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打字机N号
因为租着葛石燕的田地,马家人可不敢再招惹她了,甚至因为葛石燕收的租息比当地平均水平还略低一些的缘故,马家人简直喂她马首是瞻,在对他们来说相对人生地不熟的大岙村里,他们能够亲近仰仗的,也只有葛石燕这个勉强能攀上关系的“亲家”了。
陶腊梅每每回想起当初自己的贪婪差点得罪死这位贵人,她就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大嘴巴子,要是没有最早那一出,没准他们之间的关系还能更进一步呢。
陶腊梅反省自身,积极改过,与此同时,她还恨上了当初挑拨他们关系的马梅芳,两人一旦遇上,总是要冷嘲热讽一番才肯罢休的。
“这条路又不在你家院子里,我还不能走了?”
马梅芳反呛回去。
当初挑拨陶腊梅这个女人和葛石燕斗简直是她做过最错的决定,不仅没有让葛石燕吃亏不说,反而给她送去了几个指哪儿咬哪儿的疯狗。
“路是大伙儿的,可这草不是啊,这边边的草都是用我家肥水喂大的,你凭啥踩啊!”
陶腊梅指着路上的杂草,睁着眼睛说瞎话。
“长在路上的东西,怎么就是你家的了,我就踩,我就踩,你能把我怎么样?”
马梅芳被气得仰倒,瞪着眼睛看着她,两脚用力地在田垄上跺着。
“咦,这里有人踩鸡屎!”
陶腊梅捂着鼻子倒退了几步,朝着边上干活的人扯着嗓子喊道。
原来刚刚马梅芳下脚的地方有一坨还没干透的鸡屎,农家的鸡鸭都是散养的,每天固定时间将它们放出笼子自己觅食,这些鸡鸭都做过标记,也不用担心弄混了。
田地里有很多小虫,是鸡鸭最喜欢去的地方,因此在田垄上走过的时候,要时刻注意脚下,因为一不小心,就会踩到热腾腾刚出屁股的鸡屎。
马梅芳在气昏头的情况下,就不幸的中招了。
“你好脏啊。”
陶腊梅捂着鼻子,冲着她挤眉弄眼,那副表情,欠揍又恶心,反正马梅芳被她气坏了。
“大春媳妇,走路得小心啊,这一路的鸡屎可多了,别再踩着了。”
“没事,反正鞋都脏了,再踩到几坨也不碍事。”
边上的女人站起身,一手撑在锄头上面,看着马梅芳呵呵笑。
“对了,大春媳妇,你家小叔过段时间就要去科考了,你儿子呢,怎么也没听你提起?”
不等马梅芳臭着脸离开,大伙儿就拦下她打听起她儿子傅广元来。
傅广元比傅时年晚一年启蒙,傅时春和马梅芳不甘心永远被葛石燕娘俩压一头,再加上他们总觉得龙凤胎是吉兆,他们的儿子一直都表现的比傅时年机灵,将来一定能有大出息,因此即便手里的钱财有限,他们也咬着牙供这个孩子念书。
之前分家的时候,傅时春夫妇分到了五亩半,这几亩地根本就供不出一个读书人,更别提在和亲爹傅大岩撕破脸后,这五亩多田地,实际上归他们所有的田地,已经不足四亩。
现在傅大岩住主屋,自己中着一亩多的田地,满足自己一年的口粮,空闲之余,就去葛石燕那里帮忙,父子俩住在一个屋檐下,可早已如同陌生人一般。
其实就连那一亩多的田地傅时春都不想给,可他心里清楚,这会儿他爹还顾着傅家的脸面,顾着他是他亲生的儿子不愿意将事情闹大,要是他连这点养老的东西都不给,恐怕老爷子也没了顾忌,直接闹到族长那儿去了,到时候一个孝字压下来,现在他身上的这些东西,对方统统都能收回去。
为了供儿子念书,傅时春基本放弃了地里的活儿,常年在镇上、县城接一些零散活计,或是给一些缺人手的大户人家做短工,努力挣银子回来。
地里的事情,基本压在了马梅芳一个女人身上,不仅如此,家里还有一堆活儿等着她,也就这两年闺女傅连翘也长大了,能够帮忙分担不少。
可即便这样,十年的操劳,也足够马梅芳一下子苍老许多,明明也就三十出头的年纪,看上去愣是和这些年心宽体胖的后娘葛石燕同辈了。
算起来,傅广元和小叔傅时年同岁,也只比他晚一年启蒙,小的时候,经常听马梅芳在外头夸赞她这个儿子机灵聪明,是考状元的料子。
现在傅时年要参加科考了,傅广元呢?他准备在这一科下场吗?
