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公子六月
自宫变以来,一朝天子一朝臣,该处理的温溪一派也毫不客气地处理了一批人,故此空缺的位子要补上,新一届科举会试得等明年,但各个官职不能缺人,底下的人要升调。
吏部侍郎当场呈上来了一份官员参考名单,赵宸看过以后拿给温溪看。
其实差不多的温溪已经看过很多,今日当朝被提出来无非就是吏部想要一个更加明确的说法,改朝换代,潜力股是谁皆有可能,吏部那些人精谁都不愿意得罪。
然后,场面比刚才更加不可收拾了……
这些当官的,无论文武,嘴皮子没一个是不溜的。
啊,这个不行,此人思想不健康向上,曾经写过淫/诗艳/词,难堪大任;呸,你是在嫉妒人家的才华,瞧瞧你推荐的人,还狎过妓呢,人品更加有问题;还有那那个更加不行,药罐子不离身,谁知道会不会死在外调的路上……
你胡说八道……
你岂有此理……
……
她看着儿子的背影,刚刚来的时候好朝气蓬勃想颗茁壮成长的小幼苗,现在似乎都有点蔫掉了。
底下越吵越欢,温溪不开口,小皇帝也不开口,秦敛不开口,底下几个辅政的大臣也灭开口,默契一致地任他们吵吵。
温溪的脑子被吵得像搅浑了的浆糊,她丑时中就起床了,现在在这里一动不动地坐了一个多时辰,还有用早膳的时候几个侍女怕她耗在朝议的时间过长饿空了肚子,让她早餐吃的时候又稍微的有那么一点撑着了……
所以吃饱了撑得慌,她现在真的有些挡不住了……
一个呵欠的困意袭来,被温溪忍着强行憋了回去,眼泪都憋了出来。
她眨眨眼睛,只觉得眼皮子越来越沉,头轻轻一点,再一点,耳边传来的说话声迷蒙模糊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
“太后娘娘!请娘娘明鉴!”
不知是谁“嗷”地一嗓子,温溪一个激灵,浑身一抖,立刻睁开了眼睛,困意使她头脑动作都滞缓了,她下意识一扭脖子……
艹!艹艹艹!!!
她的脖子!
十几斤重冠,在她脖子上硬/顶了这么些时候,现在已经疆得跟硬块泥巴一样。
她姿势怪异地微微转动脑袋,都能听见脖子发出的“嘎啦啦”脆响,微微一歪脑袋,头上那发冠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倾斜。
温溪急忙望了望地下吵得正欢的众臣,大致看了看没人在注意她,于是赶紧伸手假装揉额头的动作做掩饰去扶正她的脑袋。
好不容易扶正了,温溪悄悄地舒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困顿未消的脑子一抽一抽的。
下首位置离得最近的那个男人,将温溪的所有小动作尽收眼底,,在无人可见的时候,眼中划过浅浅的笑意……
“娘娘,请您明鉴,一个有狐臭之人连大雅之堂都难登,又如何入朝为官,这真乃我朝廷之滑稽,臣以为,纵是此人再有才,也不堪重用,娘娘,娘娘说这人该如何是好?”
刚刚嗷嗓子的那人还在哭天抢地,温溪透过帘子的间隙定睛一看,很好,又是吕开慵那根哪哪都有份的搅屎棍。
温溪太阳穴的神经突突地跳,她恨不得拍案而起,指着那家伙的鼻子喷回去,她又不会治狐臭,她怎么知道怎么办才好,还嫌弃人家有狐臭,自己一个糟老头子,就不信你浑身上下都是香的!
