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打字机N号
“嘶——”
她冲着蒋惠玲咆哮一声,举起双手,十根尖利的手指对准蒋惠玲以示威胁。
“对不起令令,是妈妈的错,是妈妈没有照顾好你。”
蒋惠玲一点都不怕,她直接冲过去,将这个恐吓她的小鬼童抱在了怀里,小鬼童甚至都没来得及把手指收回去,这些尖利的指头就这样戳进了毫无防备的蒋惠玲的皮肉里。
“呼——”
小鬼童吓到了,赶紧把手指收回去,藏到了身后。
“那个时候,令令是不是每天都那么疼?”
鬼甲刺入体内,很疼,非常疼,蒋惠玲的身上冒出阵阵冷汗,可她还是对着女儿微笑,怜爱地摸了摸她完全看不出原来面貌的脸颊。
“令令每天都在哭,可是妈妈太笨了,都没有想到这是令令在和妈妈告状,我的令令,每天都很痛苦对不对?”
蒋惠玲紧紧搂着她,低头将脸贴在鬼童的脸颊上。
她明明在笑,可滚烫的眼泪却一点点从眼眶滑落,滴在鬼童的身上。
“妈、妈妈。”
鬼童怯怯地,抬起小手,慢慢地抱了回去。
她真的很喜欢妈妈,妈妈在的时候,奶奶不会拿针扎她,虽然有时候妈妈抱着她调整姿势,会让她身体里那些针扎破她的内脏,可她还是很喜欢妈妈的怀抱。
妈妈会给她唱很好听的歌曲,会给她买很多漂漂亮亮的发夹,鬼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那个最漂亮的粉红色发夹还在她的身上,她顿时放下心来,更为依恋地窝在妈妈的怀抱里。
“令令,疼。”
在河塘底等了九年,她依旧是那个不怎么会说话的孩子,能说的最长的词汇是妈妈,疼这个字,是她从那个女人身上学来的。
“妈妈,令令,疼。”
她那鸡爪似的手指抓着妈妈的衣领,委屈地告状。
“妈妈知道,我们令令受大委屈了。”
蒋惠玲的眼神温柔极了,“妈妈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却没有保护好你,这是妈妈的错,就让妈妈替令令把债讨回来好不好?”
她用自己的衣摆,小心地擦拭着女儿的手指,就像是在擦拭无价的珠宝一样。
“妈妈,总得为我们令令做一些事吧,要不然,妈妈不配再做令令的妈妈了呢。”
她的声音又轻又缓,就像是在唱儿歌一样,鬼童似懂非懂,扭头看向了那个让她厌恶怨憎的存在。
“妈妈——”
在犹豫了很久之后,她转过头来,再一次将脑袋依靠在妈妈的怀里。
其实鬼童远比其他鬼物来的纯粹,因为这个年纪的婴儿思考能力极为有限,她只是委屈,为什么那个人每天都用针扎她,为什么爸爸妈妈不把这个坏人从她身边赶走。
现在妈妈说她知道了,她那样温柔的抱着她,哄着她,好像也不那么难过了。
蒋惠玲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唱着小曲儿,就像是以前哄她那样,她轻柔地抚摸着孩子的脑袋,用手指梳理她为数不多的头发,将那个粉色的发夹,漂漂亮亮地固定住那些碎发。
鬼童身上的怨气越来越淡。
“妈妈。”
她依恋地抱着妈妈,最后一点阴煞褪去。
盛宝宝看到了熟悉的阴差,他是来带走令令的。
蒋惠玲并没有看到那个阴差,可她知道,令令走了,不带任何孽债走了。
至此,蒋惠玲终于不用在压抑自己了,敞开心扉,嚎啕大哭起来。
自始至终,严晟都站在距离她们母女三步远的位置,他看不到令令,但是他感受的得到,他甚至不敢像妻子那样求花家人让他见见他,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配不配。
“花娘娘?”
林中凑到花盈婆和盛无坤身边好奇地问道,他有些糊涂。
“孩子被超度了吗?”
他看不见鬼童,只是好奇,超度一个怨气深重的鬼物难道那么简单吗。
“有时候,一个母亲的爱远胜任何法器。”
花盈婆也看不见,但不妨碍她用心体会蒋惠玲的情绪波动。
盛无坤拿出手帕给她擦了擦眼睛。
“我没哭,是沙子进眼睛里了。”
花盈婆拍开丈夫的手,硬女不会流泪。
“那我给自己擦擦。”
盛无坤无奈用手帕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刚刚这一幕太让父母心碎了,他无法想象有一天宝宝死在他们之前他会怎样,可能会疯掉吧。
“她走了是不是?小晟,妈不疼了,妈不疼了。”
徐妮儿被折磨了足足三个月,在意识到那个小鬼离开后,她喜极而泣,这种日日夜夜被针扎遍全身的痛苦,太难熬了。
原本的心酸感动因为老太婆这句话被冲淡,在场所有人都用憎恨的眼神看向那个一脸喜色的老太婆。
“我会和惠玲离婚的。”
严晟并不觉得高兴,他用从未有过的冷漠眼神看着自己的母亲。
傍晚妻子刚提出离婚的时候,严晟想要拒绝的,可就在刚刚,他突然意识到,强迫妻子留在自己的身边,其实就是对她的一种折磨,只要看着自己的面孔,她就会想到害死令令的那个女人,妻子的余生,都会被困在仇恨之中无法解脱。
“和惠玲离婚后,我会去做结扎手术,你永远,永远都不会再有第二个孙女或孙子了。”
令令的死何尝不是给他上了一个枷锁,严晟再也不敢成为一个父亲了。
“不可以,小晟,不可以!”
