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工会小辣椒 第22章

作者:秋十八 标签: 年代文 种田 穿越重生

  原来根源在这里!

  “你怎么回答的?”何如月不动声色,还是笑吟吟的。

  “我说我有爸爸,等爸爸从公安局回来,就会来接我的。”陈小蝶突然不安起来,“姐姐……我是不是说错了?后来祁阿姨偷偷回房间哭了。我是不是伤她的心了?”

  何如月望着陈小蝶惶恐的小脸,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祁梅对陈小蝶再好,她心里还是会惦记着亲生父母。她毕竟还只是个八岁的孩子,只有最简单的想法。不会权衡利弊、没有虚荣之心,这才是一个纯粹的孩子。

  “你没错,小蝶。”何如月伸出手去,轻轻摸了摸她的头,“祁阿姨看到你,就想起她自己的孩子,所以哭了。”

  陈小蝶低声道:“我知道,祁阿姨的孩子死了。像我妈妈那样,去了另一个世界,再也不会回来了。”

  其实陈新生的结局又何尝不是“去另一个世界”。就算他还活在这世上,他的刑期也会很长,他服刑的地方也会很远。他不可能来接陈小蝶回家啊。

  可这些话,又如何能说得出口?

  陈小蝶已经够可怜了,让她暂时先有个念想吧。

  晚上,等陈小蝶洗完澡,何如月把白天的衣服都摁进了澡盆。到了这里,何如月也学会了节约用水,像弄堂里其他人家一样,洗澡水不会直接泼掉,而是用来洗衣服。

  刚拿了搓衣板打算开工,听见在门口玩的小蝶喊:“姐姐,卢叔叔找你!”

  准是为了祁梅的事来的。何如月赶紧回喊:“快请卢叔叔进屋。”

  卢向文摇着一把折扇进来:“如月洗衣服呢。”也不待何如月招呼,自行在旁边的竹椅子上坐下。

  “卢叔叔找我有事吧?”何如月拿毛巾擦了擦手,认真地望着他。

  卢向文郑重地点了点头:“我要和你谈谈,像大人一样的谈话。”

  从小,卢向文和祁梅看着何如月长大,何如月也看着他们结婚,搬到孙家弄来当邻居,又看着祁梅怀胎十月,生下漂亮的小妹妹。

  她尊敬卢向文夫妇,就像尊敬长辈那样。

  现在她长大了,这是卢叔叔觉得她何如月,可以扛事了。

  何如月点点头,朝门口喊:“小蝶,我和卢叔叔说话,你在门口玩啊。”

  “好的——”门外传来陈小蝶的声音。

  卢向文终于安心,长长地叹息一声:“祁阿姨说明天不让小蝶去,不是真心话,如月你别放心上。你白天要上班,小蝶一个人在家怎么行。祁阿姨现在后悔得很,觉得自己意气用事了。”

  何如月略有犹豫,还是觉得态度要敞亮点:“卢叔叔,我其实很理解祁阿姨的想法。回来我问了小蝶,白天祁阿姨问她,是不是愿意当你们家的人,小蝶说在等爸爸回来。这话伤了祁阿姨的心。”

  卢向文黯然,半晌才低声道:“这祁梅,也太着急了。小孩子的心是要慢慢捂热的,现在去问,岂不是白白地惹自己伤心。”

  何如月心头一热:“卢叔叔,你和祁阿姨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真的。”

  “哎!”卢向文湿了眼睛,缓缓摇了摇头,“善良有什么用。好人有好报吗?还不是两个人孤独地过着日子。孤独地……”

  他哽咽了,“走向死亡”四个字,终究没有说出口。他们还不到四十岁。这四个字对他们来说太沉重了。

  可又有什么办法。卢向文和祁梅,又何尝愿意在无尽的思念中度过余生,他们也想挣扎出来,过新的人生。

  “卢叔叔别这么说。好人就是会有好报的!”何如月坚定地。

  卢向文抬起眼睛,深深地望向何如月:“听说,小蝶唯一的亲戚也不愿意抚养她,如果小蝶爸爸坐牢,她会去福利院、或者找适合的家庭收养,是吗?”

