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深处见月
他收回视线,没有理会向兰。
向兰的嘴角止不住的哆嗦, 像是要哭,又像是要笑, 最后看向荼锦手里可怜兮兮的小白球。
“明明, 明明当初我的确发现了不对的——”她飘飘忽忽的说, “可这实在太难以置信了, 我以为是自己想多了, 我老公和婆婆也根本不信, 这样一来二去的, 日子久了,习惯了,就再也想不起来当时的想法了。谎言说多了, 骗的自己都信了。”她脸上满是苦涩。
荼锦和冯俟都没有说话,他们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向兰,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
这样的人他们见的多了,也习惯了。说不上可悲还是什么,说来说去,不过是这芸芸众生其中普普通通的一员罢了。
她不果断,也不敏锐,更不聪慧。
可就是这样的人,组成了这个世界最重要的部分,她们统称为普通人。
没有人生来就全知全能,生来就能万事周全,比如她们,若不是受过这方面的教导,在遇到这些事后,又会不会相信呢?
心里想着,荼锦轻轻叹了口气,怜悯的,可惜的,说,“做出选择吧。”她示意向兰看向自己手中的小球,没有再多言。这样的人,何必苛责呢,毕竟,这并不是她的错,能怪她什么呢?怪她不信吗?可这就是这个世界大部分人的想法。
而且——
经此一役,怕是向兰后半生心中都难以安生了。
向兰看着小白球,伸出指尖,带着颤抖的落向白球,却在半道又给收了回去。
“我不是个好母亲,”她说,跟着又看向冯泉,认认真真的看了一眼后,跟着看向荼锦,说,“如果可以的话,让我再孕育他一次吧。我想给他最好的。”
最好的,且独一无二的。
向兰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再回去被别人用过的身体,她舍不得他这样委屈。
荼锦看了眼向兰,一时间分不清她是觉得照顾一个十几岁的傻子累,还是因为别的想法。
既然分不清,她索性也就不多想,点了点头说好。
“没有人可以赢过天。”荼锦对着冯权说,“毕竟,人本身就是依托天而存在的。想要赢,你就得先超脱出天。强者方能主宰命运。”
闻言,冯权愣了。
他惊讶又不解的看着荼锦,先是不解,而后恍然。
短暂的时间后,冯权终于明白了荼锦话里的意思。
她是说,自己的这些所作所为,其实都在天道的计划之中。他所以为的奇遇,不甘以及愤怒,都不过是命运其中的一环而已。而他,就这样被动的被推着向前走去。
他懂了,紧跟着,就是更大的不甘。
冯权看着荼锦,脸色难看至极,满是愤恨无比的杀意。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为什么荼锦就能顺顺利利,所愿所求,都能圆满?
可惜,这些问题他都来不及得出答案,下一瞬间——
荼锦伸出手,直接捏碎了冯权的魂魄,魂飞魄散,连碎末都没有留下。
保证,这个人再也没有机会复活。
当然,这是在他没有别的分神的情况下。不过荼锦觉得应该没那个可能了。毕竟,分裂魂魄这种事,能做一次就很了不得了。
冷眼看着白色的神魂之力消散在天地之间,荼锦安静的看了一会儿,然后冷笑了一下。
她是故意的,冯权那一副平静赴死的模样,她可看不惯。哪怕过了十多年,她也没忘记,这人当初是怎么伤了祝逢祉。死对他来说多容易,所以她要他死都死的不甘心,死的满腔怨气。
傻子,以为什么都借别人之手干了,然后又偷了别人的气运和功德,就能让自己活成命运之子了。
天道没瞎,事过留痕,它都急着呢。
不好好修功德,让天道爸爸更喜欢你,就知道走歪门邪道。
这样的人还妄想成功?大白天做梦呢这是。
冯俟默默地往后缩了缩,总觉得荼天师这个笑让人心里发慌。
不过——
“荼天师,他是怎么做到的?”他是真的想不明白这一点,作为修道中人,他和冯泉见过不少次面,可却什么端倪都没发现。骤然得知事实,他不免有些心慌。
荼锦看他一眼,说,“分裂自己的神魂,在胎儿刚满三月,魂魄投生于内的时候,同时钻进去,和胎儿的魂魄纠缠在一起,混淆彼此的魂魄波动。这样日积月累下来,两者给人的感觉就会十分相近,不分彼此。”
至于怎么混淆波动,这就属于秘术了。
冯俟明白了一点,可不明白的却更多了,他想知道具体是怎么做的,可自己也知道,这个问题很不合适,所以也就忍了回去。
“原来是这样啊,”他状似恍然大悟的说。
“那他为什么留下了那个,”向兰说着,顿了一下,看向小白球,跟着急匆匆的躲开,又愧又悔,又心酸。她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团虚弱的魂魄,跟着又说,“不是说,魂魄会互相吞噬的吗?”
她眼中带着微不可查的希冀,直直的看着荼锦,有些急切,像是想要证明什么一样。
证明什么呢?证明自己看着长大的人,不是那么坏,证明他对自己还是有感情的?