“准备去考了,不过他还年轻,这一次也就是试试,孩他爹都不让我往外说,就怕到时候传的太广,孩子又没有考中,给他造成压力呢。”
马梅芳扯着嘴角说道,其实傅广元的夫子并不建议他下场,因为夫子觉得他的本事还不够,起码得再等一届。
只是傅时春这个当爹的不甘心,傅广元也不肯承认傅时年这个叔叔比他更强,硬是不顾夫子的反对,报名了这次科考。
他们觉得,傅时年也未必有真本事,或许只是葛石燕在外吹牛罢了,这一次他不求考中,只要名次比傅时年更高,就能揭开他们娘俩的真面目,让他们丢一个大脸了。
“你们两口子可真疼孩子。”
围观起哄的村人笑容淡了些,马梅芳这几句话的意思谁听不出来,不就是讽刺葛石燕将儿子科考的事情传的人尽皆知,小心到时候考不上丢脸吗。
说实话,葛石燕根本就没有往外传的意思,只不过大家都盯着傅时年那个孩子,一传十,十传百就传开了。
“马梅芳,这我可得好好说说你了。”
陶腊梅将脸一拉,在边上义正严辞地说道。
“既然你儿子准备考试了,你不能踩鸡屎,你得去找几坨狗屎踩一踩啊,这样一来,没准你孩子就能走个狗屎运,混到一个童生了。”
她这话一出,边上的人绷不住了,哄地一下笑开了花。
马梅芳气到爆炸,可一看到陶腊梅身边的马家人,她男人,她小叔,她儿子和侄子们……
她只能将火憋到肚子里,恨恨地咬着牙离开。
******
“给我二十两银子。”
马梅芳回到家里,还没来得及脱下鞋子洗一洗,就见到了急匆匆跑回家的儿子,招呼都不打一声,开口就要二十两银子。
这些年傅广元念书的开销极大,家里几乎没有攒下银子,对方张口就要二十两,马梅芳怎么拿得出来呢。
她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可傅广元说了,这个银子一定得拿出来,这一次,他们家就指望着这笔银子翻身了。
第123章 农家童养媳25
傅时春和马梅芳将自己名下的四亩地卖掉了其中的三亩。
这件事做的隐秘, 起初除了负责处理田契过户的村长,并无外人知晓,可是纸包不住火, 为了卖出高价, 两口子连同地里过俩月才能收获的庄稼一块卖掉了,毗邻田地里的人一看每天早出晚归在地里干活儿的人换了, 自然会好奇打听, 之后从那人口中问出地是他从傅家夫妇手里买过来的, 也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除了给傅大岩养老的那点田地外,傅时春两口子手里拢共就那么点地了,现在一下子又卖掉了那么多,手里就剩一亩,这在农户人看来, 是自掘根本的行为, 骂他们一句败家子绝对不为过。
大伙儿的心里觉得奇怪, 傅时春两口子到底遇到了什么问题,非得卖田产不可, 不少人还打听到葛石燕那里去了。
可葛石燕听到这个消息时也只是不屑地抬了抬眼皮, 对于那一家子的生活,她没有半点兴趣, 哪天那两口子遭报应死绝了, 或许她还会留下几滴开心的眼泪呢,现在她最关心的还是儿子科考的事情。
倒是傅大岩在听说了这件事后, 终究还是按耐不住, 破天荒地敲响了儿子的房门。
“你们为什么要把地卖了,难不成以后都准备租赁别人家的田地?”
自从撕破脸后,傅大岩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和儿子说过话了, 他们虽然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可常常都是冷眼相视。
当爹的心存挫败和悔恨,当儿子的满心满眼都是仇恨和不甘,父子之间的感情都快被磨没了。
“和你有什么关系,反正你心里也早就没有我这个儿子了。”
傅时春抬了抬眼皮,十分冷漠地说道。
这些年为了供儿子念书,什么活儿挣得银子多,傅时春就做什么,有时候一天接好几份小工,从天还没亮,干到天彻底黑掉。
几年时间下来,傅时春的脊背都有些弯了,裸露在外的肌肤更是又黑又糙,和时不时还能捡漏一些补品的傅大岩站在一块,不太像父子,更像是兄弟。
“当年分家的时候你说了要和我这一房过,可这些年你不仅不搭把手,反而去老幺那里当牛做马,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等我将来发达了,你可别变了面孔,又跑来巴结我。”
傅时春一改往日的沉默寡言,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近六十精神依旧矍铄,身子骨也十分结实的老头,眼底透露着大仇终将得报的快意。
“你也别说我没良心,到时候你看看,那个女人和你偏心的那个小儿子会不会养你,呵呵,我怎么忘了,当初你要做好人,还在他们面前维护我呢,恐怕人家早就看不上你了,就是想趁着你还能干活,再从你身上炸出点油水来罢了。”
傅时春冷笑,“我要是你,就把自己的身子骨保养好了,等你老了,没人会照顾你。”
他的这番话并没有刺痛傅大岩的心,相反,这十年的时间足够他反思透自己曾经的错误,该难受的,该痛苦的,在早几年也都已经经历完了。
比起儿子故意要刺痛他的那些话,傅大岩更在意他话中透露出来的另一个信息。
听他的语气,家里好像要发达了,难道他们两口子忽然急着卖地,和这件事有关?