  “是的。”何如月清晰地回答。她知道,一定是祁梅和卢向文商量过了,将何如月今天说的话跟卢向文说了。

  像是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卢向文深吸一口气:“如月,卢叔叔拜托你。如果到时候小蝶需要找人家收养,请优先考虑我和祁梅。”

  他没有说“你卢叔叔和你祁阿姨”,他说“我和祁梅”。

  这的确是一场成人之间的对话。

  “好!”何如月重重地点头,像是许下了一个庄严的承诺。

  …

  果然如厂里人所说,下一个热点一来,上一个热点就过时了。

  第二天何如月上班,发现自己的“芭蕾舞头”和帮公安局破案这两件事,都不约而同过时了。

  厂里出了大新闻,让全厂职工都欢欣鼓舞的大新闻。

  吴柴厂新研制的S195型柴油机荣获国家颁发的金质奖章!

  要知道这是全国农机产品第一次荣获国家金质奖章,是吴柴几代人的梦想啊!

  大红横幅挂起来了,厂区的大喇叭喊起来了,宣传科的同志当即就提着一盒粉笔要去把厂门口的黑板报全换了。

  每个人的脸上都喜气洋洋,当然,大部分职工私下打听的都是:会发多少奖金?

  工会办公室在经历了早间喜庆时段后,黄国兴想起了今天的一项重要工作。

  “小何,你去问问许厂长,今天的青工座谈会还开不开?”

  上周六说好三天之后原班人马继续座谈,可不就是今天。而且几个相关科室加班加点地研究,据说几套方案都已经呈过厂部会议,效率非常高。

  但今天厂里迎来这么大的喜讯,搞不好这些厂部领导都要去局里接受表扬,不知道还有没有时间和这些青工搞座谈哦。

  但到许波办公室一问,许波居然一脸诧异:“开啊,为什么不开?”

  何如月也没解释,只笑道:“行,那我们工会就按原计划准备,并且提醒各部门准时参加。”

  见她急匆匆要走,许波却挥了挥手:“小何过来,有话问你。”

  许波是厂领导中的少壮派,颇有抱负,但大厂长和书记也正值当打之年,就像两座大山,坐镇吴柴厂之余,其实也阻断了其他人上升的通道。许波暂时看不到什么出头的机会,正谋求“曲线求国”。

  简单说,就是想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在吴柴厂独辟蹊径搞搞动作。

  现在全国上下都讲改革、讲创新,他要能在自己分管的条线上改革成功,那就是他的成绩、他的资本。吴柴厂没机会,但机械局有的就是急需寻求突破的企业,以他现在的级别,调个单位就一定是当头把手。

  许波指了指办公桌跟前的凳子,示意何如月坐下,然后道:“这回谈判,两个人让我刮目相看,一个是锅炉房的丰峻,另一个就是何干事。”

  一听许波竟然把自己和那个“垃圾”放一起说,何如月就满心不服气。连被“刮目相看”都没法让她兴奋起来。

  “谢谢许厂长!”虽然意兴阑珊,但还是要装出受宠若惊的样子。

  这年头的人,纯真的啊,许波果然被她的演技给骗过,开始他的“演讲”。

  “你们一个是特种部队,一个是‘天之骄子’,都是千军万马里杀出来的优秀人才。当然,丰峻在部队犯了点错误,影响了进步,暂时在锅炉房锻炼……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身上有一种时代青年的新风貌!”

  新……新风貌?

  就那个锅炉煤灰都涂不黑、喜欢带头闹事、还喜欢背后阴人的大嘴巴?对了,他还说自己不靠工资生活,谁知道是不是干什么投机倒把的事……

  他也配叫新风貌?还没我家的煤球新!

  何如月腹诽着,却见许波的“演讲”暂停了,正充满期待地看着自己。

  显然,需要自己给点反应和刺激。

  鼓掌是不可能,太假了。何如月笑道:“许厂长过奖啦。其实那个丰峻……说话挺不客气的,多亏许厂长能倾听职工声音,也没有责怪他态度嚣张,许厂长宰相肚子里能撑船啊!”

  本来是想插丰峻一刀,没想到,许波着重听了夸自己的那部分,而且还听得眉开眼笑。

  “年轻人嘛,尖锐一点能原谅。他说的挺好,制度才是最有力的保障。不少老企业,为什么没能搭上改革的第一班春风,就是不重视制度的改革,一个人说了算,不讲民主,随意性太大。你看咱们厂,这回都拿下了国家金质奖章,这就是咱们吴柴厂的活力所在。当然了,我对何干事的建议也非常认可。不过……我想问问……”

  许波的声音变小了:“何干事是不是在家听了何总工什么建议啊?哈哈,何总工的退休是咱们吴柴厂的一大损失啊!”