荼锦看着她,一时间不能理解向兰对于冯泉的感情到底复杂到了什么程度。大概是没做过母亲,所以不能理解这种感情吧。不过也没关系,她也不需要知道。
“因为这具身体是属于他的。”荼锦抬起手里的小白球示意,继续说,“他要是没了,这个身体的主人也就没了。到时候,他这个贸然出现在新身体里的鬼魂,就会被察觉。这世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哪怕再相似,也能让人发现不对。而冯权,则是用真叶子挡住了他这枚假叶子,混淆视听。”
荼锦说的简单而直白,两个人立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向兰本就苍白的脸色,霎时间似乎更苍白了些。
荼锦顾不上这些,她这次耽搁的时间很久了,该回去了。
心里想着,她就把后续的处理工作交给了冯俟,跟着空手画出一道送子符,将虚弱的魂体放进符中,然后打到她的身体里。
“只要你怀孕满三月,魂魄就会自动进入孩子的身体之中。”荼锦说完,就准备转身离开。
“这位大师,”忽然的,向兰叫住了她。
荼锦顿住脚步,疑惑的看着她。
向兰表情空白了一瞬间,然后说,“我就是想说,一开始我是相信你的。”
荼锦眉梢一挑,有些恍然,却也不怎么在意,隐约有些不耐烦。
向兰叫住她就为了说这个?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向兰喃喃的说,有些自言自语的感觉。
荼锦顿时明白,向兰不是想跟她说,而是想要找个人倾诉而已。
她对这个不感兴趣,转身就走。
听见脚步声渐行渐远,向兰也没有抬头,说,“我感觉的到你不喜欢他,我只是想找出一个能让他们共存的大师而已。我知道他不是一开始的那个孩子,可我生下来的就是他,我一点点的把他养大,他听话又懂事。我怎么舍得,怎么舍得?可那个孩子也是无辜的,这我都知道……我……”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都消下去,不吭声了,只木呆呆的看着地上躺着的已经失去了声息的尸体。
门外,荼锦的脚步一顿,跟着继续前行。
冯俟叹了口气,过去扶起向兰到沙发上坐下,说,“你是个好人。”
向兰愣住,转头看他。
冯俟笑了笑,没把剩下的话说出口。好人是好人,就是缺了决断,有些优柔而已。
她想保全冯泉的心思是好的,要是能连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孩子都能说舍弃就舍弃,那就太可怕了。可她却没有想过和荼锦商量,而是下意识回避,决定后续自己想办法。可万一想不到呢?万一解决不了呢?说白了,她只是信不过荼锦,又少了和荼锦争论的勇气而已。
十一局的人很快就过来,把冯权的尸体带走。
冯俟和另一个人留下,准备应付向兰的丈夫。他快下班了。
贺守昇很快就得知了这个消息,立即就是一惊,跟着在办公室里转了圈,然后去找了个擅长卜卦的人,让他再卜一卦。
这早就死了的冯权竟然留有后手,他只是想想就不放心,还是再确认一遍的好。
好一会儿,终于得出了平安无事的卦象,贺守昇这才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可不能再这么折腾了。
——————*
秋去冬来,不知不觉,已经腊月了。
年关将近。
大雪飘飘扬扬的落下,在入冬后的第一场大雪中,荼锦布下阵法,开始了一个短期的闭关。
祝逢祉识海的修补到了尾声,越是这个时候,她越是要更加小心,丝毫不能马虎大意。识海是人身体最重要的部位之一,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丁点的失误都不能有。
闭关十余天后,荼锦终于睁开了双眼,浑身上下满是兴奋。
历经一年多,她终于把祝逢祉残破的识海修补好了。现在,只需要等到神识生出,祝逢祉就能苏醒了。
起身下楼,荼锦本来想要告诉老爷子这个好消息。
可想了想,她还是忍住了,决定等祝逢祉醒过来后,才让老爷子好好高兴高兴。不过,虽然如此,她那一身欢欣喜悦的心情,却是挡都挡不住的。
老爷子虽然什么都不知道,可只看荼锦这么开心,就猜出了一二。
不由自主的,郁郁了好久的心情都跟着开朗起来。
谁知,在预想中很快就能醒过来的祝逢祉,竟然在过了半个月的时间,眼看着马上就要过年了,都还没有醒来。
荼锦脸上的喜色渐渐淡去,眼底焦急之意若隐若现。老爷子也不遑多让,之前还有心情到处转转,现在没事就在书房里坐着。
腊月三十了。
季管家脸上带着微笑,却看不出多少喜色,指挥着人把老宅打扫干净,换上对联灯笼等东西。
夜色渐深,鞭炮声响起。
荼锦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的烟花炸开,染得天空绚烂夺目。她转头,屋内却只有一室的寂静。
“祝逢祉,你怎么还不醒啊?”转身看着床上面色已经红润起来的祝逢祉,荼锦眼中发涩,跟着连忙低下头,闭眼收起了眼底的水意。
床上,男人的睫毛微不可查的动了一下。
“小锦,”老爷子推开门,看了眼祝逢祉,忍住眼底的失望,然后说,“别在这儿呆着了,去陪老头子我吃顿年夜饭吧。”
他看着荼锦温和的微笑,又看了眼祝逢祉,说,“要是知道我们俩不带他,阿元肯定要后悔死。快走吧。”
荼锦勾起唇角笑了笑,起身扶住老爷子,说,“对,到时候让他后悔去。”
说着话,扶着老爷子下了楼。
大厨已经做好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好菜,和阿姨帮佣们都站在大厅,看到两人下楼后,立即笑开,喜气洋洋的一起说了声过年好。
老爷子笑呵呵的连连点头,跟着让季管家发红包,他自己则亲自拿起一个发给荼锦。
荼锦笑眯眯的收了,还凑个热闹亲自出去点着了鞭炮。
过年的时候,还是不要让人想起那些不高兴的事了。她自己无所谓,老爷子年纪大了……会受不了的。
手里捏着根香,荼锦看着眼前的鞭炮噼里啪啦的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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