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之市井生活 第35章

作者:沈檀云 标签: 种田 美食 穿越重生

  顾大哥知道小弟逃过一劫,欣慰冲他点点头。常年板着的脸也露出些微笑意,说道:“如今只剩你一人了,要看顾好自己。”

  干巴巴一句话说完,顾大哥便没话可说了,与顾彦汝相对看着,有些尴尬。

  顾彦汝知道他大哥是个正派却不善言辞的人,如今能对他有这一句关心之词已殊为不易了。

  “大哥,你也保重,别熬坏了身子。”顾彦汝将备下的东西递给他,又嘱咐着。

  时辰快到了,一旁跟随的衙役已吆喝起来了。顾大哥最后冲他挥了挥手便转身跟着上路了。

  顾彦汝在后头一直看着,看到顾大哥黝黑脸庞上微红的眼角,也同样看到族人敌视仇恨又嫉妒的目光,不过他也不在意。

  透过敞开的巍峨城门,能依稀瞧见外头波光粼粼的护城河。七月的阳光毒辣,晒得人都刺痛,顾彦汝倚靠着柳树,叶儿被烘得打了卷儿,蔫哒哒的。

  系在一旁的驴子扬起头想吃根根散动的柳条,颇为心急。顾彦汝直到看不见顾家一行人了,才解开毛驴的绳子,晃晃悠悠地骑着回章家。

  回章家的路有数条,不同的岔路有不同的选择。顾彦汝此时便要在岔路之间做出选择,他该何去何从?

  顾彦汝看了看天色,澄澈透明,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慢慢进了市坊,烟火气陡然加重。路边铺肆的青帜飘荡,有卖包子姑娘系着青花围裙,一根木钗绾着头发,又用靛染的青布头巾包住,手脚利索地擀皮儿。

  一旁的烧饼摊传来一阵阵焦香、芝麻香、面皮香,小贩扯着嗓子喊:“烧饼,刚出炉的烧饼,又香又脆的烧饼,三文钱一个。”

  中气十足,尾音拖得长长的,直拐过京城三道街口,勾出在家中玩闹的孩童,从门缝里钻出一个个小脑袋,顶上扎了两个小辫儿,耸着鼻子嗅嗅香味。

  顾彦汝看着这一切,轻轻地喟叹了一声。世间苍茫,轮回淡漠,唯有这人家的喜怒哀乐最为鲜活。

  毛驴提起蹶子,哒哒作响,摇头晃脑,一会儿功夫便到了章家。

  顾彦汝暗暗思忖,便去书房找章致拙说话。

  他今日正好休沐在家,悠闲地展了画纸在画狸奴斗春图。

  顾彦汝在一旁看了半晌,待章致拙放下手中的画笔,才开口说道:“这枝斜飞的樱花绝妙,狸奴也可爱。”

  章致拙扬起眉毛,语调也微微上扬,说道:“那是,薛定谔还在时就是这副蠢样。”

  过了许多年,章致拙仍然记得他曾经养过的那只橘猫,如今回忆起来满满都是快乐和喜爱,若是在猫星的薛定谔知道,也会开心地喵喵叫吧。

  顾彦汝笑了笑,说道:“在你家住了许久,如今也该到告别的时候了。”

  章致拙卷画纸的手微微一顿,开口问道:“你若想继续住,大可接着住,咋俩不必见外。”

  “不是这么算的。如今顾家没了,我在京城呆了许久也厌了。回想这白活的近三十年,也只有先前同你一起去游学时感觉最快活。”顾彦汝叹了一口气,慢慢说着。

  “如今我糊涂着,倒感觉人活着实在没意思极了,慌慌张张只图碎银几两;万贯家财却仍然欲壑难填。还不如山山水水给人以宁静,可悟得一丝道义。”顾彦汝继续说道。

  章致拙默默听着,心里明白好友怕是已决定走了,问道:“那你盘缠可够?出去行走可不能没钱啊。”

  顾彦汝弯了弯眼,说道:“这是自然,虽然被抄了家,我也藏了些银子以备不时之需,不必为我担忧。”

  “既你已定下了,那我也不劝你了。先去哪儿?”

