吃了她不成?”
似乎也不敢跟自己孙子多对峙,尹白鹤炸完就朝前走,只扔给荆梵音一声僵硬的,“跟上!”
荆梵音愣了下回神,冲尹似槿安抚地笑了笑,跟了上去。
直到看不见荆梵音的身影,尹似槿才收回目光,兀自朝卧室方向走去,尹术旋即跟上。
穿过玻璃廊道,走进卧室,面对床的一堵三米高白墙,原本毫无缝隙,此时缓缓移出道门,门内空间依旧宽阔,琉璃穹顶高耸,半面弧形墙体尽是书架,书籍满满当当,另半面玻璃窗,侵入清冷月辉,落在玻璃窗前工作台上。
宽大的工作台上放着一座玻璃罩,罩子下,是盆向月绽放的木槿花树。重瓣花瓣洁白,近蕊深紫,承仰着月色,让整株花树更显圣洁。
几名佣人站在工作台旁,见尹似槿进来,齐声喊“少爷”。
尹似槿点头,徐步走到木槿前,解开锁,取下玻璃罩,仔细查看木槿有没有磕碰,确定无事后,他吩咐声,“回去吧。”
佣人们应“是”,恭敬从另一边出口离开。
琉璃穹顶下,整个高阔的书房,幽暗寂静。
尹术上前一步,低头问道:“少爷,尹臣那边,是否需要做什么处置?”
尹似槿侧身对着窗外的月,闻言,无声笑了下,缓声说,“不着急,他还有用。”
尹术怔了半晌,迟疑出声:“少爷是想……”
他话音又蓦然顿住,不敢妄加猜测下去。
“我想……?”
尹似槿幽声重复念着,冷白指尖触上木槿花瓣,勾起了薄唇。
我想让梵音,只属于我一个人啊。
第36章 36
日阳斜照, 整个天地像被上了怀旧滤镜, 玻璃木屋别墅耸立在旁,像座童话屋,人影倒映地上,被拖得老长。
荆梵音跟在尹老太爷身后,隔了半步,丛林那边忽然吹来阵凉风, 冷得人不自觉缩脖子,搓胳膊。
尹白鹤听见动静,扭头见她这副弱不禁风样, 嗤了声:“年纪轻轻就弱成这样,让外人看见还以为我尹家苛待你了。”
他话刚说完, 又是一阵妖风拂面,老人家身体比嘴诚实,当下就是一哆嗦。
荆梵音:“……”
忍住, 不能笑, 笑就是死!
到底是大半辈子风风雨雨,什么场面没见过,尹白鹤脸不红心不跳,皱眉瞪向后面跟着的两保镖, 斥道:“还傻站着干什么,不知道去拿衣服?”
两名保镖忽然被训, 愣了下, 其中一名反应快, 立即低头应声“是”,转身跑进别墅。
尹白鹤回点头,见荆梵音小脸都快憋成猪肝色,枪口立时转移,绅士手杖在地上一拄,怒道:“你这什么表情?你一个十几岁的年轻人,是要跟我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家,比身体健康?”
荆梵音脸一僵,立即摇头,表示没有,不敢。
尹白鹤见她不顶嘴,似乎气顺了些,但又不是特别顺,脸还是很臭。
昏黄天地下,一时安静到尴尬。
荆梵音转着眼珠子,靠走神打发时间,忽然又见对面尹老太爷,眯起双老花眼,含含糊糊地念道:“梵……靡……你叫什么来着?”
荆梵音:“……”
感情您连我名字都没记住,就从见面开始怼我?
荆梵音怀疑这位暴躁老头是嫉妒她的美貌。
心里很愤慨,但嘴上,荆梵音还是老实答话道:“我叫梵音,爷爷。”
“哦,梵音。”尹白鹤若有所悟般点头。
荆梵音也不知道他这是忽然悟到了什么。
“反正也都长得一个样。”仿佛她叫什么根本不重要,尹白鹤又问,“梵音丫头,我们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尹白鹤问话的时候,矍铄眼眸稍向上看,似乎也在思考。
荆梵音却是在听见他这么一问后,背脊猛然窜上一阵凉,后知后觉想起来,她是没有原身记忆的,要是尹老太爷一直问以前的事情,那她还不得马上穿帮?!
心脏一阵狂跳。
荆梵音后悔了,她不该逞强出来陪尹老太爷散步的,她就应该在尹似槿的庇护下,离这位暴躁老顽童远点才对啊!
原本憋笑憋红的脸色,一点点白下去。
荆梵音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去拿衣服的保镖回来了,两名保镖上前,一名为尹老太爷披上直板呢子外套,一名将件明显男士的黑色风衣,递给荆梵音。
递衣服的保镖还没说话,披好了外套的尹白鹤,却先开口道:“怎么回事,你怎么把似槿的衣服拿来了?”
