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画七
“平时,三位公子中常有切磋,但百年前,三公子与公子切磋的时候,就用上领悟之力。”
“大家都迁就三公子,明知公子受了委屈,也只是让他让着,忍着。”
“三公子能用领悟之力,但公子却不能。”
三言两语,何其轻巧。
百年的不公,身体上的痛楚,亲人的漠视,都是一柄柄尖锐的利刃,足以让人彻底丧失神智。
“我族天赋技能,名为吞噬,可干扰、吞噬人的神魂。”
“今日,兽君中途出手,打断了我的技能,三公子无恙。”像是看穿了她的担忧,雀河又默默地解释了一句。
雀河两句话,南柚便明白了流钰的想法。
一直以来,流焜的精神状态都十分令人担忧,再加上他刚走火入魔,这个时候使用雀河的天赋技能,轻则神魂损伤,重则遭受重创,以后修炼一途不顺,心境止步不前。
但此时,南柚对他说不出一句责备的话。
没站在他的处境上,无法知晓他的难处。
“勺勺他……”南柚用手捂住了眼,半晌,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句:“不要这样。”
“二哥哥,不要这样。”
不要用一个错误,去解决另一个错误。
流钰特别不喜欢她露出这样迷茫而难过的神色,他挥退雀河,叹了一口气,道:“你说不,我便不如此了。”
他来之前,南柚什么情况都想到了,什么样的情形都在脑海中演练了一遍,各种规劝的话都藏在肚子里,但万万没想到,会演变成这样的局面。
“哭什么,都多大的人了。”流钰有些无奈地拿起帕子给她擦眼泪,动作温柔细致,“没多重的伤,休息一段时间就行了,没你想的那样严重。”
“收收眼泪。”
“怎么还跟小时候似的。”
南柚摇头,眼睛红彤彤,将手里的帕子一丢,气得咬牙,声音哽咽,哭音破碎,“明日,我去问他。”
流钰扯了下嘴角,笑意凉薄,声音却依旧是温和的,令人如沐春风,“小孩子争风吃醋罢了,我与他之间,也没什么好好和解的。”
“这件事,我来跟他说。”南柚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情绪已经平复了几分,她胡乱地用袖子擦了擦眼角,道:“二哥哥,你这次来,就别回去了。”
“留在星界,无人敢对你如此。”
流钰笑而不语,只是伸手,如同小时候一样,温热的手掌轻轻落在她的头上。
“妖界的公子,如何留在星界。”
南柚眷恋而乖巧地蹭了蹭他的手掌,沉默半晌,才缓缓道:“你说得对。”
“流焜那里,我去说。”
等流钰回去,南柚在庭院里的石凳上坐下来,斑驳的树影陈铺在镜面一样的地上,荡出水一般的波纹。
她纤长的手指头摁在太阳穴,一圈接一圈的打转,眼眸禁闭。
“孚祗。”
半晌,她低声开口,声音轻得像是半空中的落叶。
“臣在。”面目清隽的少年从半空中跃下,鼓动的袖袍像是一只跃动的蝶。
“什么时候回来的?”她下巴轻抬,示意他坐到旁边。
“方才。”
南柚:“我与流钰所说的话,都听见了?”
孚祗颔首,言简意赅,声如冷泉:“臣在雀河说话时到的。”
言下之意,该听到的,都听到了。
“即刻将我二哥哥身边的那个从侍绑过来。”南柚说话的时候,话语里噙着一股不容人拒绝的命令之意。
孚祗无声起身,没有问缘由,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一分好奇与诧异的神色,神情从容自若,波澜不惊。
南柚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从来如此。
“这事不要张扬,任何动静都不要传出,未免气息泄露,你带着钩蛇同行,天亮之前,将它带到昭芙院来。”南柚想了想,还是蹙着眉尖嘱咐了一声。
书中,流钰造反失败,除了小看了流焜等人的实力,还有一则重要的原因。
他身边最看重的从侍,在许久之前,就已经是流熙的人。
对于这个庶子,他们的防备从未消下去过。
此人埋得极深,手段心机可怕。
今日雀河动用天赋吞噬的事,流焜等人,绝不能知道。
但或许,他们已经知道了。
第61章 质问
南柚悄无声息扣了流钰身边的从侍。
流钰像是意识到什么,也没再问起。
日子就这样平静的过了一段。
南柚生辰前三天,天族的人到了。
穆祀身份不同,星界安排了一个单独的驿馆,他们才到,南柚带着乌鱼和汕恒等人也到了。
深渊之行后,乌鱼和汕恒各有突破,星主看重,再加上南柚提了两回,他们两个便提早进了朝堂,现在任了不大不小的官职,几桩差事都完成得很不错,眼看着有接任他们父亲的趋势。
他们三人,是现在星界小辈之中最具有代表的存在,特别是南柚,她的出现,代表了整个星族的态度与礼遇。
穆祀是强抽出时间赶来的,前几日还在北海平乱,这几日连跨数界,神情看起来有些疲惫。
“这才几年未见,长这么高了?”身子颀长的少年收了手中做工精美的玉扇,眼眸带笑,将南柚上上下下看了一遍。
这样的话,南柚这段时间听了太多遍。
流熙说,流钰说,温循说。
就连说这话时的语气都是一样的。
听多了,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这次,天族除了穆祀,还来了位地位不轻的使官,乌鱼最擅长这些,主动揽下了接待的差事。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南柚坐到穆祀身侧,状似不经意地道:“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听人说这次北海那边闹得挺严重,这么快就平息下来了?”