  “先下江南吧,再转道西南,从蜀地到西北,最后再回京看看。”顾彦汝已心有成竹。

  章致拙又沉默了,照他周游全国的架势来看,这辈子他们还能不能见面都说不准。如今这交通治安状况,还有疾病天灾,野外可就是野外,半点人烟都没。

  章致拙私心不想让他这么冒险,可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就是界限感,不去干涉人家独立思考下做出的决定,是最基本的准则。

  “好吧,那你可得记得给我写信,报个平安。”章致拙只能这样说。

  顾彦汝当天便理好了行囊,第二日辞别了章家众人,买了一匹毛驴行走江湖去了。

  送走了顾彦汝,章致拙又是好长时间的萎靡不悦。吏部的调离任命也还未出,天气还如此酷热,外头的蝉叫得人心燥燥。

  章致拙不由想起了雍正帝的粘杆处,有名的情.报组织。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吏部传来了消息,调他去会稽当知州。

  原先筹划好的留任京城,调任工部的计划泡汤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支持!

第54章 去会稽

  章致拙皱了皱眉, 心想着:怕是出了纰漏,会稽在杭州边上,也算个富饶的地儿, 若说是有人故意使坏,也不能这么说。从翰林院外放,能当知州也是合情合理, 而且江南也是富饶之地。

  得了消息,章致拙便去了姜府寻师傅商议。

  “怕还是之前替顾彦汝求情那事碍了你的路,为师问了吏部的同僚, 这也不是坏事,外放回来于仕途有益。”姜康璞一点不慌, 老神在在地坐着。

  “能外放自然是不错的, 而且会稽也是山灵水秀之地, 便是弟子想谋外放,如今这结果也是很不错了。”章致拙想着, 既来之则安之,工部那差事黄了也罢。

  “你能如此想就好, 在官场,切莫在意这一时得失。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姜康璞说着, “人生长着呢,更何况你还年轻,只要你好好做事, 往上升的路宽阔,任你走。”

  章致拙恭敬地点头称是,知道师傅是怕他走了歪路,又心有不甘, 眼高于顶,这才谆谆教诲于他。

  话说完,章致拙便回了章府。既然吏部已下了任命,他便要开始准备往江南上任了。

  一般为了照顾外省的官员,外放之前会给两个月的假期供其回老家探亲。不过章致拙本就是京城人氏,也省了这功夫,时间便宽裕许多,只管松松地来便罢。

  章则淮夫妇也知道了儿子将要到越州会稽当知州,他们不懂朝廷里的事儿,也觉得是个好差事。

  “拙哥儿,你当了一地的父母官,可要勤政为民,不可鱼肉百姓,要为老百姓谋福祉,做实事。”章则淮语重心长地告诫。

  “这是自然,儿子定当做个好官。”章致拙毫不犹豫,就像牛群和冯巩相声里说的那样,“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我和你娘商量了,她身子不好,便不与你一同去南方了。我们在京城里守着,等你三年六年,也不碍事。”章则淮接着说道。

  “爹娘,还是与我们一道走吧,路上都有大夫,顺着大运河一路走,也不费事,还能看看南边的景儿。”姜幼筠也在一旁劝道。

  沈氏笑着摆了摆手,说道:“我年纪也大了,出去看看也没意思。更何况我本就吃不下东西,到了船上,晕着晕着,可得受好些苦头。”

  章致拙夫妻二人对视一眼,有些踌躇为难。

  “唉,你们小两口只自己去便罢,咱们老人家的事情少管。没得烦人。”章则淮有些不耐烦,笑着翻了个白眼,挥手叫他们走。

  没法子,章致拙二人只得回了渌水楼。

  “咱们这一去至少得要三年,到时候还得看朝里安排,若是无法回京,还得在那儿再留一任。”姜幼筠翘着手指点数着,“这么一来,爹娘和咱们可要分隔两地许久了。”

  章致拙点了点头,也有些头疼,爹娘年纪大了,不愿意远离京城,也能理解,可就怕他不在身边出了什么意外,可要懊悔了。

  “咱们也不能把爹娘绑上船吧,也罢,我过几日去一趟李珏家,让我姐照顾照顾二老。”章致拙叹了口气,说道。

  接下来几日,姜幼筠忙晕了头。庄子、铺面的收益,要一家家盘点,接下来几年他们都不在京城,有些不长久的铺子便卖了,换成银票,到时候带去会稽。

  “少夫人,四家庄子,八处铺面的账本都已在这儿了。”阿绝将厚厚一沓本子送上。

  姜幼筠有些头疼,临行前的对账真是叫人脑袋发晕。

  “阿绝,这些账本你先看看,有问题就拿笔圈着。”姜幼筠此刻深切地体会到了有一个厉害的丫鬟到底有多么爽快。

  阿绝有些为难,低着头说道:“少夫人,奴学艺不精,怕出了纰漏。”

