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墨染
“...”
苏明妩在卷宗看了方子,想看看药方有无不同,刻意市侩道: “你可曾见过药方,这种治起来好贵,要是能偷偷卖出去,肯定能发大财。”
姆妈像是听了个笑话,“哎哟,妹子你真抬举我,我不识字啊。再说了,卢大夫有味药亲自去放,怕外传根本不写在药方子上的。”
苏明妩抓住了重点,“你是说有药方上有看不见的药?”
“嗯呐,写方子上不都给人抄去了。”姆妈浑不在意,“你家夫人没在外看过大夫嘛,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郎中都会留一手药引,主家同意了才给治,我也是不小心看到。”
“...”
苏明妩当然不清楚,她身子不舒服直接喝的汤药,大夫和药材皆是王府现成有,和寻常人家流程压根不同。
“药引是什么?”
“卢大夫连病人都不告诉,只说信了就吃,不信就不吃。”
姆妈看到主人从里面出来,起身道:“哎,我要走了啊。”
“你们别往外说,不然我家老爷不得削了我。”
绿萤看人走远,气愤不已:“王妃,既然有加别的药,衙门怎么连查都不查,真武断,奴婢看姓卢的不是好东西。”
苏明妩记得前任京华府尹,就是练马场被符栾惩戒的那位走了之后,后来上任的反正也不是王爷的人,难道是符璟桓的?
“要么是想快点结案,要么就是官商勾结。”
春闱九日即将期满,后头还有殿试和放榜,府尹不想节外生枝说得通。
“九号,九号!”
“来了!”
绿萤扶苏明妩起身,两人走进去时,苏明妩撩过薄薄的半张门帘,然后让绿萤坐在诊桌前。
卢邵文刚过而立之年,气质沉稳,“伸手。”
绿萤依言动作,他听了会儿,“只是体虚湿寒,这两日心脉郁结,没病,你们来看什么。”
绿萤想不出说的,站着的苏明妩接道:“卢大夫,不瞒你说,我们听闻您能治那种病,所以替亲戚来问问。”
卢邵文不太高兴,显然不想说此事,“你们听谁说的。”
苏明妩低着头‘羞涩’道:“城南那边宋家的表亲,我嫂子娘家在那里,她书信差我来帮她家老爷子问的。”
卢邵文印象里的确治过,“哦,我最近忙暂且不治了,你让你嫂子家找找旁的大夫吧。”
绿萤想追问:“可是,只有你...”
卢邵文不耐烦道:“好了就出去,后面还有人等。”
“...”
苏明妩和绿萤无奈出了回春堂,霍刀赶忙从对面跑过来,跟在两个女子身后。
绿萤发愁的紧,“王妃,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啊?”
来一趟好像知道了点,又好像没多少收获。
“先上车,我们回去再想想办法。”
眼下的情况是,就算明知卢大夫做了手脚,没证据全凭她的猜测一样没用。
京华府衙是州衙,事关人命的刑案七日内要上报刑部核审,除非找大理寺鸣冤,但这样把事情闹到,不晓得会有没有影响。
回程路上,主仆三人心事重重,官道对面忽然来了辆马车。
霍刀看到前面堵住他们的是双马驾,看来必是五品以上的官员,既然不算歹人,他扯起缰绳,大声道:“来者报上名来。”
侍卫面不改色,“里面坐着的是太子殿下,要见一下你们王妃。”
那人放声地喊,苏明妩想不听见都难,符璟桓现在于她好比寻常过路人,经不起半分涟漪,厌恶的欠奉。
“霍刀,你让他走开,我不想见他。”
她刚回京华,就派宫人把玉佩还给东宫,如今正担忧佰草园的事,符璟桓无端来凑热闹烦不烦呢。
“是。”
霍刀回绝完,太子殿下也不恼,反而从马车中钻出,翻身骑上旁边侍卫的马。
高马走到王府马车窗边。
符璟桓矮下身,隔着一道绸帘,低道:“苏明妩,孤同你一样回来,看来你该知道了。孤现在提醒你几句,想听不想听都随你。”
“哦,不想听。”反正他也是重生,难道还能宣之于众把她架在火上当妖女烧麽。
符璟桓哼笑,“以符栾霸道蛮横的脾气,倘若知那时你对他从始至终的不屑一顾,还为孤郁郁寡欢,你猜他会如何做。”
“我郁郁寡欢不算为你。”她当时好像恨符栾的情绪更多。
苏明妩不可能被他唬住,“再说,以我家王爷的脾气,他大概不会生我的气,而是会杀了你。”
“...你!”
