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画七
那些本负了伤的邪魔也不好受,这一击过后,放眼望去,地上歪七倒八瘫了一大片,有些伤重,直接被这一击送得落了。
苍蓝单手捂着胸膛,沉重地呼吸,眼也不眨地盯着虚空的入口。
清风霁月一般的男子踏出,微垂着眉,衣衫干净,不像是进去与邪祖对弈,反倒像是去喝了几盏闲茶。
而与此同时,整个黑石城中所有黑色鼓包状建筑齐齐炸开,里面黑色的浓郁血色飞溅,散发出一股令人难以忍受腐臭烂味。
苍蓝和十神使对视一眼,都从彼此脸上看出了如释重负,前者扯了扯嘴角,语带嘲讽:“用这种肮脏手段供养邪祖,可真是够恶毒。”
六界人见到神主,跟有了主心骨似,纷纷挣扎着站了起来。
“走罢。”神主目光一一掠过他们的脸庞,而后衣袖拂动,以大神通将他们带出黑石城。
身后的邪族在片刻后,如浪潮般涌上来,层层叠叠,不要命了一样,眼底猩红,黑铺天盖地。
苍蓝与急速穿行虚空裂缝中,与十位神使对视,总算能够松一口气:“邪祖被封,我们只需要将衡州古城外两界界壁漏洞堵上,困扰六界这么多世毒瘤,便算是彻底摘除了。”
一息之后,其余人等被神主扫回衡州古城的方向,剩下苍蓝和十位神使,落在衡州边上一处枯草连天的荒废小镇上。
这里曾被邪族入侵,人畜无一幸免,皆成了邪族口中肉食,数万年前就已经是一座空城,残垣断壁,墙漆斑驳脱落,荒沙满堆。
苍蓝意识到什么,他转头去看神主。
他手腕骨突出,单手撑在墙面上,唇畔溢出一点点血,他垂眸,抬起另一只手,用袖袍轻轻拭去了。
“公子?!”
“星沉?”
苍蓝几步过去,拉起他袖袍,往上一卷,那棵通体金黄宛若由黄金浇灌小树,除了主枝外,其余分支,尽数被血线覆盖,密密麻麻炸开,看上去触目惊心,而更糟糕是,一缕缕黑,从他炸开分枝处,静静在他玉石一样的肌肤下流淌,汇聚。
“是那个阵法。”苍蓝是个聪明人,他几乎能猜出整件情始末,“你一直跟我说是用当年月落留血做引,结果不是,你是用自己做了阵眼?!”
苍蓝看着在他筋脉里流淌黑,极:“当年你将真身扎根圣湖,托起苍穹,如今只剩主枝,根本承受不住你神力。”
神主眼里,雾沉沉黑像是流云赶月般散开,他阖眼,将心中的糟乱之意压去,才:“苍蓝,当年用来捆邪祖神链,还剩几根?”
苍蓝喉头一更。
“说话。”神主蹙眉,声线淡淡,不怒自威。
“五根。”苍蓝亦是满身火气,他生硬地回:“当初我们花大代价锻造神链,是为了限制邪祖,不是拿来对付自己人的。”
尘书等人这时候也过神来了,急忙来劝,神主却不过蹙着眉胸膛起伏两下,而后摆手:“我无碍。”
“公子,现下月落圣女已苏醒,她生来便为镇压邪祟,说不定能有方法平衡公子体内正邪之。”尘书的半边手臂鲜血淋漓,是在之前黑石城的乱斗中被一个势均力敌邪魔生生咬下来的,深可见骨。
“上次封印邪祖,你们也说她有办法。”神主眉心笼下一丛阴影,“她的办法,就是以真身镇压,从此不见天日,与邪神同堕。”
他是神主,一直以来,他清和,宽容,温柔,严于律己,持节守礼,以苍生为己任,以六界为归依,岁月更迭,风卷云舒,没什么能够激起他情绪上波动。
可说这话时,他一向清隽的眉眼间,分明隐蓄着从前未有阴郁之意。
当年月落圣女,他们在之后,确实觉得亏欠,但当时那个情形,几乎整个六界都被掏空了,死了不知道多少人,任谁看到那样的情形,能克制着不多想,不迁怒。
月落圣女怎么说,也是邪族的圣女,谁会知道这个圣女竟然会是生来镇压,牵制邪族的。
谁都不知道。
可就算是在不知道情况下,他也从未委屈她半分,甚至她阖眼之前,都曾握着他尾指,说了声不悔。
神主伸出寡白的食指,重重抵上眉间,平缓片刻后,才:“我将长埋深渊之底,以神链自封,圣湖之水有苍生敬仰之力,万载之后,可重归神山。”
邪祖才被封时候,苍蓝曾随他到过黑石城,看过被镇压邪祖模样。
苍天的巨木,被六根沁染了真龙真凤血精的巨链锁着,链子上无时无刻都燃着神火,那是最克制树族的东西,每一刻,都得承受着烈焰炙烤,五脏六腑在岩浆中灼烧的滋味。