那名保镖向尹老太爷稍稍低下头说:“回老太爷,少爷说,梵音小姐的衣服都过于单薄,这边夜里风凉,便让我拿了少爷的衣服过来。”
尹白鹤闻言,冷哼一声,看向荆梵音的目光更不善了。
荆梵音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垂下眼,瞧着保镖手里的黑色风衣,努力思考了下,她的衣服都很单薄吗?但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佣人都从尹宅那边,帮她拿了什么衣服过来。
红日沉落,天色更晚了,一阵凉风吹过,冷得荆梵音又一哆嗦,她搓了搓手臂,顾不上那么多了,身体最重要,她拿起保镖手里的黑色风衣,展开就给自己穿上。
仿佛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风衣下摆都到了小腿,两管袖子被她穿得像唱大戏的水袖。
荆梵音抖着手,捞了捞衣袖,卷了两三卷,才勉强把自己的一双小手露出来。
旁边尹白鹤看得不耐烦,皱眉问:“好了没有?”
“好了好了。”荆梵音不敢再磨蹭,把腰上的带子随意一扎,抬起头说,“爷爷,我好了,你想往哪边去散步?”
尹白鹤瘪了瘪嘴,仿佛受不了她这副乖样,绅士手杖随意朝前指了指,就率先走了过去,没两步,又停住,他回头,见荆梵音亦步亦趋跟着,却始终落后半步,仿佛不敢靠近。
“干什么,你觉得我缺保镖?给我上来!”
绅士手杖往地上一拄,声音沉闷。
荆梵音一愣,反应过来后,立马乖巧上前,跟尹老太爷并肩走。
“我们上次见面……”
尹白鹤话没说完,荆梵音皮就是一紧。
幸好尹白鹤似乎也没想听她的答案,接着说道,“也该是两三年前了,那时候似槿分明还是毫不在意你们的,没想到你倒是有点手段,真能让似槿把你看进眼里。”
荆梵音缓缓松口气,不让她自己说以前的事就好,沉默的听众,她还是能当好的,至于手段不手段的……您高兴就好。
荆梵音放松了心情,就当自己真的在散步,只不过旁边还多了个老式收音机,在断断续续地给她讲故事。
尹白鹤忽然笑了笑,笑声听不出是喜是怒,只听他说,“不仅将你看进了眼里,甚至还为了护你,险些命丧野兽爪下。”
荆梵音:“……”
一股寒意立时渗入肌骨。
荆梵音怔住,有点走不动道了。
这时,她才又想起了靡音那条短信——爷爷也知道了哥哥受伤的消息。
原来如此,难怪从见面就开始怼她,看她的眼神也跟看祸国妖妃、想吃唐僧的白骨精一样呢。
荆梵音觉得心虚,没底气了。
尹白鹤见旁边小丫头不动了,也停下脚步,双手撑着绅士手杖,回头望着她,好整以暇笑道:“怎么不走了?”
荆梵音低下头,想着应该怎么说话,毕竟是人亲孙子,她害人亲孙子受重伤,怎么着……也该道个歉吧。
荆梵音张了张嘴,刚想道歉。
就又听尹老太爷冷哼声,问:“现在知道怕了?”
荆梵音脑袋埋得更低。
“似槿不仅是尹家这一代的独苗,更是我尹氏至关重要的人,若是有个闪失,你怕是十条命都不够偿的。”
尹白鹤笑着说。
很奇怪,语气听着竟然没多少怪罪苛责的意思。
荆梵音好奇抬点脑袋,想瞧瞧尹老太爷脸色,视线刚往上,就瞧见一只苍老的手,抬起一落,“咕咚”声,狠狠敲在她脑门上。
荆梵音疼得“嘶”了声,双手捂上额头,也没好意思埋怨,自己揉着,小心翼翼地看向尹老太爷,不太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傻成这样,被人卖了都不知道,走了!”
敲完了人,尹白鹤又转回头,继续朝前走。
荆梵音:“……”
原地愣了下,荆梵音放下揉额头的手,跟上去。
安静走了段路,赤霞被夜色压了下去,白月挂上了西边的天空,射灯将右侧森林照得寂静,而左侧玻璃木屋别墅透出暖光。
荆梵音心里一阵惭愧,尽心尽力地陪老人家散步,走了段,忽然又听旁边尹老太爷悄声问:“你猜后面几个人跟着我们?”
荆梵音:“?”
什么意思?
她回头看,可怎么看都只有那两名保镖,隔着段距离跟着,没其他人了啊。
荆梵音又扭回头,就对上了尹老太爷鄙夷的眼神,两秒后,听见他一字评价:“蠢!”
荆梵音:“……”
行行行,谁让你是老人家,谁让你还是为了保护我才受伤的尹似槿的爷爷,我忍了。
荆梵音收回目光,垂下眸,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