  切,什么意思?这是怀疑我亲爸何舒桓在遥控指挥我工作?

  当然,能当上领导的,脑子一般都要比常人多好几个拐弯,许波这么想,何如月也没觉得意外。她不卑不亢:“我外婆生病了,爸妈都去宁州照顾,已经一个多月了。我倒想听听我爸的建议,可惜听不着啊,哈哈。”

  “哈哈!”许波也跟着笑起来,解嘲一般的,彼此心照不宣。

  而后,他往后靠去,靠在了椅背上,双臂在胸前交叠抱起,笑着:“小何,我给你透个底。小青工们不是头一回闹,厂部为了奖金分配也开过好几次会,都没能拿出一个妥善的方案。其他兄弟厂,我们也去取过经,嗨,别提了,那制度还不如我们厂。”

  “咱们吴柴厂本来就是机械局下属企业的排头兵,人家不如咱们也很正常嘛。”何如月打哈哈。

  “但你的提议就让人耳目一新!”许波眼中有光,是真诚的赞赏。尤其当他得知这个建议和何舒桓没有关系之后,他就更对何如月刮目相看。

  确认过眼神,是可以培养的人。

  而且那天何如月搞的“席卡”,也让许波印象深刻。至于半路杀出个周文华来抢功劳,许波只把他当小丑。

  “你大学学的什么专业?”许波问。

  哎,最近关心何如月大学专业的人很多啊,还好许波是问的“真专业”。

  何如月认真回答:“企业管理。”

  许波点点头,感叹:“的确是企业需要的人才。看来大学里教的东西,是真有用啊!”

  但领导的夸奖,向来是别有深意的。

  话音未落,许波又话锋一转:“当然了,你的提议虽然让人耳目一新,到底也还有很多不成熟之处。这不怪你,你才来厂里几天啊,对很多历史情况不了解。昨天我和财务、劳资他们几个科室加班到很晚,拿出了一套初步方案,下午会议上会拿出来跟大家商议。”

  “许厂长为了这次座谈如此耗心耗力,真是让人没想到啊。”何如月附和。

  “这也是我的职责所在嘛。以后啊,我要跟小何这样的名牌大学生多聊聊,多学习先进的知识,哈哈。小何你有什么好的想法,也欢迎及时和我沟通,千万别藏着掖着啊。”

  何如月心中一动,似乎觉得自己摸到了许波的一点点脉博。

  这场攻心的谈话,主题无非就是两个。第一打探何如月的建议到底是不是她自己的主意,第二就是拉拢何如月,想让她继续出主意。

  所以这位年轻的副厂长是要利用自己吧?

  不在意。只要全厂职工能得到实惠,自己被利用一下,也说明自己有价值。

  唯一让何如月不爽的,就是许波居然也觉得丰峻有价值。

  …

  下午开会,还是上回的座位,也还是上回的席卡。

  但是周文华没有来,人家十天病假还没休完,也怕黄国兴再当面怼他。还有财务科,这回出席的是大科长,足见厂里对这次座谈十分重视。

  丰峻还是那样不紧不慢,在所有青工都按自己位置坐下之后,他宛若红毯上的压轴明星,姗姗来迟。手里还拿着一本笔记本,上面夹着一支十分漂亮的钢笔。

  太不“青工”了。

  这笔记本是皮封面的,比在场所有人员的笔记本都高级。又见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灵巧地拔出笔帽盖到另一头,这英雄钢笔,笔尖是金色的。

  这是市面上最贵的那种。

  丰峻坐在长桌的另一头,是列席代表的位置,所有人都离得他远远的,没人注意到这个“嚣张”的青工正拿着“嚣张”的皮本子,用着“嚣张”的英雄金笔。

  但何如月就坐在拐角处啊,她和黄国兴之间原本有个周文华的位置,周文华没来,何如月也没坐过去,而是依旧坐在这个“会议纪录者”的位置。

  这个位置紧挨着丰峻,是最近的一个。所以何如月一眼就望见丰峻在“炫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丰峻居然迎着她仇恨的目光,浅浅地笑了一下。

  我去!这男人,平时冷漠疏离也就罢了,怎么笑起来居然还有点害羞的样子?是因为生得白吗?