绝非他轻轻巧巧一句万载之后便可重归能带过去的。
“你简直不把自己这条命当命。”苍蓝艰难咽下喉咙里血腥气,。
“若不如此,我神力一旦失控,于苍生而言,是一场莫大的灾难。”神主与他们对视,视线落在苍蓝身上,他伸出手掌,有些疲惫的模样,“拿出来罢。”
苍蓝心头堵了一瞬,他说这话时,根本不觉得自己是那即将尝尽神链滋味的人,那神情,那姿态,与“留一同用晚膳吧”没有丝毫不同。
这人,对谁都好,对月落好,对苍生好,只学不会对自己好。
苍蓝深吸一口气,从空间戒放到了他手掌中。
“神官。”神主看着手掌上样式简洁戒指,骤然出声。
两名常在他身边伺候神官应声上前,垂眸听令。
“此役,我伤重,此后万年,无暇顾及六界诸事诸务,战后古城收尾、封赏,皆引星主南柚定夺,两圣子、十神使辅之。”
“见她,如见我。”
他言出即神谕,手印落在诏令上时,声音还在继续:“她若问起来,便说我伤重,沉睡在圣湖沉棺中,这万载光阴,邪族和六界,劳她替我操心。”这时候,他还想着,她是个耐不住寂寞性子,寻些给她做,时间会好打发一些。
夜深,城墙上亮起火把被风吹得一明一暗,长风呼啸声入耳,南柚跟态度极为高傲的九月没什么话说,便守在南边,跟朱厌、金乌两人说话。
“真想不到,我们右右的真命天子,会是神主他老人家。”朱厌粗神经,很快接受了这个事情,现在说起来,声音里只剩直白的乐呵。
几次之后,南柚实在听不得那个“老人家”,眼皮连着跳了两三之后,扭头问金乌:“前辈擅卜算,此战成败,可能稍得一二提示?”
金乌摇头,哎地一声,看向远处黑漆漆城池:“我若是能有那样的本事,直接跟着去封印邪祖倒实在些。”
夜阑人静,月明星稀。
任何异动,在这样沉闷的寂静与等待中,都显得格外突兀。
于是,从远而近兵甲碰撞,激昂愤恨的怪叫,纷乱无序的脚步声,便是无处藏匿,分毫毕现。
留在古城中镇守一百二十三位领域境知能力惊人,几乎是在听到动静那一刹那,就都身子触电一般弹了起来。
九月蹙着眉尖,几步走过来,盯着沉沉黑雾中为首几人,语气有些急:“除却郜隼,剩余两人,唤什么,实力如何?”
南柚讶异,按理说,邪族的高层和他们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彼此应该再熟悉不过,这些她都理不明白的人,她更不会知道。
可她抬眸,定睛一看,还真认识。
“左边那个叫须测,右边那个叫元仑,跟郜隼的实力差不多,三个都不好对付,挺难缠。”南柚。
不出一炷香时间,邪族大军就已经横在了古城前,城门下。
仇敌相见,该说,想说,彼此都不知说了多少遍,这个时候,放狠话无疑是最没有意义。
邪族为首三人一声令,后面的邪族便蜂拥而上,浪潮似的堆叠,在身体触到古城的巨石时,嘭的一声炸开来,身首分离,脑浆迸裂。
“自爆。”九月看着这一幕,声音里寒意几乎溢出来,南柚接着:“古城上有针对邪族的禁制,他们靠近不了,索性自爆,来磨损古墙——他们人多,而且不欲与我们死磕,只要古墙损坏一角,他们便能乘势而起,奔往六界。”
那之后,六界就没有安生之日了。
可大多数时候,人嘴上如何清醒,迫于形式,其实也是有心无力,无法过多干涉。
就比如此时。
南柚和九月才出手,就被郜隼和元仑齐齐出手挡住了。
南柚虽也是领域境大圆满,但正如孚祗所说,实战经验不足,更别提她所对那名元仑邪族,修为还隐隐在她之上。
一来二去,很快不敌。
元仑有些诧异,旋即大笑,声音张狂:“我原以为能跟九月圣女一同守城的,怎么也得是苍蓝那样的修为,结果是个才到领域境,根基不稳的小啰啰。”
而此时,咔嚓一声巨响,城墙一角碎开。
元仑嘴角弯出讥笑弧度:“看来是天助我族。”
九月面若冰霜,被郜隼死死拖着,根本腾不开手去管面的情形,心中顿时一片冰凉。
远处,十几不弱的息打头,飞快地朝这边奔驰而来。
“他们回来了。”九月侧身探出一掌,清喝:“将邪族拦住!”
