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卟许胡来
沈家娶他回来就是为了传宗接代替他沈家开枝散叶,连生都不能生,也不知道娶他干什么。
也就是沈翎不听话,她要是按自己的安排娶了他看中的那个贵少爷,说不定现在连嫡孙女都该成家了。
沈家如今家宅不宁,全怪周氏跟沈钰。但凡沈钰是个女孩,也不至于造成现在这幅局面。
好在也不是不能补救,等日后给沈钰说个懂经商会做生意的上门妻主就行,左右沈家的家业都要握在嫡系的手里。
老爷子端起茶盏刚品了口茶,就听到外面喧闹起来,说是小少爷回来了。
二房第一个站起来出去迎到大门口,连二房跟沈弦曹欣郁都去了,只有老爷子坐在正厅里没动过。
不就是回来了吗,可值得兴师动众的专门出去迎接?难道自己不过去,他就不进门吗?
刚回来就惯着,日后尾巴还不得翘到天上去。
等人都走完,老爷子将茶盏重重的磕在桌面上,震的全屋下人齐齐把头低下,没一个敢喘大气的。
“主子,何须这么生气。”老爷子的贴身侍从来青劝了一句,也只有来青这个跟随他几十年最了解他的人敢在这时候开口说话,“小少爷回府也不是坏事,总归是嫡系长孙,将来招个妻主进府,生下的也是我们沈家的血脉。”
来青不亏是老爷子的心腹,连他想的什么都知道。
“听说沈钰是从大门进来的?”老爷子拨动手里的佛珠,本欲平心静气,结果听着这檀木珠子相撞的声音,越听越烦躁,最后将佛珠递给来青,“罢了罢了,也就这一次。等进了府,还是要守沈府的规矩,毕竟是乡下来的,需要好好磨磨他的性子,可不能跟他爹一样。”
来青捧着佛珠说,“您是他祖父,这事自然能做的了主。”
主仆两人在正厅说话的时候,马车已经停在了沈府门口。
周氏从马车上先下来,伸手朝上去扶林芽。
周洛今年刚三十出头,年纪并不算大,但这些年因为跟着沈翎东奔西走,又因沈钰丢失忧虑过重,所以保养的并不如沈弦,眼角笑起来的时候已经有皱纹了,就连满头乌发站在明亮处仔细看,都能发现几根白头发。
林芽垂眸看他,对上周氏满是宠爱的目光心里莫名酸涩,眼睫落下将手搭在他干燥起茧的掌心里,慢慢攥紧。
其实刚才坐在马车里周氏并没有跟他说多少话,只是握着他的一只手攥在掌心里。
他可能是因为头回跟长大的儿子在这种狭小封闭的空间里相处,满腔的话都写在了眼睛里,愣是说不出来,就坐着听他跟贺眠闲聊。
“慢着点。”周氏生怕林芽摔着,像是对待珍玉似的,另只手小心翼翼的护着他。
二房抬眼看见人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惊艳的抽了口气。当年周氏就是极好看的,要不然也不会迷的沈翎非他不娶,恨的老爷子骂他狐狸精。
如今的林芽比周氏当年更盛。那眉眼,那泪痣,撩起眼尾朝人看过来的时候,就跟带了勾子一样,叫人忍不住盯着他看。
最重要的是,听说林芽是在乡下长大的,可那从车上下来的感觉跟气质,并无半分粗鄙,一举一动都像是受过极好的教养,说是在大户人家长大的也不足为怪。
二房没忍住上前两步夸赞林芽,从头到脚,连头发丝都没放过。
沈弦看的直翻白眼,觉得二房那股子殷勤劲表现的太过明显,就周氏那个性子肯定不吃这套。
也就二房这样的才需要上前谄媚,像他就不同了,他可是沈钰的亲舅舅,才不屑也不想去做这事。
“小孩脸皮薄,二姐夫快别夸了。”周氏虽然这样说,脸上却是幅被人拍马屁拍满意了的神色。
他直接跟二房说,“二姐夫先前不是说屋里屏风颜色老旧吗,正好府里新到了一个黄花梨木的屏风,不如你就抬去用吧。”
二房完全没想到还有这个惊喜,圆润脸盘上的那双眼睛都亮了,更卖力的夸赞起林芽。
“?”原本以为周氏不吃这套的沈弦听傻眼了!