大召的开过皇帝定下的规矩,朝议之时言论风气开发,广纳谏言,所以大召一直以来朝议的氛围都是比较“活泼”过头的,文人,那指桑骂槐的本事可不比泼妇差多少,武将们的脾气爆嗓门又很大,这凑在一起。
温溪终于有点明白并同情当初的赵韫了,也难怪他脾气会越来越差,现在看来情有可原,这么一伙子的人跟几百只鸭子一样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长年累月,谁受得了。
温溪都想替自己儿子往后的岁月点根蜡了。
接下去又是好一阵子唇枪舌剑,温溪真是佩服了,他们后宫一群女人聚在一起都没这么精彩。
温溪头顶假发发冠,身披厚重朝服,她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在看看前头儿子身影,也已经僵硬了,就算她还撑得住,儿子这还正处于生长发育的年纪呢!
于是她侧过头悄悄地问身旁侍立的祥生,现在什么时辰了,祥生的回答是已经过了巳时。
温溪心中一盘算,已经过了上午九点,也就是说她母子俩已经在这里干坐着听一群大男人吵了四个小时的架了,问题是还没有一件事是吵出了结果的。
要是在这样任他们吵下去不制止表示点什么,那她母子俩在这些人面前就真的要无威视可言了。
至于怎么表示,这可也是一门不小的学问,之前她还专门琢磨过。
作为一个上位者而言,想要让底下的人对自己心存敬畏德才确实很重要,还要有深不可测的驭下之术,就是要装得高深莫测一点,让下面的人猜不透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至于怎么装得高深莫测让人捉摸不透,温溪觉得,现在就是实践的好时机。
首先先一言不发,由得大家去,就像她刚才那样,做的很好。然后,差不多时机,也该开口了。
先要缓缓地站起身,才好在密密的帘子后面引起殿中那群人的注意……淦,腿有点麻了……
等到全场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安静如鸡以后,再用一种“我早已了如指掌但我就是一直不说静静地看着你们表演”的语气开口:“行了,争了两个时辰了,诸爱卿不累,哀家可是有些乏了,陛下也还得去书房习课,咱们母子就先走一步了,诸爱卿为国为民,若还有精力的,便留下来继续吧~”
这里讲究语调一定要缓,带着悠长,让人觉得你是意味深长。
这么着,确实是有用的,至少暂时把一帮子老油条子们都给唬住了,站在那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温溪搭着祥生的胳膊,抬脚就要往后配殿走去,赵宸也急忙起身跟上。
才迈了一步,就听见身后秦敛朗朗开口,“臣恭送陛下,恭送太后千岁。”
秦敛开口了,他身边的孙太傅也跟着开口,“臣恭送陛下,恭送太后千岁。”
这两位都打头了,那自然再没人敢多言,于是整整齐齐地“臣恭送陛下,恭送太后千岁。”
温溪在绕进配殿的屏风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这会儿因为离得远了,隔着亮闪闪的玛瑙帘,她只能隐约看到秦敛的身形轮廓……
嘴角不禁弯起了一抹弧度,要是这群人都能想这位一样,那她该舒心很多。
***
下了朝,温溪也没多做停留,直接上了凤撵出了太和门,一路直奔坤元宫回去。赵宸的龙撵在前,温溪在后,母子俩一前一后都往坤元宫的方向去。
太和门与坤元宫之间还是有点距离的,中间要拐好几次弯穿过好几条巷道。
温溪坐在步撵上,用手撑着额头,手指不断地揉捏自己胀痛的太阳穴,为了承受那十来斤的假发和太后朝冠,早晨芳苓给她梳头的时候梳太紧了,这么久的时间紧绷下来,她感觉自己的头皮头快要被扯下来了……
凤撵一路行过去,不断有路过的宫人们下跪。
远远地,一队內侍各自手里捧着物什朝温溪避免对面的方向走来。
