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祈容
但现在——不只是崔昊宇他们。
桌面上划刻着“杀人犯之子专座”，书包被同学扔进了垃圾桶里，里面的本子和试卷被撕个粉碎，甚至随便走到哪里都会被扔石头……
不只是，同班同学。甚至还有在学校门口拉横幅叫嚣着让他滚出学校的家长们。
“我不是跟你说了不准再和那个孩子来往吗？他爸可是杀人犯！”
“黎老师，我孩子不能跟杀人犯的孩子成为同桌！”
“他是最后一个见到程若琪的！他爸爸是杀人凶手，谁知道是不是他拐走程若琪的！”
“他肯定是说谎了！他是杀人犯的帮凶！”
“是不是你把我女儿拐骗到巷子里的！为什么要杀了我的女儿……把琪琪还给我……”
手臂上满是被圆规针尖刺伤的痕迹，他们叫嚣着让他这个杀人犯的儿子去死，他痛得脸色发白，却没有勇气大声喊出：“我爸爸不是凶手。”
是他告诉了爸爸他和程若琪值日的时间，是他没有借伞给程若琪……
无论爸爸是不是凶手，他如果在那一晚和程若琪一起回家的话，程若琪就不会死！
是他，害死了程若琪……
是他
他是杀人犯的帮凶……
“让宋齐瑜退学！我们孩子不能跟杀人犯的孩子一个学校！”
“杀人犯的儿子如果继续待在这个班上，我孩子就转学！”
“是的是的！像这种杀人犯的儿子，就不该和我们的孩子待在一个教室里。他爸是杀人犯，他从小耳濡目染，谁能保证他不会突然发疯开始杀人？”
原本宁南小学因为那年死了两个学生导致第二年的入学率直线下跌，因为这些原因退学的学生也特别多，现在凶手的儿子也是出自他们学校，导致家长的抵制越来越强烈，还因此闹到了校长室。如果不让宋齐瑜休学或者是退学，那一年退学率肯定又创下新高。
但九年义务教育期间，学校没有权利开除学生……可现在家长联名要求宋齐瑜退学，说他不退学其他学生不上学什么的，实在是让学校领导们非常抓狂，总要想方设法平息这一波事件，以此稳住学校的名誉。
而偏偏这个时候，宋齐瑜所在班级的班费在体育课期间被偷了，而这笔钱在宋齐瑜的书包里被发现了。
偷钱的自然不是宋齐瑜，这是崔昊宇故意栽赃陷害，想让宋齐瑜滚出学校的一个局。
被同学用厌恶的目光千夫所指时，宋齐瑜百口莫辩，只能一遍一遍重复着：“不是我偷的，我真的没有偷钱……”
“狡辩什么，只有你这种犯人的儿子，才干得出这种事！”
“小小年纪就小偷小摸，长大了肯定跟他爸爸一样！”
“我说了没有偷！”
“怎么，还想动手吗？果然杀人犯的儿子也是暴力狂，更容易犯罪！”
“人证物证具在，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
其实仔细调查能查出很多漏洞，但无论是老师还是同学们都心知肚明——他们不在乎小偷是不是宋齐瑜，他们只需要宋齐瑜退学罢了。
所以，为了稳定家长们抗议的情绪，校长在知道这事后立刻借题发挥，成功地让宋齐瑜休学了。
他无助地求助着班主任，得到的却是班主任长长地叹气：“我知道不是你偷的。但现在，家长和同学们对你抵触很大，老师也无能为力，这段时间就先休学吧。等你爸爸的调查结束后，一切都会好转的。”
会好转吗……
不，并没有。
如果爸爸真的是无辜的，为什么还没有被放出来……
随着宋嘉德被刑拘的时间越来越长，宋嘉德是真凶的定论也从流言蜚语转为了真实。
山华警方正式发出通告，宣称逮捕了山华连环杀人犯嫌疑人宋嘉德，目前案子已移交到检察院正式起诉。
整个山华市都在庆幸变态凶手终于被抓住了！终于能在晚上出门了！但……因为休学而只能呆在福利院里的宋齐瑜却遭受着更加变本加厉的欺凌。
“对，就是那个孩子。他身上流着杀人犯的血液……长大肯定也……”
“和他对上眼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为什么我们福利院还要接受杀人犯的孩子……这种变态杀人魔就应该绝后！”
“杀人犯的孩子根本没人想要收养……不会一直赖在我们福利院吧……”
无论到哪里，都没有人欢迎他。
“宋齐瑜，你还有脸活在这个世界上！程若琪死得那么惨，你却还好端端地活着，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你爸要杀人为什么不第一个把你杀了！该死的那个人是你！是你害死了程若琪！”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你给我去死！”
所有人，都希望他死。
——只要死了……
只要我死了，大家就会开心吗……
只要我死了，大家就不会那么痛苦了吗……
是我害死了程若琪……
应该死的人是我……
死了后，可以不那么痛苦了吗……