黄花梨木的屏风,周氏上下嘴皮子一碰就送出去了?
库房里新到的东西沈弦当然知道,他从开始就相中那个屏风,觉得抽个时间跟老爷子提提,送他房里得了。
结果还没来得及说,就被周氏因为两三句马屁送给二房了?
沈弦又恨又悔,肠子都青了!
其实周氏真不是个听了两句好话就上头的人,可是二房夸的是林芽!是他儿子!
周氏就觉得怎么听怎么顺耳,认为二房说的都是实话,他家钰儿就是哪哪都好。要不是觉得人多,他都想跟着附和几句。
往老爷子院里去的路上,周氏领着林芽走在前头,二房跟沈弦陪在旁边。而大房性子有些木讷,也不如二房会来事,所以跟在最后面。
沈翎叫上从马车上跳下来的贺眠,也带着她过去了。怎么说都是林芽的救命恩人,往后就住在沈府,该让父亲跟大家都见见的,认识认识脸,好方便以后在府里走动。
一群人从外头鱼贯而入,还没开口呢,坐在正厅的沈老爷子眉头就先皱了起来,觉得吵闹。
“父亲,钰儿回来了。”周氏其实也不待见老爷子,只不过今天高兴,懒得跟他在孩子面前计较。
沈翎走上前说,“钰儿旁边的孩子叫贺眠,莲花县贺家的嫡长女,也是多亏了她,钰儿才能回到我跟阿洛身边。”
老爷子从鼻腔里缓慢的“嗯”了一声,态度不明,眼睛根本没看贺眠这个恩人,而是落在林芽身上。
第一眼看见,他就觉得这个孩子跟周氏年轻的时候长得太像了,不讨他喜欢。
见着现在的林芽,他仿佛就能想起当初沈翎非要娶周氏跟她顶撞闹僵的日子,整个人脊背都坐直了。
“回来就好。”老爷子语气平淡,抬手让来青端来一个铺着红布的托盘,上面放着中规中矩的见面礼,还不如曹欣郁及笄时给的多呢。
要是别的时候给这份礼物也不算寒酸,可今天是沈钰丢失十一年第一天回府的日子,老爷子给这点东西是想干什么?
要知道他的私库里可不缺好东西。
沈翎下颚微微绷紧,脸色显然没有刚才好看了。周氏眉头紧皱,想要发作又怕林芽刚回府会闹的不好看。
反倒是沈弦,眉毛微微挑起,薄唇朝上抿着。
礼物拿出来的时候,一屋子人也都知道了老爷子对林芽这个嫡孙的态度,在场的各位心里想法如何不知道,反正脸上全都挂着得体的笑,佯装没看出来。
沈弦说,“钰儿快收下吧,这是你祖父给你的。”
林芽眼皮跳动,扭头看了眼贺眠,表情天真,语气疑惑,“是给芽儿的吗?芽儿还以为这些东西仅是祖父拿来酬谢姐姐的呢。”
今天他要是把东西收下,忍了,日后就别想在老爷子面前再抬起头,在沈府里也别想真被人当成少爷看待。
这看着就是寻常送礼场面,其实则不然。屋里沈弦大房二房全都在,他们以后对林芽的态度,都会受今天的第一印象影响。
见他没上前收下东西,大家的表情才有了些许变动,像是等着看好戏似的。
林芽不收,是说明觉得老爷子送的东西太少了,连酬谢贺眠都不够。老爷子以为林芽从乡下来的没见过什么好东西,谁知道对方远不如他想的那么无知好糊弄。
“钰儿说的对,这些东西也就是你祖父用来酬谢贺眠的,不是给你的。”沈翎插话进来,“祖父那么疼你,怎么可能只给你这么点东西。对不对,父亲?”