似他们这样的大族,境内附属种族无数,时不时就有一些妄想挑动内乱的存在,这是常事,星界也有,但北海这次闹得比较严重,大家都有所耳闻。
“你的生辰,我不来?”穆祀用扇子敲了她手心一下,没使多大的力,眼里的笑意却是真的,“想什么呢。”
南柚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蜕变期快过了,生辰也到了,怎么不开心。”穆祀常年蓄着威严的狭长凤眸中终于卸下了一些沉重的东西,他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叹了一声:“一到你这里,什么都得自己动手。”
南柚瞥了他一眼,伸手,推了一个茶杯到他手边,眼皮抬了抬,道:“给我也倒一杯。”
穆祀顿了下,茶壶倾斜,接了下一句:“还得伺候好你。”
南柚懒得理他似是而非的抱怨,她托着腮,纠结两个字,就差用笔清晰的在脸上勾勒出来。
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两句之后。
“穆祀,你是怎么当好少君的。”她突然问,眼神很明亮,清澈,像是点亮了几颗星。
那是一种全然的天真与憧憬,没有算计,没有争斗,恰如穆祀当年,但走到今日,那些记忆,距离他已经很遥远。
面对这样的目光,穆祀突然哑笑了一声,他抿了一口茶,道:“什么时候,你的眼神不这样了,就能当好少主了。”
这话没头没尾,不好理解,南柚摸了下自己的眼尾,若有所思。
两人多年不见,但并没有什么陌生感,彼此问了两句后,穆祀看着她明艳得近乎灼人的眉眼,意味不明地用手指节敲了两下桌面,不紧不慢,带着某种斟酌的意味。
诚然,他成长至此,风雨都经历过,但想到接下来要说的事,心中还是不可抑制的生出了涟漪。
“右右。”他喊了蔫蔫的小姑娘一声。
“干嘛?”南柚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趴在了桌上。
穆祀既觉得好笑又觉得稀罕,又叫了她一声。
南柚这下抬了头,好看的杏眸里湿漉漉,她没说话,但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说事。
“来之前,母后同我提起定亲的事了。”
十几个字,像是在她脑海里炸开了一朵朵盛大的烟花。
南柚彻底清醒了。
“你觉得如何?”穆祀慢条斯理地玩弄着玉扇,看着漫不经心,但搭在扇骨上的手指关节却慢慢地用了力,指甲泛出一点点浓烈的白来。
“还太早了。”南柚不受控制地皱了皱眉,道:“我蜕变期没过,甚至都没踏上修炼的门槛,现在就提这事,不合适。”
说完,她看了眼对面人的神色,问:“你觉得呢?”
穆祀神色没怎么变化,只是摆弄着手里的玉扇,半晌,将扇骨一根根收拢,无声笑了一下,道:“是还不太合适。”
南柚才回昭芙院,茉七就来禀报。
流焜来了。
南柚摆了摆手,唇角往下压了压,道:“不见,让他回去。”
“让小六看着他。”
少时,茉七又折转回来,她摇了摇头,轻声道:“三公子连着来了几日,姑娘不见他,人看着憔悴消瘦了一圈,澹台夫人还看着,六姑娘也跑了好几回,姑娘要不还是见一见。”
“能如何?”南柚将手心里躺着的松子仁一颗一颗丢出去,脸上没什么多余的神情,“我不想对他好了,谁还敢摁着我的头逼我见他?”
她很少有对亲人这样强硬态度的时候,茉七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没再说什么,福了福身出去忙自己的事去了。
狻猊动作优雅地走过来,轻盈跃上石桌,还未出声,石桌就顺着裂缝裂成了几块。
它的神情凝滞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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