  “不碍事,到时我再看一遍。放手去做就是了。”姜幼筠挥了挥手,说道。

  阿绝点头应下了。

  姜幼筠若有所思地看着阿绝退出房门的背影。她的底细如何,姜幼筠一清二楚,说到底还是走了后门,才解决了她的户籍问题。

  忠心方面自然不用担心,阿绝又有能力,盘发绾髻、挑衣搭配、写字算数、人情往来样样精通。

  阿绝还很有魄力,能下定决心逃离家庭,自卖自身,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如此想来,阿绝只当个小小丫鬟真是暴殄天物、大材小用了。

  姜幼筠端起一盏茶,慢慢喝着,心里思量:日后得好好培养,有了本事,日后当个铺子掌柜也比当丫鬟好些。

  家里的事儿有姜幼筠安排,章致拙不担心。这几日他都在外头忙活,拜访同僚长官,辞别好友,联络感情,免得到时候他外放回来,人家都不记得他了。

  太阳把街道照得晃眼,路上都没什么人,只有几个乞丐躺在阴凉处休息。连一向贪玩的小孩子都怕那毒辣的日头,窝在家中不敢出来玩耍。

  章致拙骑在毛驴上,擦了擦汗,又把插在腰间的折扇拿出来好好扇了几回。

  真是难啊,在官场里混好不容易,单是他如此简单的交友圈就有些分身乏术了,佩服那些朋友满朝堂的人,简直是神人。

  章致拙正往最后一站,李珏家走去。

  珏哥儿前年中了秀才,虽名次不高,可也算有个正经功名在身上。这些年来,李家日子过得颇为清苦,如今李珏在读书之余,还收了几个学生启蒙,赚些养家银子。

  章致拙到了之后,李珏正在书房教导几个弟子,说一句,孩子们跟一句,学学字句和句读。

  瞧见章致拙来了,李珏便放了手里的书,邀他往大堂去坐。

  “拙哥儿,可好久未见了。今日前来可有事儿要说?”李珏在书房教了半日也渴了,端起茶杯就喝了几口。

  “刚得了吏部的消息,我被调往越州会稽当知州了。特赶来告知一声,过半月,我便出发了。只家中二老眷恋故居,不愿同我一道去南方,到时还麻烦你多多照看了。”章致拙坐下说道。

  “这有啥,你只管放心去,我与娘子会照看好岳父岳母的。”李珏满口应下,都是亲家,搭把手的事儿罢了。

  章致拙笑了笑,心里略松了一口气,又问道:“怎不见我姐?可在忙活啥?”

  “她应当在灶王间吧,最近天热,朔哥儿没甚胃口,娘子便给他做些凉皮点心。”李珏说道。

  二人正说着,章氏端着两碗汤到了正堂:“看书房没人,净躲在这儿偷闲呢。”

  章氏笑着说,把手里的清心百合汤端给二人。

  这汤是拿二两鲜百合,一小撮莲子心,些许白糖,加水煮开而成,盖了小竹筐晾凉,再吊在井里镇过,等要吃了,再拿出来,洒些存着的干桂花。

  章致拙端了一碗,拿瓢羹搅着,金黄的桂花与雪白的百合交融,再喝一口,清清甜甜,又不很冰,吃着正是爽快,果然不愧是清心百合汤。读书读得燥了,喝上这么一口,着实眼清目明,快活非常。

  “姐姐如今好手艺,随手捣鼓的小吃食都如此美味。”章致拙夸着,咕噜噜将一碗汤喝完了。

  章氏笑眯眯的,在一旁坐定,说道:“在家时你便馋嘴,如今怎还这么惦记吃的。”

  “那是姐姐做得好,不然我可不吃。”章致拙笑着说道。

  章氏还笑着,可心里却不是滋味儿,想当年姐弟二人亲密无间,从不说这些虚头八脑的话,只会互相怼,也不会伤到情分。

  自她出嫁已八.九年过去了,来往也少了,情分淡了也是寻常。

  章氏心里这么想着,脸上还是笑着的,说道:“你何时想吃便尽管来,别客气。”

  “真不巧,方才还同珏哥儿说着呢,我要外放去会稽了,接下来几年怕是要见不着面了。”章致拙说道。

  章氏惊讶,说道:“这也是好事,外放可体察民生疾苦,能为百姓做事很好啊。”

  “爹娘不愿随我去南方,到时还得姐姐你多关照了。”

  “应当的,你爹娘可不就是我爹娘,把心放进肚子里吧。”章氏说道。

  几人又说了会家常话,章致拙便告辞了。

  匆匆忙忙收拾了半个多月的时间,章致拙同姜幼筠二人方才准备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