老爷子捏着佛珠的指关节绷的发白,眼睛直直的看着林芽,过了好久才轻轻“嗯”了一声。
从老爷子院里出去的时候,林芽眼睫煽动,语气怯生生的问周氏跟沈翎,“芽儿刚回沈家不懂规矩,刚才是不是惹祖父生气了?”
周氏见他自责起来,心疼的差点抱住他,“钰儿表现的很好,以后在自己家里不需要懂规矩。”
沈翎跟着附和,“就是,回家了还讲什么规矩,怎么高兴怎么来。”
于是第二天早上,原本等着林芽过来请安的老爷子都快等到晌午了也不见有人过来,气的摔了手中的茶盏。
其实原本林芽还在犹豫要不要过去,直到看见贺眠过来找他吃早饭。
贺眠看他要出门,特别奇怪,“那么早你去哪儿?”
林芽说,“准备去给祖父请安。”
以前住贺府的时候,贺父从没让他早起去请过安,哪怕住在娄府也没有。
贺眠见林芽满脸写着“不情愿”三个字,就说,“不去,你以前没去请安他不是也起来了吗。”
“可是芽儿不去,祖父肯定又要不高兴了。”林芽话虽这么说,人却已经坐在贺眠旁边等着跟她一起吃早饭了。
他都能想象的出来老爷子见他没去时是什么表情。昨天当着那么些人的面他被自己噎了一顿不好当着沈翎的面发作,今个可不得借着早上的机会好好“教教”他规矩。
贺眠眼睛发亮的看着沈府下人端过来的丰富早饭,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他今天不高兴就不高兴了。”
“?”林芽微怔,眼睛看着她。
贺眠接着说,“反正以后也不会多开心。”
芽芽刚回来他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才不惯着他。
她嘴里咬着包子,声音含糊不清,“你回头跟他说你这没有请安的规矩,让他不习惯就多适应适应。”
老爷子听了这话怕是会气死!
贺眠才不管他高不高兴,但这个包子是真的香。
她给林芽也夹了个,卖力安利,“这个蟹黄馅的,特别香,快尝尝!”
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第72章
老爷子摔了茶盏后,来青上前安抚他说,“主子别生气,伤身。再说虽然沈钰少爷没来,但欣郁少爷不是来了吗。”
这些年曹欣郁住在沈府,每天雷打不动的来跟他请安,无论酷暑严寒都没缺过。
毕竟将来男子出嫁到了别人家里,早上起来给长辈请安是必须的。
“也就是他这个乡下来的没规没矩,哪里能跟欣郁比。”老爷子冷眼看着下人收拾地上破碎的茶盏,面无表情的拨动手里的佛珠。
曹欣郁坐在一旁,闻言开口说,“外祖父,沈钰刚回府,不懂这些很正常。”
“不懂规矩就更应该好好学习,免得以后出去闹出什么笑话,丢了沈家的人,到时候让别人怎么看我们?”老爷子眉头紧皱,嘴角下撇,明显是不高兴的样子,“欣郁,你替我去涌溪院看看他这个时辰在做什么,是不是还没起?”
曹欣郁起身行了一礼,颔首福身说,“是。”
在礼数方面,曹欣郁挑不出半分错处,毕竟他从小就被沈弦请来的老师严厉教导,包括坐姿跟走路的姿势,都有细致的要求。
出了老爷子的院子,曹欣郁才放下端起来的胳膊,扭头问雀舌,“东西拿上了吗?”
东西?什么东西?
雀舌微楞,“是要奴去拿根藤条吗?”
他呐呐说,“少爷,小少爷怎么说都是家主的嫡长子,老太爷的嫡孙,咱们就算是得了老太爷的话,也不能见面第一天就抽他一顿吧。”
不过可以用言语羞辱他!
让他知道京城大户人家的少爷应该是什么样的,把他贬到泥里,看他臊不臊的慌!
雀舌蠢蠢欲动的,晨曦下,小脸仿佛都带着蓬勃的干劲。
曹欣郁,“……?”
曹欣郁深吸口气,缓声说,“我指的是牛乳糖。”
他要藤条干什么?
为什么要抽沈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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