这队內看服侍应该是那种敢杂活的低等内监,侍见到凤撵和龙撵一前一后过来,都赶紧后撤靠边,放下手里的东西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地。
但其中有一个年轻的內侍动作似乎有些滞缓,在龙凤两架步撵慢慢临近时就那么直愣愣地凤撵的方向望过去,他眼中所看到的是繁复威严的太后朝服,还有那历来只有掌政太后才能带的奢华凤冠,还有坐在太后凤撵上那高高在上的人……
这內侍死死等着步撵过来的方向,胸膛剧烈起伏,眼中开始泛红,然后他的膝窝被旁边的人狠狠踹了一脚,直接就把他踹跪倒了,那人力气极大,一把握住他的脖颈毫不留情地把他的头往下摁下去。
这时,步撵已行至跟前,那內侍下意识就想要再抬起头来,却被握着他脖颈的那只手下了死力往地面上撞,脑门重重地磕在坚硬的地板上,內侍只觉一阵剧痛,而眼前一阵昏花,额头有温热缓缓流下……
步撵从他们身边走过,不论是步撵上的人还是身旁跟随的宫人都没留意这些小动静。
直到两架步撵走远再也看不见,这队內侍才三三两两的起身。
那被强摁着磕了脑袋的內侍眼中满是戾气,想甩掉那只摁在他脖颈上的手的桎梏,却听见手主人管事太监阴恻恻的尖细声音:“作死的狗东西,下次要找死就死远一点,别以为你是刘婆子的人咱家就不敢动你,若是连累了咱家,咱家就让你死无全尸!”
第21章 怀疑 难道真是她想多了?
温溪带着儿子回到坤元宫后第一件事就是除去头上繁重的发冠和假发, 脱掉了层层叠叠的朝服,换了套清透舒适的长衫。
然后母子俩一人抱了一碗糖水,盘腿坐在炕榻上。一大一小两张相似的脸, 同样的姿势, 同样劫后余生跟打了霜的蔫茄子一样生无可恋的表情,还有同步拿调羹吃糖水的动作, 让一旁伺候的几个人忍俊不禁。
温溪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红豆双皮奶, 咽下, 然后沉重的拍了拍边上儿子稚嫩的肩膀,“儿啊,辛苦了, 但你要知道你已经长大了,你一句是一个成熟的小大人了, 该学会自己一个人上朝了。为娘那么辛苦抚养你长大, 该是时候享享清福了。”
赵宸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温溪一连串的叫唤打断了,“来来来, 芳苓小可爱进来了,快快快, 给我捏捏脖子,你家主儿的脖子都快要折断了。”
芳苓依言而来,轻轻柔柔地给温溪按了起来, 温溪甜水也不吃了,闭着眼,舒服的直哼哼,“唉,舒服~还是芳苓的手最巧。”
一旁的林秋娘看看舒服得越来越往下瘫的自家主儿, 再看看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乖乖闭上了的小皇帝陛下,不禁莞尔:“娘娘,哪有您这么夸张,陛下年纪毕竟尚小,有您在背后垂着帘子撑着,也无人敢欺陛下年幼。”
温溪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别说了,真是要了我的这条老命了,不过还好,秦敛这人倒还真是个妙人,今天要不是他,恐怕我们母子俩还得在那里继续遭罪。”
“哦对了。”温溪突然想起来,对林秋娘道:“宫中今年夏衣的事照现在这种情形估摸着我是没精力去管这事了,秋娘你多多留心。”
林秋娘点头应是,“娘娘放心,奴婢省的,方才尚服局陈司衣来了坤元宫一趟,该安排的大抵都安排妥当了。”
这边几个大人正聊着正事,边上的赵宸一边吃着一边乖乖地听着,碗里的糖水见了底,又吃了整三大个蛋黄酥,这才算满足。
一吃饱了,男孩子无限旺盛的精力就又回来了。
听到要裁衣,赵宸擦拭嘴唇,迫不及待地跳下炕榻,“那我的呢我的呢?母亲不是早前就给我量了身说要做的那一套嗯……做一套帅炸天际的什么来着……对了,叫迷彩特战服,做好了么?正巧,早前与秦敛约好,今日下朝后他要同我去演武场教我射箭等活儿,正好母亲的说得那迷彩特战服那么好,快些拿出来让我瞧一瞧试一试,我都等好久了。”
温溪眨眨眼,三天前她和秦敛说好了好教习自己儿子,今天就已经约上了?这两人貌似关系发展得很快嘛!