“你该不是赌钱了吧?”
来钱最快的方式,在傅大岩的认知里只有这个,同样的,这种手段来钱快,赔钱也快,往往家破人亡都是因为这个赌字。
傅大岩急了,可能绝大多数爹娘对自己的子女都是这样,即便他再怎么伤你,即便你再怎么怨他,紧要关头,你还是怕他行差踏错,毁了自己的终身。
“谁赌了。”
傅时春眼神闪烁,“反正和赌没关系,也和你没关系。”
似乎是怕傅大岩察觉到什么,他直接动手推搡起来,想要把傅大岩赶出自己的屋子。
“在你心里我这个当爹的永远都是错的,可我还是得和你说一句,咱们做人做事都得踏踏实实的,这天底下没有白吃的东西,真有发达的机会,人家为啥不帮自家人反而帮你这个外人?”
傅大岩言尽于此,他隔着门喊了几句,然后叹了口气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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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奎子,又去镇上卖山货啊,这次你逮着的东西挺多,能赚不少银子啊?”
“这些天你帮婶子留意下,看看能不能套到野兔,到时候给婶留两张兔子皮,婶家闺女年后就要嫁人了,她婆家公公腿脚不好,到时候我让她用这兔子皮给她公公做一对护膝,表表孝心。”
后山上下来一个体格魁梧的年轻人,肩上挑着一根担子,前后挂着不少绑住腿脚的野味,其中一头野狍子格外引人瞩目。
那只狍子起码有六十斤,卖到酒馆饭庄,少说也能换十两银子呢,普通农户一年下来收获的粮食除了自家嚼用,剩下的顶多也就挣个十来两吧,这还得是年成很好的情况下。
人家抓到一只大畜生,就把他们一年的收成给抵掉了。
村道上不少人来往,都艳羡地盯着这个魁梧高大的青年。
这人名叫韩奎,住在后山的山腰处,要知道他们村后的那座山里有许多凶猛野兽,村里的女人孩子只敢在山脚那一块活动,即便是强壮的男人,也不敢在孤身一人的情况下走的太深,就怕遇到什么食肉的猛兽。
唯独这户韩姓人家例外,他们家历代打猎为生,对于猛兽的了解不逊于一位老农对于庄稼的了解。
韩家男人体格都无比高大魁梧,曾有人亲眼见证过韩奎他爹在丢失武器的情况下和野猪搏斗,最后他被野猪撕下一块肉,抓出三道深刻见骨的伤口,那头野猪则是被他砸烂了脑袋,死得不能再死了。
那一次见证,叫韩家一度在附近几个村子都威名远扬,不过那一次受伤太重,韩奎他爹也被迫从山腰处搬到了山下,修养了近两年,才重新搬回山腰的老屋。
这两年的时间里,即便在养伤,韩奎他爹也会三五不时带他进山,在外围捉一些野鸡野兔,培养他打猎的能力。
前年,韩老猎户过世了,韩奎他娘被早就出嫁的姐姐接到了山下养老,现在住在山腰处的只剩下韩奎一人。
他和他爹一样,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下山一趟,处理这段时间捉到的猎物,然后顺趟去一下他姐家里,给姐姐姐夫拿一点肉,再给点银子。
他并不是一个话多的男人,对于乡亲们的搭话,他只是偶尔点点头或摇摇头。
“奎子,你今年也不小了吧,你娘可有给你相看亲事?”
上了年纪的老大娘最爱给人做媒,韩奎的条件不算顶好,可也不算差,不少老太太都动了心思。
说实话,韩家的男人很少有长命的,再厉害的猎户也不能保证自己每一次都能是猎手,而不是猎物的猎物,韩奎的爹算是他家男人里比较长寿的,可也只活到了四十来岁,在没有战争的情况下,他们当地的男人普遍都能活到五六十岁。
可同样的,那些男人未必有猎户来钱快,就拿韩奎来说吧,每次下山都不空手,虽然不是每一趟都有狍子这样的好物,可光是一些野鸡野兔,两三两银子总是能挣到的。
再说了,韩奎对他姐都那么大方,每次下山又是送肉又是送银子,虽然这里也有他娘的原因,可一旦成了亲家,岳母岳父也是爹娘,他还能对自己的岳父岳母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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