元仑眼神阴鸷,他放弃与南柚纠缠,仰天长啸,手掌往自己胸膛处重重一拍,三血箭便射入当邪族大军里,不见踪影,而后,郜隼和须测齐齐令:“给我冲!”
六界那么大,想找到几只刻意隐匿气息的邪族,多难啊。
千年,万年,万万年,邪族生命力顽强,有那么多新鲜血肉供养,未必不能再出一个邪祖。
就如同当年,邪祖也不过是六界一只叛逃大妖,还是成了候,差一点彻底吞并六界。
远处人还在竭力奔赴,而古墙已毁,第一波数百名邪魔甚至已经踏过了墙,迈入古城中,眼看着就要彻底消失踪影。
而就在此刻,南柚定定地立与城墙上,发丝被风吹得高高荡起,双眸禁闭,周身势以一种常人难以想象速度攀升。
古老而厚重威仪渐渐吸引混乱战场上所有人的目光。
一个金色的玄奥纹路在她额心处缓缓显现,像是虚空中,有人执着画笔恭谨描画。
郜隼和九月过了一招后,各自退开,云仑捂着胸口,兀自惊疑不定,他们感应着那股几乎能将他们脊梁骨压弯,并且还在不断增强的威压,面色变化精彩纷呈。
南柚睁开眼,容貌并未有多大不同,然由里及内势已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若说从前南柚温婉,含蓄,和,那么如今她,便是黑夜中酌得人眼也睁不开曜日,是身处至高位,不曾落凡尘神灵。
她足尖眼看要落到泥泞不平的黑地中,一段红色的绸缎托起了她的身子,妖异鲜艳的颜色格外引人注目,整片战场安静得如同被施了定身法。
而此刻,苍蓝及十位神使也赶了过来。
南柚一步踏出,纤细身子轻飘飘落到了邪族的阵营中,她满不在乎一瞥,好看杏眸落在元仑身上,声音很轻,带着些空灵的意味:“想往六界跑?”
她足尖落地的那一刻,邪族为首三人就都跪了来,她的息,对他们的压迫基本上已到了生不出半分抵抗之力程度。
邪界若不是生了这么个圣女,他们早就吞并六界了。
她生来镇他们,担了个圣女名衔,平时不管他们怎么闹,只要在自己地方疯,怎么都行,懒得管。可一旦要出去喝六界那些生灵的血肉,就不。
邪族是凶恶之族,同类尚且能生咽其肉,骨子里好斗,六界简直是他们的乐土,他们对这块地上生灵有着天生渴望,想要杀进去,想要征服,而圣女月落,是他们想法变成现实巨大阻碍。
可偏偏,邪族之人,不管多高深的修为,都无法在她面前说一个不字。
就连染上了邪族血脉,修为突破至与神主并肩地步邪祖,对她,都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想要攻打六界,还将人先哄出去。
饶是这样,也还是避免不了被封结果。
原以为她死了,便是邪族的新天地,谁曾料到,她竟有生于世一日。
三人皆以头点地,邪魔匍匐一片,被点名元仑连辩解勇都生不起。
“不说话?”南柚青葱一样的指尖点在他额间,声音当真好听得很:“屡次犯我戒令,当诛。”
她说得理所应当,指尖收回时,元仑也倒了去。
同时倒去的,还有那些已经冲进古城中邪族。
九月看着她的背影,沉默了半晌,总算明白苍蓝口中那两句“你当她真是邪祖送予公子取乐玩物?我们让着她,避着她,都是因为公子偏袒?”,是什么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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