苏明妩不明白此事有甚好要挟,不说符栾信与不信,他娶她之时就知道她的初心不在他那里啊。
符璟桓很烦闷,他来找苏明妩主要是想让她别再为了个丫鬟的穷亲戚查下去,回春堂的大夫和吕家都是他的棋子,吕少爷的死是意外,栽赃给个没身份的平民就可以给两边一个交代,继续查下去闹大,回春堂败露了怎么办。
此事之前做过,没人纠察,这次的替罪羊却偏偏是雍凉王妃近身婢女的弟弟。
可是,他要怎么说才能让苏明妩不怀疑的同时把心思转到别的地方去。
苏明妩等不及,“太子殿下,我与你没私事可说,麻烦吩咐你的马车让路。”
符璟桓想了想,道:“孤听闻你这两日在为你丫鬟的弟弟奔波,堂堂雍凉王妃,不好好管王府后宅,不怕多了人不及发现?”
“你这是甚么意思。”
“娇娇,你认为符栾对你能有多专情。他是抢孤想要的女人上瘾,抢了第一次不够,还抢第二次。”
马车内瞬间沉默了下来,符璟桓加了把火,“你不如回去问问你的好王爷,去赵府到底是做哪件要紧事。”
话毕,他挥了挥手,挡路的马车跟着他的马疾驰而去。
车内,绿萤心里虽然忧心弟弟,可看到苏明妩垂下头不说话,伸手安慰道:“王妃,您不要急。”
“王爷如何会是那样的人啊。”
苏明妩过了好一会儿,蓦然抬头,“绿萤,你明日去大理寺。”
“啊?”
“大理寺击鼓前要杖二十大板,让霍刀带你去吧,这样大概能免了杖刑。”府衙估摸着是走不通,刑部设在宫内,只有大理寺,百姓能击鼓鸣冤。
绿萤犹豫道:“王妃,您没听见方才太子说的?”
“听见啦。”
苏明妩轻拍她的肩膀,“你不觉得符璟桓很奇怪么,王爷从赵府回来几日了,早不说晚不说现在跑来说。”
甚至连是丫鬟的弟弟入狱都清楚,难不成,回春堂还给他红利不成,想想也很有可能,他那么穷,有几分薄产也很正常。
如果是这样,能给符璟桓添堵的事,对王爷肯定没坏影响。
“那,那关于赵姑娘的事呢,您回去还问吗?”
苏明妩笑道:“我现在哪有心思吃味,咱们先救人,王爷不还没纳妾麽。”
更何况,她怎么可能相信太子说出来的话。
“...”
苏明妩撩开车帘,“霍刀,你帮我们去做件事。”
霍刀准备回王府再说起大理寺,王妃竟是先行想到,他顺着答:“王妃,您请说。”
...
***
次日,回春堂的大夫卢绍文早早坐完诊,斜靠在临时榻板上休息。
他打算过两日回乡,否则走得太过明显,单等药材房那个孩子的案件有定论,不再被翻案就成。
他是真的没有想杀吕家少爷,当初诊出花柳病,药方其中一味药引就是砒石,这个方子是他师父研制,最关键的那味药当然不可能写出来。
卢邵文进了回春堂后,按着上面的意思,专去侯门大官或者富贵人家治此类病痛,现在的名声也是医好许多人之后才得来。
吕少爷因他自己体质太弱撑不过去,本来死就死了,没想到,吕家人居然报官请了仵作验尸,药引里有□□,自然能验出中毒。事情不小心闹大,覆水难收,在官府留了案底。
他留有自保手段,未免回春堂受牵连,太子只能让府尹保他。
本以为转移到药材房寡言的孩子身上,穷苦人就算明白替罪,最后也翻不起风浪。谁会猜到,他姐姐是雍凉王府的丫鬟啊。
“卢大夫,门外有人传信。”
“谁?”
药童摊手,“我也不认识。”
卢邵文皱眉展开,里面只有两句话,一句是□□古老的制法。
一句是:“申时,靖水楼二楼地字号房。”
卢绍文的老家在信郡,那里有砒井,所以他不用从他人手里采买,自己就能炼取。
明明当初早就把家里提炼的器具扔了,这封信到底是谁在虚张声势。
卢绍文耐不住紧张与好奇,把信揣兜里,依旧决定前往赴约,他去之前免不了回了家里一趟,仔细查看后,确实全都丢了。
...
靖水楼二楼天子号包厢,苏明妩和霍刀呆在隔壁,还有绿萤和带来的大理寺侍卫,他们透过墙上凿出的小洞偷听隔壁对话。
卢邵文按约定进门,见到房内的人猛地一愣,这不就是他的邻居老吴。
“你给我写的信?”
“是。”
老吴喝了口茶,泰然道:“卢大夫,你扔在外头的铁罐我捡到了,我家的狗娃子舔了口就死,我猜,是不是和最近盛安街那个案子有何干系。”
卢邵文摸不清他说的真假,掩饰道:“我不明白你说的,你在哪里捡到,与我有关么。”
老吴虽说收了钱演戏,但他有晚赌完牌九回来,当真看到卢邵文鬼鬼祟祟扔东西,半真半假试着说:“你大半夜拿到屋外,最后扔的时候就没发现少了个罐子?”
后面的话是瞎诌,可卢邵文心里紧张,也开始怀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