老太太脸上的喜气还没褪去呢,就被儿子的后半句话吓掉大半条命。
她赞成儿子和蒋惠玲离婚,因为这个不争气的女人没能给严家生一个孙子,要不是她顾忌自己的名声,早在蒋惠玲接连流产后就逼着儿子休掉这个女人了。
在她看来,不能给丈夫生孩子的女人跟残废没什么区别。
现在儿子是如她所愿离婚了,可儿子却要去做结扎手术,她想要生孙子的愿望是彻底被打碎了。
“还有,恐怕现在整个干部大院都传遍了你用针扎死孙女的消息,为了避嫌,也为了肃清党部形象,我这个县长秘书应该也做不长了,不知道以后我会被分配到哪个基层去,又或者直接被清退,这个让你骄傲了半辈子的儿子,彻底被你毁了,你高兴吗?”
严晟果然是最了解老太太的人,她这人最好面子,她最在意的两件事,一个是儿子的前途,一个是严家的子嗣,现在这两个东西,严晟都当着她的面毁了,而且还那么清楚的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她自己毁掉的。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徐妮儿发疯似的揪掉自己的头发,这锥心刺骨的滋味远比刚刚肉体上的痛苦来的更疼。
可以说老太太的信仰,她一生的追求,都在这一刻被她最疼爱的儿子亲手打碎了。
她恨不得刚刚那个讨债的小鬼直接把她杀了,也不用让她这会儿听到这么摧心剖肝的话。
******
“谢谢你们。”
蒋惠玲将所有的积蓄塞到花盈婆的手中。
“用不了那么多。”
那一叠钱差不多有两千来块,花盈婆只抽了其中一张十块钱。
天知道她有多心痛,这不是要为女儿攒功德吗,她怕把这些钱都收了,功德就落不到女儿身上了。
“你是令令的母亲,你在阳间以令令的名义做好事,对令令将来投胎是有好处的。”
花盈婆看着这个好像对一切都打不起精神来的女人,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真的吗?”
果然,一听到这句话,蒋惠玲的眼中重新焕发出了神采。
她活着是有意义的!
她可以将曾经亏欠令令的,在之后的日子补偿回来。
蒋惠玲捏紧手中剩下的那沓钱币,越发感动,花娘娘一家,果然和那些沽名钓誉只认钱的假道士不一样。
他们已经超凡脱俗,是真正的高人呢。
有了花盈婆这句话,蒋惠玲也不准备像之前想的那样弄死老太婆后再自杀了,她要好好活着,为令令攒功德,至于那个女人,她有的是办法在她坐牢的那段时间里日日夜夜折磨她。
她不会为了那个女人填进去自己那条命了。
不知不觉中,花盈婆救下了蒋惠玲的性命,积攒了功德而不自知。
******
徐妮儿被判了无期徒刑,其实本来应该是死刑的,还是蒋惠玲多方活动关系,以令令母亲的身份“谅解”她,再加上徐妮儿是孩子的奶奶,于是最后判了无期。
她在百货商店当经理的这些年有不少用得上的人脉关系,她让人将徐妮儿的所作所为传到监狱里,那些狱友都受不了这么一个凶残的女人,一点都不体谅她是个老人,相反什么脏活累活都指示她干,三天两头还打她出气。
不仅如此,严晟不愿意去监狱探望这个母亲,蒋惠玲去,她告诉徐妮儿,她儿子被贬到了乡镇,告诉徐妮儿她儿子在什么时候什么医院做了结扎手术,逼的徐妮儿痛苦到日日夜夜都用头撞墙。
她真的体验到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
“这个黄大妮当年抢过我一把草根,骗她钱我不心虚,把这两块钱拿回去。”
“这个章三可不是好东西,他前头那个老婆就是被他打跑的,所以那个姑娘的家人来问我算八字的时候我说他俩不合适,也是做了一件好事,这一块钱也收回去。”
“还有这个张德嫂,当年她拿了我爹一只山鸡没给钱呢,我爹想着她家还有一个等着下奶的媳妇就暂时让她欠着,结果等我爹死后她就当没这回事了,我骗了她八块钱,那只山鸡起码能抵五块。”
……
深夜,花盈婆和盛无坤对着记录他们从业至今所有收入的账本,盘算着将所有不义之财拿出来,捐出去。
花盈婆穷怕了,每往外划一毛钱都要她老命,因此她对着账簿,逐条细想自己骗那人钱的合理理由。
“咳咳。”
盛无坤咳嗽了一声,用无奈地眼神看着自己老婆。
“好好好,都拿,都拿还不行吗!”
花盈婆将那一匣子的钱币金条推到盛无坤面前,自己难过的躺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地盖了起来。
不能让宝他爸看到她哭,因为硬女不流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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