赵宸见母亲不答,以为是温溪拿不出来,顿时满脸的期待就有点垮下来了,“啊?母亲该不会是还没做好吧?那……那就算了吧,林姑姑,把朕原来的骑射服取来吧,和秦敛说好了,他下朝以后处理好文渊阁的事就去演武场等朕,这会儿想必他应该到了。”
一旁正在给温溪按肩的芳苓轻笑道:“陛下莫急,那衣裳早做好了,奴婢这就给您去取了来。”
皇子们历来都是有自己相对应的骑射服,但温溪一直嫌弃骑射服看似英伟实则华而不实,有很多处设计都不太合理,若穿了骑射习武不能完全放开手脚。
但赵宸却争辩说大召的皇子骑射服是一品大将们上阵杀敌时所穿的铠甲进行修改演化,没有比这更好的骑射服了,温溪不屑,曾经在儿子面前夸下海口说见过比这更加英武帅炸天际的的军人装束。
大概男孩子对军事一类事物有天生的吸引力,赵宸一听,便开始缠着温溪要她给做一套“帅炸天际的迷彩特战服”。
前世她爸爸当过十几年的兵,对部队对军人有着异于常人的感情,退役之后一直是个军事发烧友,家里有一堆军事藏品,其中就有从建国后开始一系列军人军服,温溪从小看着长大,不说精通,但她好歹前世也是学美术做过设计的,于是她根据记忆将她穿过来之前最新式的陆军特战服迷进行了描摹。
但这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光是在原材料的寻找和选择上就让温伤透了脑筋,比如仿造防弹背心,防弹倒是用不上,但为了让背心有刀刃难以划破的效果,差点没把经商的温五折腾奔溃,可是连麻绳都用上了。
但海口已经在孩子那里夸下了,给了孩子承诺温溪觉得就必须得做到。
不过好在古代之所以能留下那么多令现代叹服的奇迹,大概,就是有像芳苓这样心灵手巧到令人惊叹的人的存在吧。
其实温溪也就是提供了特战服的样稿和一些想法,具体的制作,都是芳苓在忙活。
这事是一年多前了,芳苓几个月前就已经把从头盔到作战靴全套特战服都做好了,只是这几个月来发生了太多大事,她们都给忘了,直到今日赵宸提起来才想起这茬。
那套特战服被拿出来,赵宸当场就试穿了,一些特殊之处确实是赵宸原有的骑射服所不具备的。
这一整套下来,不说和温溪前世记忆中的迷彩特战服十成像,但至少也像了七八成,除了材质可能稍微会差些。
看着满眼星星在试衣镜前转圈圈的儿子,温溪就知道,看来就算是古代的男孩,骨子里爱好的天性都是不变的。
赵宸觉得稀奇极了,这儿翻翻那儿瞧瞧,“这衣裳真是奇特,穿着瞧起来怪怪的,不过却是不原来的骑射服舒适多了,而且瞧着这些……带子扣子都很有用处。”
他说的带子扣子就是护肘护膝还有手套以及束封袖子的束带搭扣等。
“芳苓姑姑当真手巧,这整一套约莫花了不少心思吧?”赵宸直接夸赞芳苓。
“陛下过奖。”
边上的温溪不开心了,“哎哎哎,没良心的臭小子,怎么不夸夸你妈我呢,上来就夸芳苓,我也是很辛苦的。”
赵宸双手反背,一副小大人模样,“母亲能想出这般样式的骑射服,儿子自当另赞母亲的智慧,但朕敢断定,这一整套,上头的缝线,没有一针是母亲缝的。”
上一篇:小人鱼能有什么坏心眼
下一篇:八十年代军婚宠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