鲜血噗噜噗噜地从手腕冒出。
好脏……好脏……
身上流淌着肮脏的血液……
为什么我是杀人犯的儿子……
是不是只有死了才能赎罪……
自虐一般地用美工刀划着手腕，宋齐瑜的第一感觉不是害怕，而是疼痛。
明明被爸爸打时更加的痛，明明被同学欺负时更加的痛。
但——刀片一刀一刀割在手腕上时，他很疼很疼，浑身在发抖，呼吸不上来……
他要死了吗？
“宋齐瑜——”
不要叫这个名字！
他因为惊恐而用力，但还是被夺走了手上的美工刀。
“我带你去医院……”
“不要……”因为失血过多，他已经没有任何反抗的力气，只是恐慌着在地上缩成一团，“老师，不要救我……我是杀人犯的儿子……我不配活着……让我死吧……求求你不要再管我了……”
但是，他还是被救了。在止血包扎后，他就听到沈老师严厉地训斥：“宋齐瑜！因为你爸爸被捕所以要自杀吗？且不说你爸爸只是嫌疑犯还没被判，其次，你爸爸是你爸爸，你是你，他是杀人犯和你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他躺在病床上，用着仅有的力气低声哭泣道，“他们说，我会变得和爸爸一样……我不想变成爸爸那样……就算爸爸不是凶手，我也不想再回去被他打了……反正没有人希望我活着，那就死掉算了……”
“谁说没人希望你活着。老师呢？我一直都觉得，你不会和你爸一样走上歧路，我一直都相信你会成长为一个不错的人。你一点都不相信老师说的话吗？”
“宋齐瑜，一定要平平安安啊。有什么事情都和老师说，别再做这种傻事了……”
头被温柔地抱着，宋齐瑜忍不住嚎啕大哭。
因为沈老师的介入，福利院的孩子们不敢再正大光明地欺负他了，但背地里还是会使一点小绊子。
但这些都没关系，沈老师送了他一块平安玉，还给他买了新衣服！
只是新衣服还没穿上几天，就被崔昊宇偷了，还想再陷害他偷东西想把他赶出福利院！
在被崔昊宇捆在树上欺负时，他真的恨不得崔昊宇死掉算了。而下一秒，仓库发生了爆炸……
“死掉的孩子是宋齐瑜吧……”
“看衣服是他。”
“这应该算是报应吧。宋嘉德杀了那么多人，活该他绝后。”
“每次看到他我都慎得慌，这种杀人犯的儿子就不该收进福利院里。那眼神就不是正常孩子应该有的。”
“说的是，正常孩子谁会在仓库里偷偷玩火，还引起了爆炸……真的是多出来的事情，过年还被喊回来处理后事……”
“什么玩火啊，说不定是吸烟！小小年纪就吸烟……”
“嘘别乱说，被别人听到了不好，尤其是沈老师。沈老师可喜欢那孩子了，之前想收养他，但她老公特别反对……听说还吵了起来。”
“怪不得这几天，沈老师的老公没来接她呢。”
“她老公做得对，就算自己白血病去世的儿子和宋齐瑜年纪一样，也不能随便就收养杀人犯的儿子啊……现在死了也好，免得又因为收养的事情吵起来。”
“福利院差不多年纪的孩子那么多，怎么就偏偏看上了宋齐瑜啊……沈老师也够奇葩的。”
——他害死了崔昊宇。
“宋齐瑜，崔昊宇的死是一场意外……你不要钻牛角尖觉得是自己害死了他……”
“现在我老公以为我带回来的孩子是崔昊宇，而所有认识你的人都以为你死了，你要成为我的孩子吗……只要你愿意，我们一起离开这里过幸福的生活吧……忘记宋齐瑜这个名字，作为我的儿子活下来，好吗？”
“你安心在这里养病，不要再想那些事情了……剩下的事情老师会处理……你答应过老师不会再自杀的。”
……
“你爸爸被无罪释放了，听说找你找到了福利院……你要去见见他吗？”
“不要……沈老师，别告诉我爸爸我还活着……我现在已经不是宋齐瑜了。”
“好，不见不见，你现在是我的儿子，早已经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只是想告诉你，宋嘉德被无罪释放了，证明你不是杀人犯的儿子，不用再感到内疚了。”
——是他害死了沈老师，如果沈老师不收养他的话，就不会被爸爸杀害了。
“爸爸！爸爸！爸爸你醒醒——爸爸对不起……是我错了不要不理我……我不会再顶撞你了……我不会再离家出走了……爸爸……爸爸……”
——他也害死虞叔叔了……
同一天，无罪释放而出狱的那个男人把沈老师和虞叔叔都杀害了。
连他好不容易才获得的幸福也一起剥夺了……
为什么要杀沈老师……为什么……为什么……
果然他不该活着，该死的人是他才对！他不配拥有新的家庭，他不配拥有幸福！
“我送走了我的儿子，又送走了我的爱人，现在连你也要绝食留下我一个人吗？”
他的亲生父亲，是杀人犯。
他的亲生父亲杀了他的养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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